時間很快進入了九月份,柳俊再次回到了京師。
這一回,名義上不僅僅是來跑項目,主要是參加國務院召開的全國經濟工作會議。類似這樣的會議,每年都要召開的。時間上並沒有定制,國務院領導同志覺得需要召開這樣一次會議,便會發出通知。
不過,柳俊尚未上飛機之前,就接到了何夢瑩的電話。
「什麼時候到?」
何夢瑩在那邊問道。
「下午四點多吧。」
何夢瑩猶豫了一下,說道︰「嗯,我去接你。爸爸說,要你到了之後回家一趟,他有些事要和你聊聊。」
「好。」
柳俊沒有問為什麼,徑直答應了。這個時候何長征忽然提出要見他,肯定是有理由的。當然,每次赴京,如果時間上不是很緊迫,柳俊均會去何府拜訪。何長征時常會和他簡單的說幾句話。不過最近這段時間,柳俊均未去何府拜訪過。時局敏感,大家都要注意一下影響。
從中紀委工作組入駐明珠市開始,國內政壇發生了一系列的大事。那邊為了挽回敗局,動員全部力量,在全國很多省份乃至國家部委發動了一連串的反擊,也取得了一定的「戰果」。將一些問題揭了出來,部分干部受到查處。其中甚至包括一名副部級領導干部。
自然,對方的反擊,針對姓很強,被查處的干部,大多是與嚴柳系比較親近或者有一定關聯的。不過作用不是蠻明顯,離他們的目標相差甚遠。他們的目標是抓「大魚」,不說能夠和于向宏相提並論,起碼也要相去不遠,如此,才有可能挽回危局。
嚴柳系的目標很明確,牢牢抓住「主要矛盾」不放,其他的局部交鋒,盡可能進行防守反擊,穩住陣腳就夠了,沒必要四處出擊。
現在,已經到了要見分曉的時候了。
何長征此時要見他,或許和這個事情有關吧。
一省之長赴京開會,A省駐京辦事處肯定是要將一切行程安排妥貼的。辦事處主任親自駕車在機場等候。不過他最終接走的只是柳俊的秘書柯啟帆和警衛參謀胡浩然。柳俊自己,剛下飛機就登上了早就在那里等候的一台乳白色的寶馬車,悠忽不見了蹤影。
這台白色寶馬的司機,正是何大小姐。
柳俊一上車,便閉目養神。
何夢瑩不樂意了,哼哼道︰「喂,在飛機上沒有睡夠啊?」
柳俊不吭聲。
何夢瑩更加不悅,怒道︰「我就那麼不招你待見?一句話都不願意跟我說?」
貌似柳省長從上車到現在,均是一聲不吭的。
柳俊嘆了口氣,說道︰「咱爸就要修理我了,心里緊張,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何夢瑩就笑了,笑著嘆了口氣,說道︰「得了吧。這世界上還有讓你柳省長害怕的人?真是稀奇了。放心,咱爸不會修理你的,就是和你談談關于華興地產的事情。」
柳俊問道︰「你以前沒有跟他提起過?」
多少有點詫異的樣子。
「嘻嘻,他從來就沒有過問過這些事情。我怎麼好意思主動跟他去提?在他心目中啊,我是壞孩子,夢潔和梁經緯才是乖孩子。他不待見我。」
何夢瑩笑了起來。
柳俊搖搖頭,說道︰「你這是躲避責任。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我頭上,讓我去挨罵。」
何夢瑩咯咯地笑︰「挨罵就挨罵好了,反正你臉皮厚,無所謂。」
這話說得!
柳省長頓時狠狠瞪了她一眼。
何夢瑩繼續促狹地笑著,輕輕一點油門,寶馬車忽然加速,如同離弦之箭般往前竄去,很快就來到何長征所居的幽靜四合院。胡同口執勤的武警戰士見了寶馬車的車牌號碼,又看清楚了車里坐的是何夢瑩,就沒有再做檢查,徑直放行了。
剛剛入秋,下午的天氣還是很炎熱的。何長征就坐在院子里的一棵古樹下,手里拿著一本外軍雜志在翻閱,聶阿姨坐在他的對面。
「何伯伯好,聶阿姨好。」
柳俊疾步上前,朝何長征兩口子鞠躬問安。
何長征放下雜志,點了點頭,淡然說道︰「來了?」
聶阿姨則要熱情得多,站起身來,笑眯眯地說道︰「小俊啊,你坐這,陪著你何伯伯聊天,我去給你沏茶。」
柳俊忙即說道︰「聶阿姨,這個可不敢當。」
何夢瑩抿嘴一笑,說道︰「媽,您就別折殺他了。還是我去吧。」
何長征不去理會這些繁文縟節,朝著聶阿姨空出來的位置一擺頭,說道︰「坐吧。別的事他們去管。」
「是。」
柳俊答應一聲,在藤椅上坐了下來。
何長征隨口問道︰「開幾天會?」
「兩天吧。不過還有些項目要跑,估計會在首都多呆兩天。」
何長征便有意無意的瞥了他一眼,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很快,何夢瑩便給柳俊沏了茶水過來,往桌子上一放,猶豫了一下,還是轉身離開了。何長征並沒有開言叫她留下來。看來此番談話,何長征是不想有第三者在場了。縱算是自己的女兒也不行。
「華興置業集團,是怎麼回事?」
何夢瑩一離開,何長征便徑直問道,沒有絲毫的「過渡」。這正是何長征的一貫作風,惜言如金,想要在軍委何主席嘴里听到寒暄客套之詞,難度很大。
不過听起來,何主席的語氣還算比較平靜。
柳俊不忙回答何長征的提問,拿出香煙,敬給何長征一支,給他點上了,自己也點了一支,抽了幾口之後,反問道︰「何伯伯,您什麼時候知道這個事情的?」
「前不久。老海向我說的,說是有人叫他帶句話,一切均是誤會。」
何長征簡簡單單地說道,臉上波瀾不驚。
所謂老海,自然就是海向軍副總長了。他掌管軍情工作,消息來源很是廣泛。那邊要給何長征遞話,通過他比較方便。
柳俊點了點頭。
前段時間,那邊發動力量,「深入調查」華興地產和秋水集團的問題。沒過多久,針對華興的調查便偃旗息鼓了,集中精力揪住秋水集團不放。看來何夢瑩的「身份」暴露了。
「是這麼回事。華興集團是梁巧與夢瑩合股的。梁巧佔百分之七十的股份,夢瑩百分之三十。差不多有二十年了吧,我還在南方市讀書的時候,這個事情就定了下來。」
柳俊也簡單的說明了一下。
單單這個事情,何長征沒有必要專程請他過來「問話」,直接問何夢瑩就是了。料必何夢瑩也不會在父親面前撒謊。而且憑直覺,柳俊也知道何長征的心思,並不在華興集團上頭。雖然說中央有文件,禁止領導干部的配偶和直系親屬在自己管轄的地域和行業之內進行經營姓活動,但這種情況,實際上是普遍存在。不要說高葆宏這些著名的紈褲,很多在體制內的官員,也一樣的參與了各種經營活動,比何夢瑩更加出格的大有人在。何長征不在意這個。
所謂法不責眾。
太多的高官子弟參與進去之後,這就變成了一個「痼疾」,任何人想要從根本上加以扭轉,均要特別小心,而且估計難度也不是一般的大,很難真正收到成效。
那邊一察覺華興地產有何夢瑩的股份,而且是大股東,馬上便意識到情況不對,立即「鳴金收兵」。然後通過某種方式接觸海向軍,很隱晦地向何長征「道了歉」。
何長征問道︰「華興的規模有多大?」
既然這個地產公司真與何夢瑩有關,何長征也就想要了解得多一點。
柳俊想了想,說道︰「具體的資產規模,我也不是那麼清楚。估計得有四五千個億吧。也不僅僅是地產,還有其他很多行業,牽扯在一起了。」
這個話,柳俊倒不是存心「相欺」,是他確實不大了解內情。
不過四五千個億,已經足夠讓何長征吃一驚了。要令何長征吃驚,可不是小事。
「這麼多?我還以為是幾十個億呢……」
何長征雙眉微微一蹙,說道。
「嗯,這個還是國內地產業沒有漲得那麼快。華興也一直在廉租房和經濟適用房上面花費了很大的一部分精力和資金。不然的話,可能會更多。地產業,已經成為很多省市的支柱產業了。」
柳俊說著,雙眉也皺了起來,頗為憂慮。
「嗯,難怪你以前要向地產業開刀,也是有道理的。經濟增長,僅僅依賴賣地賣房子,不大對頭。」
何長征吃驚過後,很快就恢復了平靜,緩緩說道。
盡管軍方大佬不干涉地方政治,並不代表著何長征不關注這些事情。到了他這個層級,國家領袖,各行各業都要有所了解。軍隊和地方,也並不是完全割裂開來的。
「是啊,這是個長期的工作。要讓老百姓滿意,就得從這些衣食住行方面去下功夫。我們現在,有點走進怪圈,本末倒置,不知道做出政績,要給誰看。甚至于什麼是政績,大家的理解,也不盡相同。」
何長征望了他一眼,淡然說道︰「不要急,慢慢來。只要你心里始終記掛著這個事情,總能找到解決之道。」
「是,我記住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