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中的夜清寒至極,時值二月,空氣中凝固著難以名狀的冰涼之氣,將草廬緊緊困住。門楣和木窗上似乎如梅雨季節般沾上了濕潤的水珠,屋內充滿了腐蝕的味道。子凝獨坐在床沿邊,將手支在靠枕上,仰首看著窗外的黑夜,睡意全無。
一天便這樣又過去了,在這一天內,竟連諸葛亮的面都未曾見過,何談取八陣圖。原本夜間是最好的時機,只是昨夜的事仍心有余悸,況且腳傷未愈。如今只能干坐在房內坐等天明。
子凝低低地垂下首,將頭靠在了手臂上,正想小憩一會,窗外忽然閃過一個人影,速度極快,似乎也沒有帶起一絲風動。可還是被子凝敏銳地捕捉到了,子凝的心一緊,迅速從床上一躍而起。方欲追趕出門,腦中忽然出現了今晨諸葛均的話︰「你若當真不怕死,今晚還可以試試。」子凝遲疑的停下了腳步,不行,不可以這麼魯莽。若那個身影是諸葛均,豈不是自掘墳墓,中了他的圈套。要是又被撞見,就等同于承認了自己便是昨晚的偷盜之人,那可真就百口莫辯了。可是???子凝的心又顫了一下,抬眼望向窗外,窗外黑夜千里,不見一絲明亮。大哥此時是否在青石陣中飽受黑夜輪回之苦???子凝的手掌不自覺地握成了一個拳,一咬牙,破門而出。
如果這身影不是諸葛均,而是其他偷盜之人,那八陣圖就要落入他人之手,子凝,決不允許。
腳尖輕點地,子凝在黑夜中一躍而起,放眼望去,四周空無一人。奇怪,他到底去哪了?難道,那個人影當真不是諸葛均?
子凝在輕聲落腳在屋檐之上,不觸動一磚一瓦。四周的一切都被暮色包圍,沒有一絲風吹草動。
忽然,從草廬右角處的書房內透出了一絲昏暗的光線,一個身影正從門中出來。手中似乎拿著昨夜子凝看到的木盒。看來,垂涎這八陣圖的還並非自己一人。子凝的嘴角揚起了一個意味深長的弧度,美目隨笑而彎,呈現出完美的笑容。而這笑中,滿是玩弄的意味。既然對手出現了,那就陪他好好玩玩!
腳一觸地,飛躍起身。書房外的人影忽然瞥見了從天而降的子凝,顯然是大吃了一驚。子凝離那人愈來愈近,方才看清那人竟是一名身著艷麗橙色的女子。看來,此人武功不淺,否則怎會進入他人家中偷盜而不穿夜行衣,反倒穿起了艷麗之色。恐怕是不畏懼被人發現罷了。
橙衣女子一驚,急忙轉身欲走。子凝見木盒還在她手中,便也沒想太多就追上去。
那橙衣女子的輕功著實了得,子凝緊追其後也已被落下幾步。女子執劍而飛,不覺中,已來到郊野空曠之地。前方有青山阻隔,女子難以施展輕功飛躍,忽而側身落腳著地,淡看緊追不舍在後的子凝。子凝見女子已停下逃離的腳步,便也觸地而落,與她相視對立。只見這女子手執長劍,眼神無意卻折射出凜凜劍氣。她面容如玉,卻沒有絲毫表情。
「你若再窮追不舍,別怪我刀劍無眼。」女子的聲音不似她這一身橙衣般絢麗而是冰冷到了極點,仿若千年難化的冰霜,每一個字都暗含殺機。
子凝淺笑一聲,上下打量了女子一番,進而走近幾步,凝視她手中的木盒︰「把它留下,我便放你走。」話語中蘊含勢在必得之意。
「放我走?」女子秀眉一擰,沒有任何笑意地揚起一個弧度,「好狂的口氣!」
女子手中的劍忽然被拋至空中,她一躍而起,身影若彩蝶一般輕盈,劍拔出鞘,凜凜劍光在黑夜下映射出她的寒眸。黑夜之中,清冷月下,女子一個側翻便從上空向子凝刺來。
「哼!「子凝仍舊站在原地,沒有任何武器為依,鼻中輕蔑地呼出一口氣。美目微微抬起,傲慢地看著那一抹橙色。劍氣愈來愈近,直逼而來。子凝似乎都已聞到了那寶劍獨有的特殊味道︰劍氣參雜著劍客的殺氣。的確是好聞,也的確是好劍!就在劍尖快要觸踫到子凝脖頸的那一剎那,子凝忽然左腿輕抬,整個人已躍然空中。橙衣女子劍尖觸地,劍身陡然彎曲,映射出刺眼的劍光。女子依靠劍的勢力,騰空起身,在空中盤旋後又向子凝倒刺過來。只見子凝手腕一轉,虎口迅速張開,從五指縫間飛射出四根銀針,銀針極為細長,在飛向橙衣女子的那一瞬間忽然變幻出了上百根輕如發絲般的細針。女子大為一驚,連忙用劍身遮擋。銀針速度極快,飛掃過耳邊有絲絲的微涼之感,橙衣女子的劍雖快,卻難以招架住這數以百計的細微暗器。
橙衣女子應聲落地,一模臉頰竟有微微血絲,唇邊更有血腥之氣。這銀針的威力絕非僅僅如此,她定是手下留情。女子暗想。
子凝上前幾步,雙眸緊緊盯著橙衣女子,忽而開口,聲音清明︰「留下八陣圖,否則,我也難保我還有多少銀針。」語畢莞爾一笑。
橙衣女子一听,並未立即交出手上的木盒,而是艱難地開口︰「八陣圖?哼!你莫不是以為這就是八陣圖?」
子凝方欲詢問女子此話何意,便見那女子面容一下就緊繃起來。子凝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只見又一人影從遠處飛來。在回首欲問那女子時,她已不知所蹤。
子凝方起身,身後便響起了那算是熟悉的男聲︰「看來你當真不怕死。」揶揄的口吻,夾雜他濃濃的鼻音。
子凝強忍住心中的怒意,回首對上那深不見底的雙眸,毫不退縮︰「我不怕死,是因為在這方圓幾百里內還沒有人能殺得了我,不信,你可以試試。」話一出口子凝心中便打了一個冷戰。若是諸葛均當真要試試,那結果不是兩敗俱傷就是自己命喪劍下。諸葛均的武藝早已領教過,慣看疆場多年,的確還沒有人能傷的了自己,可他,卻輕而易舉。
「想殺你還不容易,」桀驁不馴之氣,又有嘲弄的味道,「只是棋逢對手,還想陪你玩玩。看看你到底還有多少花招。」
美目高抬,注視上方的諸葛均︰「那我就拭目以待了!」完美的弧度如曼陀羅般綻放在嘴角,清冷月下竟是那般無暇。
方欲轉身離開,諸葛均在後面似悠閑般地說道︰「不留下它嗎?」子凝一驚,知道他是在說手中的木盒。算了,既然不是靠自己得到的,也無需留它,況且方才那橙衣女子的一番話???子凝將木盒一扔,回首道︰「無論你信不信,今晚不是我!」
「我從不相信任何一個人。」接過木盒,諸葛均悠閑的道。
「我也從沒向任何人乞求過信任!」反唇相譏,憤憤離去。
黑夜之下,諸葛均俊目直視遠處青山,眼神由悠閑進而變成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