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理人始末2
七月,南方離火,北方黑水,有大災。
七月三號,泰國和柬埔寨發生了自零二年以來最大的一次沖突,雖然泰國方面曾積極訪問華盛頓,希望獲得聯合國的調停,但是事與願違,美國因為正著手于伊拉克戰爭的戰後重建以及阿富汗戰爭的增兵計劃,無暇兼顧馬六甲。
五號,泰國外交大臣訪問中國。
七號,柬埔寨方面宣布停火談判。
八號,泰國方面表示願意和柬方進行談判。
一切都是歷史的正常軌道。
九號,中緬邊境來了一支部隊,軍用卡車大概有二十輛,都是大型重卡,綠色的刷漆,手持鋼槍的大兵,瞧著都不是什麼武警二線部隊,而是野戰軍的一票猛人。
來的人燒著煙,派頭極大地等著,遲遲見不到邊境線另外一處來人,頓時咒罵起來,恨不得殺人。
「這是要干什麼?」
馬克問張賁。
「一批軍火,榴彈炮和火箭炮是賣給柬埔寨的,pt3導彈車是賣給泰國的。」
他說的輕巧,馬克卻瞪大了眼珠子︰「賣軍火?朝廷吃了原告吃被告?」
張賁點點頭︰「你當我這麼容易控制薩爾溫江以東,朝廷沒放一個屁,真是老子本事大有天照應?」
馬克撇撇嘴︰「操有點兒意思。」
兩人做在吉普車上,下車之後,那邊站著的人正在咒罵著什麼,看到這邊的車子過來了,才罵了一聲娘,將煙頭往地上一砸,一腳踩熄,呸了一口唾沫星子,帶著人走了過去。
前後左右,都是個頂個的大兵。
吉普車上下來了人。
張賁和馬克一前一後,身材巨大,壓迫感十足,腰間都是一把大口徑的手槍,軍刺放在隱蔽地方,讓人瞧著就覺得心頭發毛。
「王長官,別來無恙。」
張賁笑著說道。
「長官個屁,老子又不是國民黨,怎麼這麼墨跡,老子都等了三刻鐘了趕緊的,卸貨走人」
這人,正是即將要走馬上任某山地師師長的王英明,明年估計就要往大軍區挪,現在是撈多少資歷是多少,撈多少功勞都是淨的。
前幾天泰國人和柬埔寨人對毆,各死了二三十個人,雖然對外宣稱都是沒有死人,其實都是狗屁,就差火箭炮對轟了。狗日的,戰斗力只有五啊。
「車子都打了標記了嗎?」
張賁問道。
「十五輛,還有五輛油罐,都是你的,錢最好結的快一點,老子可不是買賣人,這錢一分都到不了老子手上。」
他撇撇嘴,很是惱火,錢嘛,誰不愛?
前頭張賁送的那點慰問品,倒是讓他臉上有光,和其他幾個老弟兄扯淡,多半都是旁敲側擊,想要知道王英明在哪兒發財,弄點兒這些貨色,可是讓人垂涎的很。
張賁笑了笑,和馬克對視一眼,馬克心領神會,從吉普車上拿下來一只鐵皮箱子,然後送過去,道︰「美元扔國內也沒啥用,人民幣,五十萬,今天來的戰士就不一一道謝了,王師長您幫忙請客吃飯。」
王英明也不拒絕,直接將箱子接過來,打開一看,手指頭搓了搓,嘩啦啦地作響,全是嶄新的票子,紅的厲害。
王英明點點頭,下巴尖揚了揚︰「下個月建軍節,別忘了弄點東西過來讓咱長長臉。」
張賁笑了笑︰「放心,忘不了的。」
王英明嗯了一聲,突然悶聲道︰「那個什麼……那個……沒幾天部隊里就要退伍一批老兵了,你那兒這會子還要干仗嗎?缺人手的話……」
「來多少要多少。只要是王師長介紹的,五千一個月,足月的發。」
張賁直說道。
王英明一拍手,咬咬牙,道︰「好這事兒就說定了,有一票老家在山區的,讓他們混個蛋去,不如就還在部隊里窩著,你那兒雖然土了點,但好歹也是自己人,不鬧騰就行。這事兒你辦好了,老子我欠你一個人情……那個什麼,不廢話了,走人」
這廝倒是光棍的很,顯然是老油條出身,不過此人絕對不可小覷,打仗真是一把好手,山地師最多呆一年半,只是也不知道他怎麼就越級升遷了,里頭的說道可就有些奇怪了。
興許便是和印度人在藏南鬧事兒,有點關系。
「王師長,那我就不送了。」
張賁拱拱手,說道。
王英明跳上了一輛解放卡車,車子一發動,這廝在車廂內朝外頭揮了揮手,不消片刻,就消失在了黑暗的山路上。
而在關卡上停留著的重卡,立刻開始將拍照和徽章全部卸掉,香蕉水將油漆稀釋了一遍,又刷上了全新的編號,隨後才有換了司機,朝著南邊開去。
這一路過去的道兒,就完全是安全的,因為薩爾溫江以東,便沒有真正可以威脅張賁的勢力,哪怕是坤沙,此時也不過是躲在老撾罷了。
而另外一批貨,則不是走張賁這里,而是要走老撾,只不過老撾關卡最近狗子太多,耳目無算,實在是不好做事,反倒是兩批貨全部進緬甸,然後在薩爾溫江以東分開,就沒有其他的問題。
泰國人也不會發現其中的不妥,就算知道了,沒證據,怕什麼?
更何況,賣給柬埔寨的不過是尋常的火箭炮而已,幾門榴彈炮,算什麼?賣給泰國的可是導彈。
「這批玩意兒要是給咱們,席丹瑞也不夠咱們操的。」
馬克拍著車廂門,三車柴油,兩車汽油,都得趕緊送進去。
現如今大多數的在這兒混跡的車子,都必須去芒市加油,雖然南定城也開始修建加油站,但那也得幾個月,一時半會兒用不上,不少車子多半都要去中國邊境那里的臨滄弄點汽油。
緬甸這塊地兒,就算不打仗也是物資有點欠缺,更別說現在打內戰打的火熱,弄的和非洲一樣的激烈。
「兩頭倒賣軍火,這錢賺的倒是容易。」
張賁如是說道。
「怕不是美國人在泰國弄了基地,朝廷有意這麼做的吧。」
馬克冷笑一聲。
兩人都是不置可否。
不過,不管如何,在這中南半島之上,張賁確實是朝廷的代理人,很多不能做或者說不能讓人知道的事情,都可以交給張賁去做,而張賁,也絕對可以做的很好,這也是尚和心早就算計好的,或者說,尚老板在對弈的時候丟了子,也從來不去想著如何收復失地殺個痛快,而是一局定勝負,殺大龍,斬敵酋于無形之中。
張賁和馬克都是彪悍野蠻之輩,但不代表兩人是蠢貨,只不過,做代理人能夠規避的風險,顯然要大得多。
席丹瑞是代理人,坤沙也可以是代理人,誰都可以是,矛盾存在,但是只要有利益,就像是陳振邦那樣,扔掉一個孫子又怎樣?忍得一口氣,該拿到的甜頭都拿到,兒子沒有了可以再生,小弟馬仔沒有了可以再招,只要拿捏著利益,誰還能把自己怎樣?
只不過張賁的存在有些微妙,以朝廷的立場而言,最好的局面自然是代理人是次強實力,而且夠听話,這樣才有扶持的價值。但是如果代理人太過強勢,被控制的可能性又極低,那麼就沒有扶持的價值,這是一個平衡。
之所以張賁有些微妙,那是因為他並非是單獨的軍閥身份在。
若將薩爾溫江以東開發,整合起來,就仿佛形成了一個雲南省外部的集散地,可以采購廉價的經濟作物,同時省內出口日用品形成平衡,再一個,如果這片地區穩定下來的話,大量的礦藏有保障,玉石、黃金、白銀的交易也可以在這里進行交易,對于黃金持有偏少的中國來說,是個不錯的選擇。
而旅游資源開發和玉石生意的蓬勃,將會帶動中緬邊境的客貨流量,這是有利于邊境生存環境和社會環境的。
就像如果緬甸境內的農民可以賺到足夠的錢,就不需要為軍閥種植鴉片,就是這個道理了。
以班旺這樣的地方為例,平均月收入只要超過八百塊,就完全沒有必要再去種植罌粟,因為毒品交易走私永遠只有軍閥和毒販子賺大頭,農民其實賺不到多少,反不如種植經濟作物,由中國廉價收購,將省內國內本就不多的土地挪出來種植糧食。
這樣可以形成小區域內的流動補貼,對雙方來說,都是極大的好處。
但是,從西南三省和中緬邊境還有金三角來看,能夠憑借自身實力控制這片地區的人從來就沒有真正出現過,彭家聲被政府軍車翻之後,垂垂老矣的彭氏便只剩下抨擊和苟延殘喘。
而張賁的異軍突起,是不得不為之的辦法。
一是張賁掌握三二三實驗室的試劑促進升級配方,這是最讓人忌憚的一點,遠遠超過張賁其余的任何威脅。
二是張賁的出身環境讓朝廷判斷張賁會叛國的可能性極低,再一個憑心而論,張賁所在的集團和國內朝堂在野的勢力頗多交織,尤其是中海市的政局商界,千絲萬縷的關系,自是不必多說。
三是此地梟雄之輩頗多,過將門龍如過江之鯽,想要賺一個豐富身家的人多不勝數,能夠壓住這些強龍地頭蛇的,迄今為止,也只有張賁一人。
四是流竄在東南亞一帶的佣兵和堂口余孽無算,但是心向中華的無非三宣堂勇毅堂兩家,而這兩家恰巧又是以馬克為首,馬首是敢戰士出身,領導才能有限,也是為什麼他是七星旗破軍的緣故。
現如今雙強合流,不管怎麼講,和張賁撕破臉皮對轟,根本沒有任何好處。
同時因為李閥覆滅,換屆之後,當年李閥死對頭說不感激張賁又怎麼可能?起死回生也沒有比一日之內滅殺一族來的犀利。
液空廠大戰更是讓人知道此獠根本就不是凡人可以抗衡,除非大規模的暴力對抗,否則要殺死此獠,可能性實在是太低了一些。
而最近國際局勢越發微妙,朝廷也沒有必要在內部混亂,反而是應該將矛盾轉嫁到他國和國際上去。
這便是種種原因,才使得張賁成為中國在中南半島上的勢力代言人。
也是席丹瑞指責張賁是中國輸出的緣由之一,當然,借給席丹瑞兩個膽子他也沒有勇氣直接朝著中國人開噴。
否則,離的這麼近,從頭到腳車翻,幾個小時的事情罷了。
哪怕是內比都如今都來了美國人,席丹瑞依然沒有勇氣公開叫囂,這就是本質的原因,實力大的美國固然可怕,但是美國離的遠,所謂山高皇帝遠,就是這個道理,美國人沒事干拎出一支航母艦隊來打緬甸這個鳥不屙屎的鬼地方?
中國的實力沒有美國那麼大,但是好歹也是五大流氓常任理事國之一,又和緬甸接壤,真要是叫囂成為急先鋒,越南就是前車之鑒。當年誰也沒有料到中國會和越南對轟,更沒有料到中國會將越南虐了十年之久,這就是不動則已,一動驚人。
雷霆手段,才最讓人渾身一顫。
而算算時間的話,此事過去,差不多有三十年之久,早晚又是要和人開一仗,但是誰來做這個出頭鳥,就不好說了。
事實上,緬甸內戰的情況,正如全球其他的內戰和矛盾一樣,多有冷戰遺留下來的問題所在,意識形態也好,性的矛盾也罷,民族問題的煽動也行,在後面下棋的人,永遠是大國,主角,也絕對不會是正在叫獸的兩方,這才是問題的實質。
張賁能夠察覺到這一點,他做代理人並非不可以,緬甸內戰,于他而言,只是一個選擇罷了,是進一步狂妄地走下去,還是就在華夏之外立一塊飛地,做一個境外諸侯以事中華,這都是一種選擇。
但是唯有一點是不變的,那便是底線。
這是不因一個英雄人物的立場、思想、陣營、出身所改變的。
正因為如此,王英明將二十輛重卡交到他手里的一瞬間,便是等于在他的身份後面加了一個注解,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但總要有所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