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心里總想著原元與他說過的那些話,原元說話時的神態,原元的眼楮好像夜里天空上光芒萬丈的星星,原元高傲的揚起的下巴,轉身時瘦弱的背脊線條襯著柔和的輪廓。
這些都是磨滅不了的印象,在蕭梓杰心中翻騰,好像很久以前的一部老電影被重新喚醒記憶,所有的筋骨和筋脈都像山川河流一樣生動活潑起來,只是那種感覺其實從未消失過,在這許多年里,如今卻是越發濃烈和深刻。
以前的黃梅時節總有家家雨,念詩念到情深處便總會遙想到將來。她與她是表兄妹,說不上沾親帶故的表兄妹,她的生母與他的生母沒有一點兒血緣上的牽扯,他與她便只是名義上的兄妹。自小便熟知這一點的蕭梓杰就像心里埋了一個巨大的秘密,時不時拿出來用紅綢布精心擦拭一番,即使只是轉瞬即逝的一個念想也覺得萬分榮幸。暗自慶幸兩人不必固守古時才子佳人的老舊模式換一世苦苦相逼。
蕭梓杰念過新式學堂,留過洋,唯一不變的是,一直以來想要與曾經他熟知的廖貞瑗廝守一生的願望,這念頭自打他心中逐漸萌發兒女情長之事那日起就一直深深扎根在他腦海中。從前讀《紅樓夢》時還巴巴的念著下一次與原元相聚時要將那番火熱的思念之情殷殷切切訴說,他要親口將寶黛木石前盟的因緣一字一句教與她,並一直堅信他們最終不會落到寶黛的結局。
那時候淺淺的仿佛微風拂過胸口朱砂痣一般的喜歡,兩個人之間的感情,總是那般美好。
不得不說原元的變化讓蕭梓杰有些意外地吃驚,但更多的是他料想到的已然成熟的時機就在眼前,他想要原元專屬于他蕭梓杰一個人。她的美,她的傲,她的魂,她的心,都是他一個人的。
轉而又想到那天兩人久違的來的不合時宜的吻,竟還是那般穩穩地接住,仿佛斷裂的夢境在多年之後一個昏昏沉沉的午後突然在某個相似的斷點找到契合處,嚴絲合縫地想接。而自己胸中涌動的**是毫無質疑的,不光是年齡的增長讓他在男女之事上有了透徹的了解,更加是原元成熟的女人自然發出的韻味像迷被解開一般,深深地吸引著他一步步向她靠近。
「嗨……」莫名而來的嘆息總是在他想到這些零零碎碎看似毫無關聯的片段之時紛至沓來,懷念她那桃粉的鮮艷的唇印,留在他唇上,也留在他心上。常常有時過境遷的粉末情緒咬著他的心房,啃噬那一角落。
總在憧憬下一次相見時原元會以怎樣讓他心動的裝束和姿態俏生生地站在他面前,嬌艷欲滴,卻自有一股出水芙蓉與生俱來的純白氣質,寧靜如海一般的廣闊,不是吞雲吐霧的大氣,卻是讓人面對時甘願為她退出一片廣闊的天空,或者將那片原有的天空拓出一種新鮮的顏色。
牽動木偶的線總是嫌太長,而木偶的雙手卻總是不受控制,忘乎所以。
還總是不時想起黃梅時節的那些雨,落雨的那些天時節正好。
原元在這六月天還總是想起五月里黃梅落雨時難得的晴天,亮白色的太陽,象牙色的晨曦,瑪瑙一般的光澤,夜色里走過的大街小巷,路邊攤油亮油亮的桌面蹭來蹭去的人影,好像流年在那上面留影做紀念。
想著想著不由自主把那些個小玩意一一從箱底梭羅出來,整整齊齊擺放在面前的桌上,佔據整個空間,也佔據心里面的所有空間。
想起落魄逃走的那一天在雨里被穆珅拾起,錯落里以為那是蕭梓杰久違的溫暖懷抱,一頭扎進去仿佛就以為可以安穩度過小小的一個實際。
都怨這亂世,把時間都錯亂了。
年代更遑論。
再想起那些光輝里穆珅不再穿著軍裝,隨性的家常衣服,牽著她的手在無人熟識的巷道一遍遍流連。
黃昏里拉著黃包車載著她一路向前,跨過時光,跨過人群跨過那些繞彎的小街道。
再然後鏡頭切換,原元看到他們糾纏在一起的身體,有一種不真實的含蓄和隱晦,好像那些老照片里灰暗的格調,隱藏的伏筆。
雖然當時心里也是隱隱約約不確定的凌亂。
卻是真真實實的想把自己交給那樣一個男人。
轟轟烈烈的一場夢,來得輕易走得匆忙。
仿佛身上還能嗅出一絲他的殘留的氣息,證明他們曾經那樣親密地接近過,纏繞,糾纏,契合。
然而心里卻總是有一個陰暗的聲音在聲聲唾棄自己,為了暫時忘卻一個人帶來的烙鐵一般的傷痛而淪陷在另一個陌生的懷抱里。這是極其危險的事情,深淺難試。她卻一縱身便躍進去了。
即使只是短短的十余天沒見,原元也只是在心海略微浮動時想起那幾日的臉紅心跳,想起穆珅穆長官溫文爾雅的笑臉,寬厚的胸膛,厚重的懷抱,甚至他于她的身體給過的那些真實的觸覺,感覺。
這正是身為青樓女子所能與一般人家女子相區別的斷點。
職責所在,也是所處的境遇教給她們的一項技能。
她們的手指所觸模到的,不僅僅是繡線游走的那片天地,勾勒出來的山水丹青。也並非只有香雪腮上點綴的胭脂紅,青絲遙寄一方薄薄紗巾。
還有貼在身上的男人們的身體,輪廓,線條,肌肉,骨頭,溫度,力度,以及一切能感受到的。
原元自是對接觸過的男人們的身體有著自己的理解。縱然大多數是不屑一顧的,甚至不願再回憶起來的,但那總是一件已然發生過了的事情,想來如何也不能忘懷的了。
穆珅的身體年輕而充滿彈性,他于她的感覺強烈地表現在他的獨特性。並不只是肆意妄為地在她身上尋找發泄的突破口。她感到他把她當作他的女人,溫柔體貼,悉心呵護。
讓她在被放逐的荒野上看到不遠處篝火亮著的田野。
劉千妍這些天來也為穆珅的事情心下起伏不定,上上下下忐忑得很,隱約听得在手頭上的是一筆極要緊的大買賣,是萬萬不可掉以輕心的。
如今她一門心思想好好伺弄好穆珅,安心做好穆太太是正經,三年來的苦苦守候化作那一日前所未有的失望。
她是被傷狠了心的了,于是便不再只往蕭梓杰一人身上流連。倘或她早些明白作為一個女人最渴望的莫過于一個足以安身的地方,也便不會如此執著地苦守三年有余。如今看來,醒悟的時候也不算太晚,尚且來得及彌補,尋覓一個真正安身立命的所在。
眼見得穆珅忙碌了快半月,兩人都鮮有親密的舉動,劉千妍也開始擔心起來,如今軍閥長官或是有些頭餃的在外面另外安一個家也不是新鮮的事情,倒是那些太太們在一起時常常不離嘴的話頭。
劉千妍是一心想要鎖住穆珅的心的,想來近來的舉動穆珅也能從中察覺出一二來。
夫妻兩人少了些冷漠,活絡了不少。早先那些不大放在心上,只想著沒有心思去打理的事情如今一件一件重新拾起來,倒做得上手。
三年來還近乎嶄新的留聲機白日里開始了不停歇的歌唱。
下人們也總能听到太太不時地隨著那歌聲唱起來。
劉千妍慢慢地喜歡上過日子,針呀線呀也漸漸熟練起來,對穆珅的衣食,穿著,日常起居亦無微不至。
那日天晴得方好,劉千妍早起後又見身邊沒了穆珅的人影,想來也是忙得厲害,便直呼小丫頭的名字,責備她們不該忘了叫她起床。
「是姑爺讓不叫的,說是讓小姐多睡上一會,好養養神。」那丫頭也是老實巴交的,卻剛好踫上說對話的時候。
劉千妍頓時心花怒放起來,想到穆珅心里竟然還時時不忘掛念著自己便又滿臉愉悅起來,忙接著問那丫頭,「他可還有說什麼沒有?」
那丫頭答道,「只說中午飯是回來吃的,其他的也就沒說什麼了。」
劉千妍想起昨日夜里是自己主動在幫穆珅月兌去外面軍裝的時候把身體緊緊湊上去的,前胸溫柔地貼住他的後背,一雙白玉般的手環住他的肩膀,好容易踮起腳來才將下巴擱上去,如此以來輕輕呼出的那口氣反而似有似無吹入穆珅耳朵里,直接的勾引穆珅怎麼會看不出呢?
況且那樣的情況下劉千妍早已是滿目含情,春色誘人,朱唇將啟未啟,衣裳也隱隱露出些許春光。穆珅便直一反手,將她扣在自己雙手環成的圈子里,身子往前,再往下一壓,兩人便順勢倒在了床上。
想來穆珅是會早些回來吃午飯的,想到這里劉千妍連忙從床上坐起來,喚丫頭來給她梳洗,好去準備午飯的食材。
過不了一些時候只見管家指揮著一個壯實的漢子抬著一個不大不小的箱子吵吵嚷嚷進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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