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仲乙在大廳里踱來踱去,等待消息。
橋兒那麼小,有沒有受傷?有沒有挨餓受凍?此時此刻她一定在想著自己的爹爹和娘親吧。可是作為她的父親,他卻什麼都做不了,他實在是不配做一個父親,他想要給妻女世上一切最美好的,可是現在,卻是因為他,使得女兒受苦。
他可以很確定,對方是沖著他來的,只是他實在想不出對方是什麼人。
一點頭緒也沒有。
現在妻子和女兒們都在,他不能亂了分寸。心若亂了,就注定會輸的一敗涂地。
柳仲乙強迫自己慢慢地靜下心來,一定有什麼地方,是他忽略了。
按理說,從橋兒失蹤到他們派人出去尋找,中間隔得時間不算很長。綁匪帶著一個小女孩,還要避免留下線索,一定不會那麼快的。他們得到消息的時候,就立刻派人把守住了城門,一天都沒有消息,他們都以為綁匪早他們一步,已經出城了。如果沒有出城,那……
柳仲乙豁然開朗,「對,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高聲喊道︰「來人。」
門外的家丁進來,道︰「主子有何吩咐?」
柳仲乙吩咐道︰「快去,把府里所有家丁都召集回來,就在杭州城內搜索。」
家丁領命,迅速退出去。柳仲乙府里的這些下人,其中有很多都是當年他聯盟抗遼時,追隨他的士兵。久經沙場,訓練有素。所謂軍令如山,柳仲乙的命令就是軍令。
許流煙忙問道︰「仲哥,你是不是想到辦法了?」幾個孩子本來有些昏昏欲睡,這下都清醒了。
柳仲乙道︰「我們一直以為綁匪已經出城了,所以人手大多集中在城外尋覓。一般的綁匪,絕對不敢綁架我們的女兒。對方既然不是一般人,就一定是沖著我們來的,那就一定是想用橋兒來跟我們交易。如果是這樣,綁匪就一定還在杭州城內。」
許流煙也恍然,「如果他們要用橋兒做交易,千萬不要傷害她。不行,我要親自去尋找。」說罷就要往外走。
柳仲乙攔下她,安慰道︰「放心,橋兒不會有事的。即便出去尋,也是我帶人去,你就在家里照看河兒她們。」
許流煙想也對,現在另外三個孩子千萬不能再出差錯,︰「那好,仲哥,你放心,我在府里都布了陣,一般人闖不進來,河兒她們的安全,你不用擔心。」
柳仲乙點頭,帶人出去。
上官初月帶著橋兒逃命,後面追兵緊追不舍,從不同方向包圍而來。來時的路被人把守住了,他才來杭州沒幾天,人生地不熟的,橋兒平時又鮮少出門,他們也不知道該往哪走,只是見路就闖,有人立刻繞開。根本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兩人都很狼狽,尤其是橋兒,年紀小,額頭有傷,一天不吃不喝,好幾次跌倒,更顯得傷痕累累。
深更半夜,大街上只有打更的更夫,邊敲邊喊︰「天干物燥,小心火燭。」更夫看著兩個孩子,很是狼狽,急匆匆奔跑過去,剛回過神兒來,又看見一大隊黑衣人,舉著火把追趕,嚇得更夫臉色蒼白,扔了手里的家伙就逃命,遇到這種事,能躲多遠就躲多遠,否則被殺人滅口,一輩子就交代了。
黑衣人也不理會那更夫,繼續緊追不舍。兩個孩子愣是讓他們這麼多大男人追出去好幾條街,還是沒追上。如果那孩子追不上,回去丞相定然饒不了他們。
兩人慌不擇路,竟然走進了死胡同里,上官初月筋疲力盡,剛才路上跟那些人也交過手了,武功都不低,據他猜測應該是大內侍衛。他現在施展輕功都難,笨想拉著橋兒退出死胡同,才往回走了兩步,後面的黑衣人就感到了。
上官初月將橋兒護在身後,擺開架勢,隨時準備殊死一搏。
為首的黑衣人嘿嘿一笑,晃動著手里明晃晃的大刀,道︰「你們倒是繼續跑啊,不是很能耐嗎?怎麼不跑了?真他娘的倒霉,害的爺爺們大半夜的不得安寧。小子,看爺爺不把你扒皮抽筋,做了下酒菜。兄弟們,上啊,活捉這兩個小兔崽子。」
一群黑衣人一擁而上,上官初月拉著橋兒的手左躲右閃,避開黑衣人的刀。力量實在懸殊,就好比一頭猛虎被一群餓狼圍住,上官初月就是那頭猛虎,還在做著困獸之斗。
片刻功夫,上官初月的手臂上就被一名黑衣人的刀砍傷了,鮮血染紅了整條手臂。橋兒看著上官初月流了那麼多血,又震驚又心疼,這一天之間經歷的事情,都是她不曾想到的。這麼多血,她從來沒有看到過有人流了那麼多血。一時間呆愣地站在原地,直直地盯著上官初月的手臂,不知所措。
上官初月偏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面無表情,冷若冰霜,回眸時,一片狠厲。雙眸嗜血,這才是真正的上官初月。
黑衣人看著眼前的男孩,年紀不大,但這眼神絕對不是一個十幾歲孩子該有的眼神,眾人都被上官初月的眼神震懾,下意識的往後倒退一步。那為首的黑衣人,見此,怒罵︰「都愣著干什麼,給我上,一個孩子都搞不定,丞相要你們這些廢物有什麼用?」其實他也害怕,上官初月的眼神就如地獄修羅般,仿佛能把你凌遲,但是捉不到柳雲橋,他也無法向丞相復命,只能硬著頭皮上。
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最終都像發了瘋似的,揮刀砍向上官初月。上官初月緩慢地松開橋兒的手,整個人如被人控制了心智一般,沒有思想,沒有感情,一點也沒有平時的儒雅高貴,雙眸充斥著血絲,冷漠無情,看著這些黑衣人沖過來,他便獨自一人迎了上去。
橋兒仿佛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剛才一直有上官初月牽著她的手,即便再狼狽,她也感覺安心,現在沒有了上官初月,她就像失去了所有的支撐,眼楮緩緩地閉上,小小的身子,跌倒在地,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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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往昔,戀今朝,不過執念難放下;縱是恨,也無果,但求生死無牽掛——暮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