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文卿急匆匆回家,他已經迫不及待地要見妹妹,且又听說洛兒生病了,從小到大,洛兒生病的次數屈指可數,兄妹兩人自幼相依為命,妹妹生病,他這個哥哥怎能不在呢?
沈意瀟挑眉,「三哥昨天出去是去找秦洛了呀,還徹夜不歸,不過話說秦洛的住處在哪啊?江湖上沒多少人知道啊。」
莫之淵沉默不語,秦洛蒼白的臉色,落寞的神情浮現在眼前,又攪動他心底的波瀾。
秦洛一個人失神地走在山路上,陽光明媚卻驅不散她心底的陰霾,這條山路她走了十年,沒有一次覺得如此漫長,她想再回一次‘彼岸花開’,心里又抵觸。
那里並沒有名字,只是她見那里生了那麼多的彼岸花,所以取名叫做「彼岸花開」,耳邊又想起了飄渺悠揚的琴聲,秦洛停下來,抬頭望著太陽,陽光很刺眼,迎著光亮,眼前白茫茫一片,還浮動著五顏六色的光暈,眼淚順著臉頰滑下,秦洛痛苦地閉上眼,淚水流得更凶了。
亭台依舊,十三年風雨如晦。
「停楓亭前風不停」
「無音琴斷琴無音……」
秦洛駐足在竹亭前,琴聲傳來,仿佛是從心底里傳出來的一樣,無論她走到哪里,琴聲就追隨到哪里。
是什麼人在彈琴?
為什麼曲子如此悲傷?
你也在思念什麼人嗎?
前方就是竹林,秦洛亦步亦趨地進入竹林,竹林幾乎遮天蔽日,只落下斑駁的光點,腳下是紅似血的彼岸花,那天她失魂落魄離開這里,踩傷了不少花兒,現在它們已經生機勃勃地招展身姿了。
桃花謝了太匆匆,花瓣鋪散在地上,秦洛一步一步踩在粉色的花瓣上,竹屋里還是一室清涼,冷清,沒有人居住,牆壁上都懸掛著畫卷,畫中人都是許流煙。
一幅畫一幅畫慢慢地印入眼簾,筆墨已經很陳舊了,這些畫就如陳年佳釀,越是歷久彌新,越是散發著醉人的溫情,秦洛也開始恍惚了,腦海里不斷地有一些片段掠過,頭痛欲裂,秦洛捂著頭大叫起來,卻始終不肯移開目光。
以往,每當出現這樣的事情的時候,她都會很好地控制住自己,不去想,七歲之前的記憶對她來說無關緊要,她有哥哥在身邊,即便少了七年的記憶,也沒關系,可是現在,她不確定了,那七年,她生活在一個怎樣的家庭里,身邊又有怎樣的人,她瘋狂而迫切地想要知道。
所以,即便再疼再痛,她也要把過去的記憶都找回來。
那段她缺失了七年的記憶,記憶力有多少她渴求的親情啊。
眼淚簌簌而落,秦洛的臉也失去了血色,目光執著,她很少執著一件事,向來都是隨遇而安,順其自然,可這一次,這一刻,她從未有過的執著。
林子里,痛苦的嘶喊聲,驚起棲息的飛鳥。
山脈連綿,深谷寂然,壁立千仞,雲遮霧繞。
秦文卿回到家時已經下午了,一回家便大聲喊道︰「妹妹,妹妹,我回來了。」
「妹妹,洛兒……」
秦文卿首先去了秦洛的房間,房內空無一人,桌椅上已是一層薄薄的灰塵,藥碗碎裂,碎片散落在地上,床邊的繡帕上還有一灘干了的血漬,秦文卿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把繡帕緊緊攥在手心,「洛兒,洛兒……」
家里都找遍了,還是沒有發現秦洛的身影,且看樣子這里已經很多天沒有人居住了。
「洛兒,你在哪?」
秦文卿全然不顧自己的狼狽和疲倦,雙眼紅腫,布滿血絲,淚水止不住地流,秦洛不見了,他的半條命也跟著不見了。
對了,莫之淵,莫之淵一定知道,他們還說洛兒在他們那里住了好些日子呢,莫之淵昨天才見過洛兒,他一定有辦法找到洛兒的。
秦文卿如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莫之淵身上。
柳府。
上官初月冷眼看著白祈望,鬼影命人砍了胡天的腦袋,讓那些侍衛把腦袋帶回去,以示威嚴,白祈望本在驛館休息,他來杭州一方面追捕秦文卿,另一方面是為了中秋節的武林大會,誰知才剛到杭州第一天,就有人挑釁,砍了他手下胡天的腦袋,還命人帶回來,給他一個下馬威。
白祈望是呂衡四大手下之一,呂衡很是器重,在丞相府除了呂衡本人之外,在他地位之上的就只有柳雲河,連方鈺他也不放在眼里。
所以當听說了或者回來的侍衛添油加醋的描述,白祈望心氣難平,帶人前來報仇。
他倒是聰明,送上拜帖,先禮後兵。
上官初月自然不會把他放在眼里,根本懶得理會,丫頭坐在他身邊,給他倒茶,上官初月一笑,「一輩子都能喝丫頭的茶,我是不是很幸運?」
丫頭只是專注地看著他,心里默默說道︰「是我的幸運。」
這種緣分是很難說得清的,當年還是孩子的她,就對他莫名地有好感,那時候只是羨慕,想要一個哥哥,而後她被呂衡抓去,是上官初月冒死來救,分開十三年後再次相遇,雖然開始鬧過小矛盾,不過現在的日子真的很讓人貪戀啊。
貪戀有他在身邊的日子,貪戀他身上的味道,貪戀他溫潤的笑意和每一個眼神。
白祈望站在中庭,臉上的冰冷愈來愈明顯,怒氣和殺氣愈來愈濃烈,而上官初月則旁若無人地和丫頭說笑,丫頭眼中只有上官初月,時而輕笑,時而嬌羞,雪狐懶洋洋地趴在桌子上,長長的尾巴懸下來,搖啊搖,大理石面的桌椅,很是涼爽。
鬼影站在一旁,面無表情,面無表情就是他最大的表情,一身玄黑,利劍在握,氣勢更勝白祈望。
「丫頭,你的茶會讓人上癮的。」上官初月飲了一口茶,說道。
丫頭笑笑,不置可否,我也只想你一個人上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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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往昔,戀今朝,不過執念難放下;縱是恨,也無果,但求生死無牽掛——暮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