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雲橋將縴縴十指緊緊貼住躁動的琴弦,琴的余音也消散在空氣中。
上官初月不明白她此時《十面埋伏》是何用意,但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借得寶玉救人,他也顧不得那麼多,才要開口,便听柳雲橋說道︰「紫晶寶玉,我已經給你備下了。」
眾人都很驚訝,上官初月上前握住她的手,忽覺她手心一片冰涼,「你怎麼了?不舒服?」
柳雲橋搖搖頭,從懷里拿出玉石,狀如幽蘭,花心處雕刻了一個「橋」字,玲瓏剔透,晶瑩閃爍,上官初月我在手心,暖意直達心底,與她手心的冰涼截然不同。
「謝謝。」他沒有別的話說,什麼樣的話現在說來都太蒼白無力,他不能許她什麼,卻要她犧牲父親留下的唯一玉佩,去救他的心愛之人。
柳雲橋搖搖頭,輕聲道︰「快去救人吧,再晚就來不及了。」
劉墨塵上前一步,跪在她面前,「柳姑娘,老夫前來請罪。」說罷,低頭靜待發落。
上官初月心中五味雜陳,劉墨塵若要請罪,他呢?細數來,他虧欠她的太多,母債子還,當年之事,阮星雯也有參與,可自從二人重逢,他一直未提,她也未說。
柳雲橋宛如那日的柳雲河,垂眸不語,或舉目望天,劉墨塵抬頭,「柳姑娘,老夫對不起你,對不起柳家,殺剮存留,絕無怨言。」
良久,冰冷的聲音傳來,毫無感情,「若要你死,我姐姐早已動手,此時焉有你的命在?」她說的很平靜,面色無波,誰也猜不透她心中所想。
「我姐姐不殺你,自有她的道理,無論你去哪里都好,但願不要再出現在我們姐妹面前,我們姐妹自然感恩戴德。」
劉墨塵身子猛然一震,這比殺了他都讓他難受,十三年活在懺悔之中,生不如死。
「柳姑娘放心,劉墨塵這就遠走塞外,永生永世不踏入中原半步,凡有你們姐妹所在,一定退避三舍。」
「希望劉先生謹記今日之言,我們姐妹最不想見的就是你。」
劉墨塵神色痛苦,如千斤巨石壓在心上,看來今生今世想要乞求柳家人的原諒已是不可能了,就是自刎在她面前,也不過徒增厭惡,遂起身離開。
上官初月身在此處,心早已飛到了伊星悠身邊,柳雲橋神情難辨,晦暗不明,「你也走吧。」
他似听到了怨怒,又恍覺自己剛才的神情一定讓她多想了,便急著解釋,「橋兒,你別誤會,星,不,伊姑娘危在旦夕,耽擱不得。」
柳雲橋微微一笑,「橋兒是見初月哥哥心急,才要你走,是初月哥哥誤會了。」
「走吧。」
上官初月思慮再三,匆匆離去。
與雲天縱錯身之際,二人點頭示意,他去救伊星悠,他留在這里照看。
「他都走了,你怎麼還留在這里?」
雲天縱注視著眼前的女子,眉目如畫,卻渲染了一層冰霜。
柳雲橋見他不答,也不再多問,婉轉的琴音從她指下流出,如一股清泉,沁人心脾。
「你真的很像她。」
琴聲戛然而止,四目相對,似有千言萬語,卻都隱忍不說。
雲天縱別看眼,多看一眼,他的心就多一份期待。
「你很像一個人。」這句話月兌口而出,連她自己也深為詫異和震驚,像一個人,像她的父親。
其實雲天縱與柳仲乙的五官只有三分相似,不過氣質卻有九分像,他們都屬于那種把江湖人的豪氣與讀書人的斯文結合發揮到極致的男子。
一時間,二人都無語沉默,雲天縱隨意坐下,柳雲橋徑自撫琴,她的琴技比之許流煙有過之而無不及,只是琴音中的寒意更甚。
雲天縱閉目傾听,琴簫琵琶最能禪達處一個人的心聲,她琴聲中的寒意他也感受得到,還有寒意籠罩之下渴望的溫暖也觸動他的心弦。
一曲終了,雲天縱道︰「你的琴音太復雜。」
柳雲橋衣袖下的手緊握成拳,「的確是復雜。」剛剛她心中所想,都借著琴音傳達出去,對劉墨塵的恨,對上官初月的愛,對父母的哀悼,對姐姐的思念,對蒼天的指責,對伊星悠的嫉妒,對溫暖的渴望,一一傳達。
這與她原來的琴音截然不同,自從重遇上官初月,自從伊星悠的出現,她的心境全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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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往昔,戀今朝,不過執念難放下;縱是恨,也無果,但求生死無牽掛——暮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