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
柳雲河獨自將竹筏撐到綠荷繁茂之處,匿身在群花之中,寄情山水。
來往客船絡繹不絕,與她卻沒什麼相干,思緒早已飄落在凌羽默身邊,她知道他就在天元客棧,卻不敢去相見,呂衡命令已到,要她速回汴梁,她也沒有遵從,這幾日心思煩亂,心亂如麻,這樣做究竟是對還是錯,她的心動搖了,無論如何,凌羽默最是無辜。
他不該承受這一切。
柳雲河靜坐在竹筏上,神思飄渺。
落日時分,西湖的景觀是很壯觀的,不光是平時的柔和之色,柔和之中平添一絲壯闊,波光粼粼,殘陽平鋪在水面上,這時候,水面升騰起些許水霧,把清麗的花朵都籠罩在薄霧之下,遠處的群山,煙霧繚繞,山色空蒙,如在仙境。
柳雲河輕笑,秦洛真會找地方,那一處山水最是美麗。
再回頭,斷橋赫然印入眼簾,蘇白兩堤,綠柳環繞,杭州一直是美麗的,這種美麗言語說不清,道不明,不身臨其境,不能體會它的妙處。
突然想起唐朝杜牧的一首詩,柳雲河輕輕吟唱,「兩竿落日溪橋上,半縷輕煙柳影中。多少綠荷相倚恨,一時回首背西風。」
這詩所描繪的情境不正是在眼前麼?
落日溪橋,輕煙柳影,綠荷相倚,回首西風。
好一幅紅塵畫卷,美不勝收。
一艘小船停駐在她竹筏的不遠處,小童乘船,一名老者泰然坐在一邊,船中央擺了一個方形積案,積案上有棋盤,老者一手執白子,一手執黑子,自得其樂,白發蒼蒼,不過精神矍鑠,說是鶴發童顏也不為過。
「姑娘,听你方才歌聲,悵惘難舒,可是有什麼不愉快的事?」
柳雲河淡淡一笑,「老人家自己對弈,不如我來陪您下一局。」眉宇間愁苦依舊。
老人呵呵一笑,「如此甚好,求之不得。」
柳雲河輕輕一躍,飄飄然越過丈余水面,如羽化之仙落在小船上。
「姑娘好輕功啊。」
「雕蟲小技,獻丑了。」
柳雲河坐下,老者收拾了殘局,黑白子各歸棋盒,重新開局。
「老夫年長,姑娘可執黑先行。」
柳雲河也不客氣,這老者一看就是具大智慧者,對于這樣的人要敬畏。
二人對弈,權當消遣。
柳雲河,「老人家是本地人?」
「老夫生在杭州,長在汴梁,現在老了,常言道葉落歸根,所以就回來了。」
她對這些事也不甚在意,萍水相逢,緣來則聚,緣去則散。
倒是老者說道︰「听聞柳府貼出告示,尋一女子,告示上說此女子是柳仲乙之長女。」
柳雲河‘哦’了一聲,手執棋子撐住下巴,看似思索下一步棋應落子何處。
老者捻須一笑,「听聞柳仲乙的另一個女兒重傷,需紫晶寶玉為藥引,方可治愈。」
柳雲河臉色大變,棋子從手中滑落,掉在棋盤上,「你說什麼?柳仲乙另一個女兒?」
老者點頭,言是柳仲乙三女,柳雲橋。
話音才落,柳雲河已經躍上自己的竹筏,撐起竹篙向岸邊劃。
背後,老者捻須搖扇,臉上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
柳雲河撐著竹篙,竹筏撥開層層荷葉,不足半個時辰,已經回到岸上,快步向柳府趕。
左肩突然被人扣住,柳雲河面色一冷,右手反扣住那人的脈門,手腕一翻,身子一轉,那人反被她扣住,方鈺被她扣住,沒有什麼表情,她的武功不如柳雲河,反被她制服也在意料之中,且她根本沒有反抗。
「怎麼是你?」柳雲河放開她,說道。
「你是不是要去柳府?」
「與你無關。」柳雲河越過她獨自向前走,方鈺追上去,「這只是他們引你現身的計謀,凌羽默已經帶人埋伏在柳府門口了,只要你現身,他便要殺你。」
凌羽默……
「我的事還輪不到你插手,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方鈺冷笑,「身份?是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吧,凌羽默是你仇人之子,你竟然放了他,原來素來果敢狠絕的柳雲河也動了惻隱之心,猶豫不決了。」
「放肆。」柳雲河厲喝一聲,殺氣畢露,方鈺心中一凜,她如此情緒外露幾乎沒有,一旦如此,那便是血流成河,尸堆如山,遂也不敢再阻攔。
柳雲河步履匆匆,那老者說告示上寫明她三妹傷重垂危,果真是三妹雲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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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往昔,戀今朝,不過執念難放下;縱是恨,也無果,但求生死無牽掛——暮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