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師家族 第八章 尋覓少女

作者 ︰ 一笑東方

仿佛離去了很久,真的,我忘記了離開東莊已多少年。回到東莊我很怕見到故人,還有那個少女,她應該是子孫滿堂了吧?我一路問,一路走,一路上的面容很熟悉,但是叫不出名字,也許是故人的兒子或者孫子,我在尋找我那失落的少女,可是沒有人曾听說過這個女子的名字,對了,她的名字我是想了好久才想出的,叫碩人。她說她的媽媽來自北方的一個國度,那個地方的美女都被詩人稱為碩人,媽媽為了讓她不忘記故土,給她起了這個名字。是的,一個迷人的名字,可是,我沒能找到她,但是我還在找。年輕時我們迷失的東西太多,我們所謂的尋找其實就是徒勞,只不過是心靈上的慰藉。

由于我叫不出他們的名字,所以他們並不悅納我。雖然我們彼此都是一樣的熟悉,卻又是那樣的陌生。我想東莊的人真的都消失了,我認為一個城市或一個鄉村,它們的變化都是靜悄悄的。原住民悄悄地死去或者遠行,外來人悄悄移入,漸漸原住民消失,外來人口慢慢增加,外來人口習慣了一個城市或鄉村的生活,于是就成了原住民,有位哲人說「影不徙」,我想這些外來人只是接續原住民的影子,繼續著他們的生活,所以在我看來一切是那麼的熟悉,但是一切都開始對我陌生。那麼生命在無限或者有限的時間里幾乎等于無,時間是多麼可怕,人開始發抖!一切都隸屬于時間,包括空間。

東莊更令人發抖的並非此,而是要「換天」。在東莊,由「巫」取代了無知,又由「光頭」取代了「巫」,現在即將取代「光頭」的名字叫做「修」。他們這些人有頭發,但是也不是太多,喜歡穿黑衣,用頭巾包著頭,反而和我們這個巫師家族的著裝形式很像。

原來的光頭終于被取締了,說他們是旁門左道,,帶著人們只會進地獄,還說現在這個世界他們「修」是主宰,他們的修才是拯救世界的力量,其余的將要從他們的世界消失。我想我們巫雖然自稱是掌管著天地萬物的運命,但是這運命也是遵從天道的,我們的作用只是橋梁,我感覺我們沒有拯救世界,我們一直在被世界拯救,我感覺我們沒能主宰世界,卻一直被世界安排,不然,我為什麼流浪漢一般都出漂泊呢?我想我走得越遠越能看清這個世界,看清這個世界的人和事。

我混在人群中,他們並沒有發現我與他們的服飾不一樣,也許他們被勝利的喜悅沖昏了頭腦。我打听完消息,從一群「修」的面前走過,並用我長長的頭巾遮住了我的臉。我注定不能停留,我必須等,時間將會把他們趕走。

我一路走去,天上升起了星星,我第一次發現東莊的星空是這樣的美。爺爺說,人離開這個世界後有些人變成了塵埃,有些人則注定要成為天上一顆星星。爺爺還說,在東莊最美的事物只有兩種,東莊的星空和我們的巫的內心。我仰望星空,在尋找爺爺和我那些故人。我也是第一次發現東莊的疆土這麼廣闊,似乎永遠都走不到它的盡頭。

遠遠地看到一星燈火停在大平原的盡頭,或者更像是一座山頭上。那應該是一戶人家,或者是一座廟宇,或是一處行宮,也許因為遙遠顯得燈火稀少。我想去看個究竟,因為在此之前我沒有發現這一盞遠方的燈火,也許今晚是到不了了,我告訴自己。

我穿著我的巫師袍,藍青色的,我黑色的頭巾在星空下的夜風中飄拂,我的手杖,比我高出一頭,如一只蒼龍舉首向天,腳上的步履永遠都是那麼輕便舒適。我感覺爺爺他們的魂魄在跟著我向前行進,我停下歇息,他們也停下。夜風從我的手掌上滑過,似乎在催我前行。沒想到我睡著了,在一棵槐樹下。

醒來時已是白天,陽光晶瑩如冰雪。這是東莊的陽光,能讓東莊變成五谷豐登的地方。廣闊的大平原上生長著一種我叫不出名字的矮種植物,上面結了許多紫色的果實。我又向遠處遙望,希望能看到昨夜的那一星燈火,但是沒有,有的只是這矮種植物一直布滿到天邊。這種植物本來是野生,後來被我們廣泛種植。

我想我還得等,等到天黑時也許那一星燈火就會再次出現,但是現在呢,是走還是不走,我有些餓了,巫師也是人。他只是在關鍵時刻顯露出他超出常人的一面,平時他也有常人的喜怒哀樂吃喝拉撒睡。本來在東莊的任一角落我都能找到吃的,可是現在東莊已非昨天,而我也再不是毛頭小伙子了,我早已失去了年少時的靈巧與機敏,相反沉穩的智光讓我看起來更加笨拙,幸好眼前有這種紫色的果實,但是我忘記該如何吃這種果實了。我以少年的機靈眼光迅速環顧四周,沒有異樣,就伸手去摘,連我自己都沒有看清我是如何用手摘下,果實卻已經被我入口順著食道進入了我的胃,我一連吃掉一片,突然胃里一陣刺痛,大腦瞬間失去了知覺,我只記得我自己輕飄飄的如一片樹葉落在了地上。

不知過了多久,醒來時已然昏黑,燈火又出現在天邊,還是一樣的遠。那麼今夜必須趕到,否則,我感覺尋找故人……不,更重要的是那個少女都毫無希望,只有找到他們,我感覺生命才有希望,我才能尋找到我市去的那一切記憶,我的巫術才能發揮到最大限度。可是剛才,不,白天我為什麼因為吃那種果實而暈倒呢?可是我在昏黑里借助星光發現腳下是一片草地,並無矮種植物。

不管那麼多了,我必須前行,步子加快了,我不能使用巫術飛過去,那樣太招惹了。即使沒用,我也已經草上飛了,漸行漸近,卻又覺得漸行漸遠,燈火時而清晰,時而模糊,我揮汗如雨,但是仍未能真正的接近,體力漸漸不支,睡意上來,只好听任疲倦的身體睡去。

晨光熹微,鳥聲和陽光一起響起,我起來時發現在玉米田里,已經采摘之後的玉米田,玉米桿下是瘋長的野田瓜,我並沒有因為昨日的果實的威力而懼食野田瓜。因為這種東西我自幼吃著長大,東莊的少年哪個不愛吃野田瓜?當時我還來了一句打油詩樂的爺爺銀須飄展,那句詩是︰甜瓜地里靜悄悄,有情人約黃昏後。那時候我並沒有約到有情人,反而身邊的人一個一個拉著姑娘的手向我炫耀,來到這片無邊的野地里歡樂,那時的我是苦悶的。

但是今天吃著野田瓜想起他們我更覺得苦悶,他們去哪兒了,是死是活呢?但是又想能記起他們,他們還有人記著,雙方又都是幸福的。雖然自由吃野田瓜長大,但是我仍做好了胃中被刺痛,接著暈倒的準備。時間在一分一秒的過去,大約過了兩個時辰,還沒起作用。我歡喜雀躍,又接著吃了一片甜瓜,正是熟透香甜時,美哉,甜瓜!野的有味。中飯就這樣解決了,又摘了一大堆,放進我那包裹里。

我看著太陽漸漸西沉,我以為黃昏星升起時,玉米田就會自動隱去,但是他還在。這下壞了,現在首先應穿越這片玉米田,否則,那一星燈火無望了。我並沒有慌張,可是浩瀚的玉米田如海洋一樣,它承載著東莊過去的一切,還有我的故事,承載著一個關于追尋和回歸的沉重故事,它似乎在跟我作怪,偏在這個時候出現,而且如此的浩瀚,難道他要將我埋葬在這個地方,我有些著急了。但由于野田瓜的味道讓我興奮,我還是在向外穿梭,茫茫的玉米海洋中,我像一只梭子魚在漫無目的的前行。我不知走了多久,也不覺得疲憊,似乎從黑夜走到了白天,又從白天走到黑夜,野田瓜被我曬成了甜瓜干,可以存放的久一些,吃的問題不再擔心了,就這樣走下去。

那一天我發現前面的地面開始開闊起來,我有些小激動,因為希望即將出現,我沖了過去,誰知一個跟頭栽了下去,原來玉米田的盡頭是深淵,不,確切的說是蔚藍色的海洋,真正的海洋,正在我就要落進大海的時候,我施展巫術,坐著手杖,飛到了岸邊。

就是海洋,這難道是上蒼在捉弄我?我忽然想到東莊再大也是這個大地上一個島嶼,我忘了。我想問問爺爺,于是放下包裹,施展我的巫術,這好久沒有用過的與亡靈交談的巫術,念起了只有東莊人才能听懂的咒語。爺爺告訴我必須穿越眼前的海洋才能到達他們現在的世界,但是如果時間上有誤差也許永遠到不了了,他們會在彼岸迎接我。可是我問爺爺如何過去,爺爺說他也不知道。我收起巫術,恢復平靜,面對浩瀚的海洋。憑我的巫術,恐怕到不了彼岸就死在途中,那麼只有去尋找船了,否則就永遠見不到他們了。

我沿著海岸行走,找尋船只,漸漸發現附近多是漁民,可是小時候我為什麼沒有見過呢,難道小時候我的足跡沒有穿越過那片玉米田,可是小時候我記得在小河的盡頭就是天邊了啊。他們的船不足以渡海,渡海必亡。可是時間又哪有瘋子願意隨我渡海,尋找那虛無飄渺的存在呢?

可是要渡海就必須駕船,要駕船,要麼請別人,要麼自己來。願意駕船的人一定是個瘋子。我不能等了,因為東莊即將面目全非,玉米田沒人照看,東莊人不知去了哪里,或者如爺爺所說在彼岸。我只是看著有一星燈火,以為那里有一家旅館或者廟堂、行宮,沒想到那一星燈火中有我的一切,我相信自己的巫術,也相信爺爺,也相信那一星燈火中有我的少女,他只是被暫時封存起來了,等待我的降臨;但是我不相信時間,因為時間讓我一刻不得停歇。我一停歇似乎我的整個生命就此死去,再也不會去追尋這個遼遠而不切實際的東西了。那麼拋開一切吧,我現在最需要的是尋找一個瘋子,或者一群瘋子,或者找一個願意把駕船之術教給我的人,否則,我何必答應爺爺要好好活著,讓東莊永遠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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