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葉楓下意識地閉眼，掩面，身子微微後仰，一幅面在眼前一閃而逝，迅速站起來問道︰「誰受傷了？」
這會他才發現，真空泵上那只燈泡似乎還好好的，一個研究員腳下踩著玻璃碎片，尷尬地舉了舉手︰「我、我沒事。」
葉楓一眼就看明白，是這個人不小心打碎了一只燈泡，讓一直繃緊著神經的眾人虛驚一場。
「好了，沒事了。」葉楓拉了下躲在他身後的眼鏡。
眼鏡身體縮成一團，沒有說話，葉楓能感到他在顫抖。
「沒事了，是意外。」葉楓略略皺起眉頭，這家伙膽子也太小了吧？
他示意普朗泰和一個研究員將眼鏡「哄」到一邊，讓人停下真空，用煤氣燈焰將玻璃管燒結。
那個闖了禍的家伙正在小心翼翼地打掃地面，葉楓見只有普朗泰一個人走過來，感到有點奇怪︰「眼鏡不會受傷了吧？」
「沒有。」普朗泰連連擺手︰「博士，你不要怪他，眼鏡以前做試驗的時候，曾經發生過一次事故，被硫酸弄傷了眼楮，所以……才會戴那麼厚的眼鏡。」
「他現在听到爆裂的聲音就敏感，在外面的時候，都要用棉花塞上耳朵，只有在實驗室，為了研究，不能塞耳朵，剛才他嚇壞了。」」葉楓听說了眼鏡地遭遇。心里黯然︰「他這個樣子，不適合在實驗室了吧？
探索未知的道路，從來就不平坦，富蘭克林當年用風箏引電，沒被雷給劈死，不知道走了多大的狗屎運。
說到爆炸，他想起還在瑞典的諾貝爾，想起了那個本來會被炸死的埃爾文.諾貝爾。據說這件事讓老諾貝爾從此一蹶不振，而葉楓也不想類似的事情再度發生，看來要早點回去了。
「不，博士，我可以的。」
葉楓回過頭去，發現眼鏡正瞪著一雙血紅的眼楮看著自己。他一字一頓地說道︰「我-可-以-地！」
眼鏡的聲音堅定，但身體還在微微顫抖，葉楓實在不忍，柔聲道︰「我可以給你安排一份更好的工作，如果你不能適應……」
「不，我可以。」眼鏡堅定地搖了搖頭︰「我喜歡這里。」
「那好吧。」透過眼鏡，葉楓看到的是堅定的決心，他拍了拍眼鏡的肩膀︰「好吧，我們一起努力。所有地人都听好了，實驗室的一切都要按照規程來。那個規程，也要不斷細化和完善。」
葉楓先進行了自我批評。實驗室的規程都是很嚴格的，但這一次大家都沒有意識到抽氣也可以出問題。並沒有做好防備措施。
雖然這次爆裂的不是真空燈泡，是虛驚一場。但葉楓知道，真空燈泡也是可能爆炸的，因為玻璃易碎，負壓下可能被壓碎，燈泡的形狀，就是防氣壓的。
正常情況下，玻璃燈泡承受住氣壓。但如果受到外力，甚至是電脈沖。都可能導致玻璃破裂，一旦破裂，在負壓情況下，就會造成玻璃碎片飛濺傷人。
大氣壓造成的爆裂速度有多高？這個葉楓不知道，但他記得一個小試驗，就是用橡皮塞塞住注射器裝針頭的那一端，然後用力將活塞拉到底，突然放開，活塞在氣壓作用下彈回去，撞擊橡皮塞，橡皮塞將像子彈一樣，飛出幾米以外。
因此，負壓狀態下地燈泡爆裂是可怕的，葉楓再三強調這一點，要大家做好保護。
讓他意外地是，對爆炸聲敏感的眼鏡，搶著換上厚厚地防護服，戴好頭盔，拿過那只剛剛燒結好的燈泡
葉楓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向眼鏡豎了豎大拇指，拍了拍手，將所有的研究員都召集在一起︰「好了，先停下來，下面我們來看看大家的成績。」
究竟是不是真空，或者說抽出的真空是不是純淨，這是無法測量的，只能直接進行燈絲測試。
眼鏡拿著燈泡，堅定地走進一旁的玻璃隔間，其他人都留在外面，遠遠地，翹著脖子，緊張地注視著里面的動靜。
玻璃間里早就準備好連接好地蓄電池，眼鏡似乎進入狀態，很沉穩地檢查了一遍電路，老練地用電壓計測量了電路的電壓，然後斷開電源，接上燈泡，用厚厚地玻璃盒罩上，再接上電路，然後按下了開關。
略微有些黃的燈光亮了起來，還可以看到里面灼亮的燈絲，大家忍不住出了口氣，卻沒有歡呼。
得到燈光，這樣的試驗已經完成很多次了，然而每一次，這絢麗的燈光都不會持久，就像流星一般，很快就消失在眼前。
「三分鐘了。」普朗泰顫抖著說道，那麼這一次……
他舉著一塊計時表，眼楮盯著白亮的燈泡，不時瞄一眼表盤，嘴唇微微顫抖著，輕聲嘀咕著︰「八十一、八十二、八十三……」
這聲音漸漸大了起來，每個人都在數著時間，不知不覺就嘀咕了出來，漸漸匯成一道聲音︰「八十四、八十五……」
葉楓也握緊了拳頭，這時間每增加一秒，似乎就代表了一種無上的成績，就和剛開書時，每增加一個點擊，都要笑上一會；有了一個推薦，忍不住站起來跳兩下；多了一個收藏，就會歡呼三聲時的情形一樣。
或者到了最後，人們看到的總是那個結果，成功，或者是失敗，而對參與者來說，這過程，才是最值得記憶的。
而當這個數字過了十，湊成百，忍不住對著空空的房間大笑起來的感覺，就如同當年第一次約心儀的女孩見面，得到對方
是而非的話時，那激動的心情。
「九十……兩百……」每個人都不是在嘀咕，而是面帶緊張，一字一字地吐了出來。
「九十九……六百……」這時，大家已經在喊了，實驗室的所有人，都勾肩搭背站成一排，一只手握拳放在身前，大聲地喊出一個數字，揮一下拳頭，報一個，揮一下。
「九十九……一千二……耶……」
破記錄了，二十分鐘，這是白熾燈亮的時間最久的一次，而看樣子，這燈光還很穩定，似乎還會一直這樣亮下去。
可是誰知道呢？說不定下一刻，那細細的燈絲就燒滅了，但大家還是抱成一團，歡笑一團，相互接掌，然後又接著數下去。
不過這個時候，氣氛反而放松下來，性格開朗一點的，一邊笑一邊數數，只是臉上的肉都笑成了一團。
比較沉穩一點的，還是緊張地盯著燈泡，不過這時候，也有空看一眼舉在面前的手表了。
「九十九……六十？」
時間終于到了一個小時，但大家都似乎沒有感覺，這一個小時，似乎很長，每一個下一秒鐘，都很遙遠；又似乎很短，不知不覺就到了一個小時。
所有人不約而同松了一口氣，大家相互看了看，有人仰起臉，臉上肌肉一松，嘴角翹起。似乎要放聲大笑，猛然听到玻璃隔間里，發出 地一聲。
一個個人都僵住了，笑容凝在臉上，手舉在半空，心情復雜地向玻璃燈泡看去，咦，還亮著啊！
他們心情一松。隨即感到奇怪︰那剛才的聲音……
「眼鏡昏倒啦！」普朗泰叫了起來，葉楓已經搶在前面，沖進了玻璃隔間。
眼鏡看上去問題不大，迷迷糊糊地看著大家，嘴唇哆嗦著，半天沒發出聲音。
看樣子是前面太緊張。一下子放松，就昏了過去。
葉楓真有點哭笑不得，這個眼鏡研究精神很足，但心理素質嚴重不過關，前面被爆裂聲嚇了個半死，現在又緊張得昏了過去，但……
真是一個很可愛的孩子啊！葉楓感嘆著，讓人將眼鏡先扶下去，到一邊休息一會。
他換上防護服，戴上頭盔。讓其他人出去，看看耀眼的燈泡。估計有四十支光吧！忍不住摘掉手套，上去試了試溫度︰燙！起碼七八十度。
看了看燈絲還很正常。讓人進來開了另外一組並聯的電池組，然後將先前那組關掉。
這次試驗的目的，就是要測試現在的真空條件下，燈絲地壽命，葉楓不確定燈泡的功率，也不知道蓄電池組可以多長時間，只能讓人及時更換電源。
眼鏡已經清醒過來，見到葉楓很不好意思。葉楓笑了笑，然後將研究員召集起來。繼續制作真空燈泡。
因為已經破了記錄，知道這一次不管怎麼樣都算成功了，雖然大家都很興奮，但也不像剛才那樣激動了。
就好像一本書上架了，當初不敢想象的目標也達成了似的，然後在大家的下，訂閱也不是那麼慘，雖然也很興奮，但和當初剛寫書時的激動，還是不太一樣地。
這時候，心中想的，也就是努力碼字，或者將工作做得更好，因為有大家的鼓勵，有成績的鼓勵。
研究員們都穿上厚厚的防護服，各司其職，重新開始抽真空，燒結，制作更多的燈泡。
燈絲的壽命只要符合要求，他們還要測定不同規格燈絲的電阻、功率、安全性，以及各方面的詳細指標。
然後還要確定工業化生產的工藝、規格，燈泡地設計……不過這一點，倒是被葉楓包下了，電路、接線、燈頭、接口等一套完善的方案，很快在葉楓地手中誕生。
這些結構雖然簡單，但在當時還沒有白熾燈的情況下，種種設計，都是普朗泰和眼鏡他們之前沒想到地，由不得他們不佩服。
葉楓還整理了一份論文，只待燈絲燒毀，填上相關數據，就發出去，向這個世界宣告︰白熾燈的時代到來了。
是夜，電學實驗室的燈光，徹夜未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