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想一想,新政聯盟入主上海對英國人也是有利的,上海的英國商人多少與台灣、福建做過生意,在度過初期的驚慌失措以後,得知上海新政的他們也很高興,欣然前往巡道衙門,見到額爾金就都發表自己的意見,自然是要求政府新政。
額爾金心頭苦笑,這些商人只知眼前利益,但作為英國駐中國的公使,也是商務代表,就不得不考慮本國商人的要求。
很快,額爾金也加入了各國外交官的行列,開始與伍廷芳商討新政的大原則,並在天亮之前簽署了《上海宣言》,代表英國政府公開新政聯盟主政上海,這份宣言代表了除俄國外歐美各國的態度,並得到了部分買辦和商人的。
次日清晨,從松江出發的兩個炮營和三個警備營乘坐兵船沿黃浦江抵達上海,伍廷芳節制警備營、原洋槍隊現在的玫瑰火槍團一營,原華爾營現在常勝軍的三個營駐守上海縣城,休息了不到四個小時的華字營、夏字營六個主力營,華爾營六個營,兩個炮營,以及配屬的兩個工程營和三個民兵營,迅速撲向北面的寶山。
李鴻章是在凌晨三點多的時候,被親兵從叫醒的︰「大人,英國人說有緊急軍情。」
「緊急軍情?」李鴻章立刻批衣而起,甚至有點興奮,沒想到這麼快就要打仗。
「知道是什麼事情嗎?」李鴻章一邊穿衣一邊問。
「好像是說……上海已經被人給佔了……」
「什麼?」李鴻章衣服也顧不得穿了︰「快,讓英國人過來。」
額爾金雖然留在上海城里,但還是讓自己的副手包令來見李鴻章︰「淮軍必須馬上離開上海,英國的輪船將送你們到江北。」
「不可能,」李鴻章氣得面色煞白,他沒想到包令見到他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個,淮軍接受英國人的邀請千里迢迢趕來上海。並且花大把的銀子雇用英國人的輪船,沒想到到上海之後一個覺都沒睡成。竟然就要被趕走。這是恥辱。
「李大人,公使閣下是為了你好,」包令見李鴻章似乎誤會了,連忙解釋道︰「新軍六個營已經進入上海,城里傳出來地消息,明天一早就將向寶山發起進攻。標記1」
「新軍?葉興華?六個營?」李鴻章咆哮道︰「好,很好,不用他們來,我們這就去上海縣城,看我淮軍如何把這幫王八蛋打回去。」
親兵從未見做過翰林的自家大人發這麼大地火。連忙去傳令,這邊包令拉住了李鴻章︰「李大人,我們公使大人是淮軍地朋友,之所以希望你們退往江北,也是要你們暫且保存實力。六個營的新軍雖然只有三千人,卻有三千條夏普斯步槍,而淮軍不過是剛剛裝備了一千條火槍,還是滑膛的……」
說到這里包令有些尷尬,畢竟當初賣給淮軍的時候,說的是最先進的火槍︰「所以公使大人認為。現在的淮軍硬踫新軍,會造成不必要的傷亡,完全可以等待江北練兵以後,裝備全部到位以後,再以強大的實力與軍較量,避免無謂的損傷。」
李鴻章眼楮里布滿血絲,死死地瞪著包令︰「是你們英國人邀請淮軍來上海地,當初是如何說的?最好的槍。敢情這槍連福建那邊的都不如?現在我們剛到,又要趕我們走,這就是你們英國人的紳士風度嗎?」
包令心中苦笑,什麼叫連福建那邊都不如?現在歐洲誰不知道新崛起的諾貝爾軍工、克虜伯軍工、美國韋森武器公司,福建的軍工就是這些企業在。那邊最新的武器甚至連英國本土也沒有。不過他還是笑了笑︰「遠東的英軍暫時尚未裝備來復槍,李大人如果要的話。就得從英國本土運過來,需要花費幾個月地時間,所以這次提供的還是我們在遠東的制式裝備,還請李大人見諒。」
「那豈不是說,葉興華的武器比你們英國人還要好?」李鴻章吃驚地問道。
包令勉強笑了笑︰「目前來說,在上海這個地方,我恐怕是的,不過遠東英軍按照計劃也將在年內開始換裝來復槍。」
「哦,是嗎,那麼你們是將換下來的破爛玩意賣給我們淮軍?」李鴻章怒道。
「哦,我並不是這個意思,實際上來復槍與滑膛槍的差別並不大,」包令只好信口胡吹,不過他很快想到這不是一個很好的話題,連忙道︰「請李大人放心,帝國是曾大人地湘軍和閣下淮軍的,我們並不希望福建一家獨大,這次也只是讓新成立的淮軍暫避鋒芒,希望通過我們的共同努力,打造一支比軍更加強大的淮軍,到時候再回來收復上海。」
李鴻章听到包令一直說軍,心中感覺特別別扭,他當然知道代表地涵義,然而他卻要和一幫洋鬼子計劃和這支用作為名字地軍隊作戰。
「當然,你們英國人自然希望咱們國內打成一團,」李鴻章冷笑道。
包令笑了笑沒有說話,英國人分裂中國的計劃本來就是陽謀,可是你李鴻章能放棄封侯地功名利祿之心嗎?
李鴻章最後還是接受了包令的建議,如果真的像包令所說的那樣,上海城那邊有新軍六個營,三千人全部裝備比淮軍剛接收的英國式火槍更先進的線膛來復槍;還有常勝軍九個營五千四百人全部裝備與淮軍同樣的滑膛槍,火力對比根本不在一個檔次。
要說訓練的話,淮軍還是舊式軍隊,還是剛剛成軍,和聘請洋人教官訓練,從福建一路打到上海的新軍更加不能比,這個時候真的打起來,恐怕是凶多吉少。
「撤回江北,我們就在海州看著葉興華這個叛賊,」李鴻章大聲對自己手下的淮軍營官吼道,雖然他不知道這次離開,還要多久才能回到上海,或者是永遠再沒有機會。
淮軍的撤退非常迅速,因為前一天裝運他們來到上海的船只還都停靠在吳淞碼頭,甚至有些輜重還沒來得及卸下,加上港口本來就有很多英國人的船,在緊急動員的情況下,幾乎可以一個輪次就將六千淮軍全部送到長江對岸的海州。
但是淮軍堪堪只上了一半,新軍的前鋒已經逼近吳淞港口,這也讓知道內情的包令不得不感慨雙方的差距,要知道新軍六個營出發甚至比淮軍動身還要玩,卻在淮軍全部上船之前,就已經開進過來,雙方的效率根本沒有辦法比。
包令親自帶著英國水兵堵住了興夏營,興夏營營帳曹標得到的指令是打疼淮軍,嚇退英軍,沒想到英國人反而頂在前面,頓時有些為難。
好在行軍隊伍中帶著便攜式無線電,消息馬上發送到坐鎮上海的伍廷芳處,又立即轉發杭州,而在杭州回電以前,伍廷芳也指示曹標先模清英國人的意圖。
「曹營長,這里是我們英國人的防區,請節制好你的手下,」包令高傲挺著圓鼓鼓的大肚子。
「這里是中國的土地,」曹標冷冷地看著包令︰「新軍夏字營興夏營奉令征討淮軍,凡阻擋者用子彈沖開。」
「嘩,」身後不遠處,一個排的衛隊挺槍指向前方,威勢十足。
包令看了看這些已經看過許多次的新軍士兵,若論素質的話,英國士兵或許不差,要說到打仗拼命,還是這些中國人瘋狂,他也不敢真的激怒曹標,畢竟吳淞碼頭除了擁有炮艦的優勢,兵力也不多。
「曹營長放心,在下奉公使大人令,在此監督淮軍離開上海,現在他們大部分已經登船離開,我想曹營長若是願意等上片刻,我保證上海不會再有任何一個淮軍士兵的存在。」
包令輕輕笑了笑,他覺得自己這樣做已經很給中國人面子了,要是依從前和中國人交往的習慣,他根本不屑于作任何解釋,但是去過福建和台灣很多次,他也知道葉楓治理下的新政聯盟與清朝不同,他們更開放,對外國人也更友好,但是也更加強硬,惹惱了他們,那絕對是不會管你是哪國人的。
也正因為如此,英國才會覺得新政聯盟雖然開放貿易,但並不是英國人理想中的中國政府,這樣的政府一旦入主整個中國的話,其自立自強的施政方針,一定會成為帝國遠東利益的威脅,所以英國才會扶持湘軍淮軍與其抗衡,只是擁有四個省的新政聯盟,還不能夠成為威脅,反而為帝國的商人提供了開放的市場。
所以英國人的策略就是既與聯盟保持友誼,從中賺取商業利益,又扶持他的對手,讓其不至于過分膨脹,這就是所謂的接觸與遏制戰略。
曹標看到包令臉上的笑容,卻並不接受對方的好意,他接到的命令是打疼淮軍,而不是看著對方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安然撤退,他大吼一聲,興夏營立刻擺出進攻陣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