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麗正迷迷糊糊的快要睡著的時候,忽然一個冰涼的身體擠了過來,小床咯吱一聲,仿佛差點就要散架。
床很窄,只有八十公分寬,文麗下意思的把身子往里面挪了挪。
「你怎麼這麼涼啊?不要挨我,涼的很。」
「平時我給你暖,今天你給我暖一下就不行啊?」秦坤說著把腳放到了文麗溫熱
的雙腿間。
「我都馬上要睡著了,你又把我吵醒了,去,到你的床上睡去。」
「來,我先摟著你睡一會我就到我的床上去睡。」秦坤說著把胳膊枕在了文麗的頭下。
「不用了,你去睡吧,太晚了,我也瞌睡了,不然一會我又會很長時間睡不著的。」文麗一邊挪開秦坤的胳膊一邊說。
「不,我就想摟著你睡一會。」秦坤把挪出的胳膊又放在了文麗的頭下,把文麗的頭朝自己身邊挪了挪,然後順手把文麗摟在了自己的懷里。
「你煩不煩啊。」文麗掙扎著試圖想離開秦坤的懷抱。
「你煩就煩先煩一會吧。」秦坤輕嘆了一口氣,把文麗抱得更緊了。
「文麗,我想過幾天把東西都搬回來。」
「怎麼?你不願意我搬回來嗎?」短暫的沉默之後,秦坤見文麗一直沒有回答,于是又問。
四周一片黑暗,可是文麗卻覺得有一種像硝煙一樣的東西在黑暗中漸漸的縈繞著,彌散開來,包裹著這張床和床上的兩個人。
「你不是已經回來了嗎?」
「我想把我的衣物等東西也搬回來。」
「下午我去機場接我姐姐和姐夫,在回來的路上,我姐姐和姐夫都狠狠的數落了我一頓,他們都責怪我們選擇離婚是一種沖動不負責任的行為,我姐還責令我一定要搬回來住,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
「是嗎?那是你姐不了解我們的具體情況,如果她知道了當時我們的那種狀況,也許她就不會覺得這是一種沖動且不負責任的行為了。」
「你姐也是女人,你去問問她,她受過我這樣**和精神的雙重折磨嗎?」
「你怎麼越說越嚴重了,怎麼又變成**和精神的雙重折磨了?」
「打罵等暴力行為,算是對**的一種折磨吧?猜忌和不信任,算是對精神的一種折磨吧?這不是雙重折磨嗎?」
「現在不是你在猜忌和不信任我嗎?你對我不也是一種折磨嗎?」
「那是因為你自己做出了讓我不得不產生猜忌和不信任想法的事情。」
「我不是和你說過,我已經告訴她我要回家了,讓她自己好好的過她的日子了嗎?」
「但是從你的行為我沒有看出你想回家的意思,我只看到你像浮萍一樣,隨波逐流,漂泊無蹤,哪里有你需要的,你就漂到哪里?」
「文麗,你怎麼還不相信我啊?我是真的給她說了我們不可能走到一起。」
文麗在黑暗中抬頭望了望小臥室的門,盡管什麼也看不清楚,但是文麗知道小臥室的門一定是關著的,文麗在黑暗中也望了望秦坤的眼,盡管什麼也沒有看到,但是文麗卻感覺到了秦坤躲閃的眼神。
「秦坤,我問你一個詞可以嗎?」又是一陣沉默之後,文麗開口了。
「什麼詞?」
「你知道備胎的意思嗎?」
「備胎?什麼意思?我不知道。」
「這麼說吧,你的汽車後面的那個備用的輪胎是做什麼用的,你知道吧?」
「我知道啊。」
「那現在有一種人從某種意義上也被稱之為備胎,作用和你備用的汽車輪胎是一樣的,我這樣解釋你應該可以明白吧?」
「你什麼意思?」
「我沒有什麼意思,只是我覺得你最好不要把我當做你的備胎,如果你有這個想法,那麼請你最好盡早放棄這種想法。」
「你說什麼啊,我哪里有這個想法啊?」秦坤像忽然被刺使勁扎了一下似的,差點跳起來。
「請你不要激動好不好,我並沒有說你一定有這個想法,我只是說如果,但是,你到底有沒有這種想法,天知,地知,你知,其實我也知。」文麗帶著一種輕蔑和漠視的口吻壓低聲音說。
「你怎麼說話這麼刻薄啊?」
「我說話刻薄嗎?只是不知道是我說話刻薄還是某些人做事情太荒唐。」文麗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盡管夜色太濃,什麼也看不到。
「我做什麼事情了,你給我說出來。」秦坤還是感覺到了文麗話語里面含有一絲不屑一顧的味道。
「好了,太晚了,睡吧,我不和你說了,你自己心里明白就行,我覺得有些事情還是不要說出來為好。」
「不說就算了,隨你吧,我去睡了。」說完秦坤翻身下床,回到了與文麗的小床並排著安放著的另一張小床上。
文麗重新裹緊松散的被子,轉身面對著牆壁躺好,牆壁上仍然是十幾年前裝修房子著貼的牆紙,白底藍花,清新素雅,雖然現在牆紙已經略顯陳舊了,但是文麗卻依然很喜歡。
每當夜幕降臨天色完全黯淡下來,文麗打開屋頂中間的吊燈的時候,牆紙上那些藍色的花朵和花瓣在雪白的光影的不同角度的照射下會發出變幻著的色彩,像漂浮在湖面上的藍蓮花一般,輕盈而又美麗,通常,這個時候,會有如湖水般清澈明淨的思緒輕裊如煙如霧般飄上心頭,文麗的心情忽然就會變得如藍天上白色的雲朵一樣清逸,灑月兌,快樂。
現在,雖然面對著牆紙,文麗也可以想象的出牆紙上的那些花朵正在曼妙的舒展著自己的身姿,但是此刻文麗的心情卻很低沉,文麗一點也輕松不起來。
秦坤一直口口聲聲的說要搬回來,與那個女人斷絕關系,合適的時候與文麗復婚,可是憑文麗的直覺,文麗覺得秦坤卻一直在和那個年輕的女人保持著緊密的聯系,如果說之前文麗對秦坤的所謂的回心轉意還抱有一絲可信的幻想,那麼此時,文麗心里的感覺則是灰飛煙滅。
文麗覺得自己和秦坤雖然在一起生活了將近二十年的時光,但是在這二十年的時光,早就已經磨平了文麗的一切稜角,也泯滅了文麗一切的嗜好,讓文麗從一個有血有肉,既有靈性也有靈智的女人變成了一個死氣沉沉,既無情趣也無情懷的的女人,文麗時常會覺得,自己就如同是一個木偶,沒有思維,沒有靈魂,只是被人操縱著機械的完成著自己的表演。
文麗期待的是那種兩情相悅,舉案齊眉的感情生活,但是秦坤卻是那種對物質生活的追求遠遠高于對精神生活追求的那種人。文麗期待的是那種恬靜舒適,平淡如水,少卻塵世喧囂的田園生活,但是秦坤卻是那種精力充沛,喜歡喧鬧,喜歡尋求刺激的人。文麗期待的是那種一個表情,一個眼神,對方就能夠大致領悟自己所思所想的心有靈犀的交流方式,但是秦坤卻是那種心思粗略,想法簡單,且不願意多花一點時間去感悟對方所思所想的人。
文麗看過一篇文章,討論的是「沒有斷不了的前女友,只有享受私房愛的賤男人」這個話題,文章總結到「對于前女友和現女友在男人心目中的地位,張愛玲就曾殘酷的指出︰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玫瑰就變成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玫瑰還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玫瑰就是衣服上的一粒飯渣子,紅的還是心口上的一顆朱砂痣。
文麗可以理解秦坤矛盾心態,一邊是年輕似火的女友,一邊是年老色衰的前妻,一邊是能帶給他激情和甜蜜的新的生活,一邊是淡如死水的舊生活,一邊是溫柔卻很張揚的女友,一邊是冷淡卻很賢惠的前妻。但是,文麗卻無法忍受秦坤的這種游離不定的狀態。
其實,文麗已經無意去挽回這段已經逝去的婚姻,這段婚姻曾經帶給文麗的是滿身的傷痛和一顆千瘡百孔的心,多少年的煎熬,多少年的掙扎,多少年的糾結,終于在文麗和秦坤領到綠色的離婚證書那一刻煙消雲散。
文麗曾經一度認為自己可以完全解月兌了,可是文麗沒有想到,其實月兌離了的婚姻,只能說是文麗和秦坤之間的關系做了一個改變,角色做了一個調整,文麗和秦坤從曾經的夫妻變成了現在毫無關聯的兩個人,從曾經的妻子和丈夫變成了現在的路人甲,路人乙。
可是兩個人共同的孩子,雙方的朋友以及他們各自身後的兩個家庭,都像一只無形的大手,緊緊的拽著文麗和秦坤,讓他們無法掙月兌這些千絲萬縷的關系。文麗也不曾想到,離婚之後,文麗竟然又會再次面對秦坤的這些新的感情糾葛,這讓文麗心煩不已。
寒意漸漸的襲來,文麗又裹了裹被子,可是,單薄的被子似乎抵御不了這冬夜的寒涼,文麗覺得自己的鼻子不通氣了。
隔床,是秦坤一聲高過一聲的呼嚕聲,在這寂靜的夜里,像棒槌一樣,一下一下的敲打著文麗的心,文麗知道,這將又是一個無法安寐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