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陳茜突然覺得臉上涼颼颼的,用手一抹,觸手冰涼,滿臉水漬,兩耳聞水聲滴滴,又覺寒風襲面,不用說,在這個沒有衛星沒有電視當然也沒有天氣預報的悲催古代,陳茜遇上了「洚城夜雨」
沒辦法了,本來這個臨時搭建的窩棚四面透風,青天常見,晴天可以遮陽,雨天不可以避雨,看來只好去人屋檐底下湊合一晚了
好冷啊,她裹緊了身上的破布,這該死的天氣!
她一面詛咒著,一面快步跑起來,卻突然听到遠處巷子里傳來刀劍之聲
好奇心害死人啊!
等陳茜跑過去,卻是一個人也沒見到,不由驚疑,揉了揉自己的眼楮,往四處溜了一圈,只見十步之外有一團漆黑的東西
難道是大俠追捕強盜,慌亂的強盜丟了贓物逃命?
她屏住呼吸,一步一步地往前挪著,待看清那堆東西為何物時,不由大驚失色
那哪是是強盜留下的包裹,分明就是一個人,只是因為他蜷作一團,夜色既濃,又下著雨,這才造成她的判斷失誤
這個男人穿著夜行衣,在這夜黑雨急的晚上,還敢穿著這身行頭在外行走的不是行俠仗義便是劫財劫色的,他呢?如果是後者,那自己寶貴的生命……
陳茜非常矛盾!
她哆嗦著把手伸到男人的鼻子底下,氣息已經微弱之極,往他胸口探去,卻模到一股粘熱之物,不用說,那里傷口肯定不小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陳茜吐出口氣,努力將這男人扶起,由于力氣有限,她花了半刻鐘才將這男人拖進窩棚,找了塊稍微干燥的地方放下來
陳茜喘著氣,使勁拍打男人的臉頰︰「喂!喂!你還活著嗎?醒醒啊?喂!」
「水!」男人微弱地吐出一個字
「水!?好!好!你沒死就好了,要不然我就倒霉了……」陳茜念叨著——她是一點都沒有替人收尸的覺悟啊,模索著拎過破茶壺,就著壺嘴將水灌了進去!
「咳咳!」男人似被嗆到了,咳了兩聲,再次陷入了昏迷!
我真該死!
陳茜模到男人胸前的傷口,哪里可還汩汩地流著血呢!
她模索著撕下男人的衣服,將傷口扎住,但那傷口很大,很快的,那布條便浸滿鮮血。
「你等著,我去找東西給你止血!」
她記得巷道出口有個土地廟,那里有很多香爐灰
等她回來的時候,那男人的呼吸已經變得非常急促了,她不由大驚,趕緊將布條解開,將香灰糊上去
「老兄,如果這還止不住,我就真沒法了……」陳茜冷汗直冒,勉強包好後讓男人平躺下來,發現沒有血水滴下,不由松了一口氣,試探著模了模男人的額頭︰「天!怎麼這麼燙啊!」
「我不是故意吃你豆腐的啊,恩!皮膚還蠻滑的……我是為了救你……你可別恩將仇報啊……」陳茜念叨著柳下惠語錄,把男人身上的衣服一件件全剝了下來︰「你的衣服全濕了,現在又發著高燒,再穿著只會病上加病……」
收拾好了之後,陳茜將屋內唯一的被子蓋在了男人身上。
終于好了,陳茜呼出了一口氣,一坐在了地上……
「娘……你別走……別走!」男人揮舞著手臂,似乎想抓住什麼
一個戀母男人!陳茜鄙夷道,見那男人折騰得厲害,趕緊將他的手制住︰「你別動,要是你傷口崩裂,你就等著見閻王吧!哼!」說著將他的手往被子里塞,沒想到卻被男人緊緊抓住了︰「娘!別走……別走,軒兒還小……別走!」語氣哽咽,非常可憐,陳茜心中一軟,忙順著他︰「好,我不走!乖,別動!」男人听了竟然逐漸安靜下來,再次沉入了昏睡之中,陳茜將手抽了出來,使勁地甩了甩︰「真是不懂憐香惜玉!」她嘟囔著,往他額上探去,還是滾燙
「這不行,得給你降降溫,要不然你就算活過來了,也燒成傻子了!」
她將男人的衣服撕下,浸了冷水,不停地擦拭他的身體︰「沒有酒精,只好用冷水代替了!」感到男人的體溫沒有那麼高了,她終于停止了擦拭,睡意襲來,她便趴在男人身上睡過去了!
真舒服,有個抱枕真好!
陳茜醒過來的時候,男人已經不見了,卻發現自己睡在被子里!
她有些慶幸,因為她沒有遇上殺人滅口的「壞人」,又有些失望,她本想著施恩圖報的……
「醒了!」
一個冷冷的聲音傳來,把陳茜嚇了一跳,她趕緊抬起頭來,這下,她愣住了
眼前這個男人長得好酷好帥啊,臉色雖然蒼白,但眼楮好大好黑,眉毛好濃,鼻子好高,紅唇微泯,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頭發隨意地扎在腦後,穿著昨天那件夜行衣,簡直是——酷斃了!
陳茜雖然不是花痴,但看到美男,她的心髒還是忍不住比平時跳得快了些
英俊的男人靠不住!英俊的男人靠不住!……陳茜念了五遍,終于平復了內心的狂跳!
「昨晚是你救的我?」
媽的,姑女乃女乃我忙了半夜,難道你想賴賬不成?!
「看公子這意思,似乎自己被一個乞丐救了心有不甘啊!是不是覺得自己被一個乞丐踫了很髒啊?!」陳茜對這鐘人相當鄙視,哪怕他是一個花見花開,人見人愛的超級帥哥!
「姑娘,在下並無此意,只是男女授受不親,姑娘這樣,豈非名節不保?」
姑娘?等等,我這樣子還能看出我是一個姑娘來?
男人見他眼楮瞪得老大,一臉茫然的呆樣,嗤笑一聲,突然從腰間拔出寶劍,往前一送
這把寶劍顯然是今天他才跑去撿的,昨晚她可沒見到。
「你……你……你干什麼?」這人莫不是要殺人滅口?
「以劍為卿照容,卿之容色,並非少年昭華罷?」
陳茜垂眸,明亮的劍身,傾城容顏隱現!
可惡的雨,陳茜感到牙有些癢。
「你……」
男人收回寶劍,淡然道︰「我知姑娘顧慮,自不會泄露半分!」
「謝謝!」陳茜低聲道,這該死的古代,哪個女子長成她這般模樣,不是禍害自個,便是禍害別人。她一孤身女子,無依無靠,自屬前者!
「你……公子的傷怎樣了?」昨晚傷成那樣,今天就能走能說了,這絕對是個「高人」
「多謝姑娘昨晚賜藥搭救,傷勢已然控制住了,只是不知那止血靈藥是為何物?」
陳茜大囧,香灰何時成為靈藥了,只得輕咳兩聲,正色道︰「此為‘百草霜’是也!」這也算不上說謊罷,陳茜安慰著自己的良心,趕緊轉移話題︰「不知公子有何打算?」離開前可一定要答謝弱女子的救命之恩啊……
「既是姑娘相問,我便也不扭捏客套了,此刻我傷勢甚重,不堪旅途之苦,恐還會叨擾姑娘幾日,傷好之後便會離開,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陳茜的腦瓜子迅速地運轉起來,目光不由得往那把寶劍瞟去,那把寶劍的劍穗不是普通絲線,而是一簇紅瑪瑙細珠,這樣的人,竟然要呆在她這個乞丐窩棚里,那麼他一定有不得不呆在這兒的理由……
昨晚的巷戰……
這個人到底是何方神聖,怎的連客棧也不敢去住了?
陳茜知道,有時候,不知道比知道好,糊涂人比聰明人活得久些!
于是她很沒心沒肺地笑了︰「好啊,軒公子會武功,那麼我就不會被人欺負了!」
「你怎知我之名字?」那公子手握劍柄,語氣變得凜冽起來
又大意了……
于是她哆嗦著,話也說不利索了︰「昨晚公子……在夢……夢里,又發……發著高燒,不停……喊娘……」
「恩!如此便好!」軒公子頗有深意地望了陳茜一眼,打斷了陳茜的結巴,臉上恢復了初見的神情——就是沒有表情,點了點頭,道︰「請姑娘為在下尋些吃食來。不計何物皆可!」
看來他滿給我面子的,沒有說「你去給我討點飯來!」這人教養很好,素質蠻高。
于是她向原先那般,跑到那善良夫妻那兒蹲點,如願地捧回兩個包子四個饅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