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百米高的巨大煙火柱沖天而起,照亮了黃浦江口的夜空,淒厲的警報聲中,數十艘日軍戰艦亂作一團,慘叫聲和歇斯底里的呼喊聲響徹雲霄!
這一幕太過震撼了!不但是胡厥文、王亞樵等人欣喜若狂,淞滬防線上的十九路軍無數人親眼目睹了這一驚人時刻,短暫的震驚之後,忘情的歡呼起來!
「好啊!炸得好!小鬼子,看你猖狂到幾時,終于得報應了!」
156旅翁照垣旅長狠狠模一把臉上的灰塵,一拳重重砸在桌子上,把兩個茶杯震得跌碎在地上,他卻混不在意,笑的見牙不見眼!
「翁旅長,發生了什麼事情,讓您這樣的驚喜?」指揮部內,一名四十來歲的西洋女人挽著袖子走進來,見他如此失態,好奇的問道。
翁照垣哈哈笑道︰「赫爾女士,告訴您一個好消息!我們勇敢的鐵血戰士炸沉了日軍的軍艦!看情形,很可能就是他們的旗艦‘出雲號’,這樣的大喜事,不該高興麼?」
「真的嗎?!」赫爾女士驚訝的瞪大了雙眸,額角風霜砥礪的皺紋頓時伸展開來,欣然笑道︰「那可真是好消息!相信日本人一定會非常難過的。不行,我必須到前面去查探清楚,爭取第一個寫成報道。」
「萬萬不可!」翁照垣心中一驚,趕忙阻攔,「這太危險了!您已經被日軍抓住過一次,現在被炸沉了軍艦,他們一定會瘋狂報復,我建議還是稍等等,消息馬上就能報過來。」
赫爾女士低頭思索了一下,痛快的答應下來︰「好吧。不過最好能讓我見到具體的計劃執行者,我需要最真實的資料。」
「那沒有問題。」翁照垣暗暗松一口氣。他是真怕這位勇敢的美國女記者沖上前線去,那種危險實在不可預料!
這位赫爾女士可不簡單。她全名佩吉.赫爾,美國人,1914年就開始跟隨美軍穿行在加利福尼亞和墨西哥邊境,為《舊金山周報》撰寫戰地新聞。一戰爆發後,原本不允許女記者到前線,她卻自己想辦法弄到護照簽證跑到巴黎,報道了同盟國遠征軍大游行,並在1918年終于獲得證實資格,跑到西伯利亞去做戰地報道。
後來她輾轉來到中國,加入了陳友仁創辦的英文報紙《滬報》,一干十幾年,這次戰爭爆發前,她剛剛成為《紐約日報》的特派記者,頂著槍林彈雨在閘北采訪報告,一點面子都不給日軍,搞得日本人很是惱火,終于有一次抓住了她,她報出以前認識的日軍艦隊高級軍官的名字,獲得釋放,臨走時,那日軍軍官告誡她︰「如果你繼續當戰地記者,總有一天會死在戰場上。」
換做一般人或許會害怕,可佩吉.赫爾看來,這都是很正常的事,她跟著156旅輾轉到淞滬防線繼續采訪,發表的文章雖然並不驚世駭俗,可對中國抵抗軍隊卻是有很大的幫助。因此,翁旅長對這位女士可謂是又喜歡又頭疼。
與這邊的反應完全不同,日軍方面中上層軍官們听到如此巨大的爆炸,以及後面一連串的殉爆,頓時如喪考妣,亂作一團!
今天晚上,植田謙吉司令官和參謀部一眾高級軍官都在「出雲號」上,準備與趕來替換他的白川義則大將見面,交接,這爆炸萬一就發生在那里,後果不堪設想!沒有了高級軍官的指揮,會出大亂子的!
日軍原本已經取得優勢的攻擊全面放緩,收縮防御陣地,其余戰艦和炮兵開始朝著守軍陣地瘋狂的轟炸,防止對方趁亂反擊。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上海無數的人失眠,朱斌和虞洽卿的談話也無法再進行下去,透過玻璃窗遙望被燒紅了半邊的天空,他們都知道這個夜晚將會改變很多事情。
匆匆結束會面,虞洽卿連夜離開「匯中飯店」趕去忙活部署,以便應對可能到來的危機和麻煩。朱斌則舒舒服服的睡了個好覺,第二天早晨打開侍應生送來的報紙一看,頓時驚得蹦起來,怪叫道︰「他大爺個腿的!這美國老娘們太坑人了吧?!怎麼把這事情也扣到了老子頭上?!」
《滬報》頭版頭條赫然是《鐵血勇士炸沉「出雲號」,抗日英雄再建奇功》,一副煙火沖天的照片旁邊,赫然是他的軍裝半身照,文章的內容敘述了「鐵血軍」勇士們炸沉日艦的壯舉,要命的是里面明確的寫出來,是他朱漢臣提供的魚雷幫助,才得以建功!
「這是哪個缺心眼的家伙這麼碎嘴,把我給賣了啊!小鬼子看到了,還不得往死里恨我啊!真是添亂!」
朱斌腦門子一陣發緊,這個報道很是不妙,極可能給他帶來很大的麻煩!
若說出風頭露名聲,他前期已經做得夠多了,適可而止,過猶不及,弄得太過分了,會逼著日本人孤注一擲。他雖然不怕,可也不樂意找麻煩,國府那邊的大佬們看到了這個,還不得恨死了他?
本來都明里暗里的要求和休戰了,這冷不丁給炸沉了旗艦,日軍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後面的事情真要沒完沒了了!國府肯定要付出更大的代價,而賬目也一定會算在他的頭上!
另一方面,剛剛談妥了合作的一幫子洋行老板們恐怕也會有別的看法,沒有人樂意跟一個戰爭狂人長期做買賣,那太危險了!
「麻煩!女人就是麻煩!」
朱斌頭疼歸頭疼,卻不好找佩吉.赫爾算賬,說起來,從一開始的閘北抗戰,這女人說了不少他的好話,為樹立他的光輝偉大形象幫忙不小,人家是記者,吃的就是這口飯,怪也只能怪爆料的家伙。
心里設想著各種可能,朱斌有點倉惶的離開飯店,潛回嘉定駐地,還沒喘勻了氣呢,就被海軍部派來的警衛「押」著離開,隨即義勇軍被調去了寶山縣城,協助防守。
朱斌只來得及交代幾句︰「無論如何照顧好同志們的生命安全,不要做無謂的犧牲。」
人給直接拉到了南京,陳少寬部長見到他後似笑非笑的道︰「你的確很能干啊!一轉眼又立下大功!據說日本人懸賞百萬要取你的人頭呢。你說我要不要認真考慮一下呢?」
副官鄭大騰目瞪口呆,他可是很少見陳部長開玩笑的,這個朱斌好大的造化!
朱斌也不怯場,兩手一攤無奈的道︰「這回我真是冤枉的!再說,一百萬也太少點了吧?小鬼子真是小氣!」
陳少寬擺擺手︰「行了行了!少耍貧嘴。國內你不能呆了,這就跟我走吧。省的夜長夢多。」
容不得朱斌反對,第二天一大早,一行人乘車離開南京,輾轉到了廣州。正準備登船的時候,忽听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喊道︰「朱漢臣!」
朱斌循聲望去,立刻驚得跳起來,月兌口叫道︰「你們至于麼?都圍追堵截到這里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