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為剛才鬧了那麼一場小插曲消耗了精力,也或許是因為景漣的存在,語玫之前翻來覆去都醞釀不出一絲一毫的睡意再重新躺下之後變得格外洶涌,枕著景漣的手臂很快進入黑甜夢鄉。
倒是景漣一直側著身子沒有入睡,背後的傷口被剛才突然的大動作給扯得有些疼,可最讓他介懷的,還是之前他自己幾乎不帶思考的下意識行為。
沐花縈的隊伍中有幾個武功高強的侍衛,知道這些人不僅僅是用作護衛一途,也預料到了可能會有夜探皇城的這一出,故而早早將非特殊情況外不要干涉這些人的命令吩咐了下去,只是沒想到他們居然一開始就往自己的太子*而來,而且還進了小玫兒的寢殿。
另外出乎他預料的是自己的反應,重生之後這麼多年,他是第一次在事件發生之後不去立刻計算得失與後果,而是擔心此時在自己身旁的人的安全。
夜深沉,窗外已經重新恢復寧靜,可景漣卻毫無睡意,只看著語玫沉睡的臉,陷入了沉思。
翌日,語玫醒來的時候已經過了早飯時間,景漣已經不知去向,知道自己這幾天都不用早起請安,語玫眨了眨眼,干脆又抱著被子繼續在床上賴著,然後居然又睡著了。
谷雨在外間听著語玫的呼吸逐漸變得悠長規律起來,不由得和谷冬相視一笑,將羹湯端回去繼續溫著,太子殿下走之前吩咐了,溫儀需要好好休息,不要去打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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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語玫這邊的安寧平靜不同,此時在太子正妃康惜瑤這邊,氣氛壓抑得都可以稱之為黑雲壓城了。
「啟稟太子妃,琉月回來了。」貼身女侍怡蘭小心翼翼的靠近康惜瑤,語氣輕柔得不能再輕柔,生怕一個音調不對惹到眼前的這位主子。
沒辦法,誰讓康惜瑤的臉色從昨晚景漣離開之後就一直黑得媲美鍋底,給人感覺好像是周圍籠罩了一層陰霾黑霧,若是一不小心觸了霉頭,絕對沒有好下場。
「讓她進來。」康惜瑤把玩著一只狀若蝴蝶的的玉質頭飾,看了怡蘭和旁邊侍立的怡心一眼,道,「你們先出去,沒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許進來。」
「是。」怡蘭怡心都暗地里松了口氣,低頭退了出去,待琉月進門之後,很自覺的把門替她們關上,跟著康惜瑤這麼久了,也知道目前她們還沒有得到信任。
琉月比之以前明顯的瘦了,本來稍顯圓潤的下巴尖了起來,走到康惜瑤身前行禮︰「小姐。」
康惜瑤道︰「說,那邊情況如何?」
「昨天晚上關溫儀那邊的確進了刺客,不過侍衛發現得早,關溫儀並未受傷,只是受了些驚嚇。」
沒有受傷?為什麼自己遇上刺客的時候就差點兒丟了性命?康惜瑤咬唇,覺得萬分遺憾,昨天听到下人稟報的時候她第一反應就是希望關語玫死在刺客手里,這樣既免了她動手,又少了一個和自己搶丈夫的女人,不過現在顯然是天不遂人願了。
想了想,又問︰「那殿下呢?」
琉月垂首,遲疑了片刻,道︰「殿下……殿下昨夜一直陪著溫儀,今早才離開。」
「 。」一聲清脆的斷裂聲從康惜瑤手里傳來,那只精致的玉蝴蝶就這麼被她硬生生的掰成了兩半,本來就不怎麼溫和的目光更加凌厲,透著濃濃的戾氣,壓低了聲音重復道︰「陪了她……一整夜?」
琉月沒抬頭,雙眸直直盯著地板,回答道︰「是的,殿下還說……」
一抹扭曲的笑意出現在康惜瑤臉上︰「還說什麼?」
琉月深深沉住氣,道︰「殿下說,溫儀這幾日受了驚嚇,又在病中,讓太醫好好療養,不許出任何差錯。」
「他真這麼說的?」康惜瑤站起來,走到琉月身邊,問道。
琉月不得不退後一步,心頭雖然響如擂鼓,臉上卻還是非常鎮定,道︰「是的,奴婢打听到的消息就是這樣子。」
「很好,很好……」康惜瑤笑起來,卻只給人一種說不出的陰冷感覺,轉過身看著窗外,吩咐道,「琉月,去準備些補品,挑上好的,本宮,要去探望受了驚嚇的關溫儀。」
琉月聞言,尤其是听到那句「上好的」時,深深吸了口氣,道︰「是,奴婢遵命。」轉過身,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轉瞬即逝。
小姐,你放心,為了琉璃,奴婢一定會,非常殷勤的幫助您「四處樹敵」
此時正在地牢中「接見」齊瀟國三皇子的景漣完全沒有料到,他所布置的能夠讓人打探到的消息傳到康惜瑤耳中時,卻因為一個小丫頭的報仇之心,從某個方面來說接近了真相,而並非是他讓人傳出的「關溫儀受了驚嚇,殿下稍作關懷便離去」的說法。
「喂,太子殿下,我都已經說完了,怎麼地,你該表個態了吧?」地牢中,沐明鐸盤腿坐在只鋪著枯草的石床上,斜眼看著景漣。
因為昨夜的「逮捕」過程他非常的配合,到了地牢里也沒有滿地打滾各種哭叫,那張小臉倒還是干干淨淨的。只不過他此時的表情帶了那麼點痞氣,和那濃眉大眼一臉正派少年的精神頭完全不符。
景漣臉上帶著淺淺的笑,語氣也算客氣,道︰「你說你是齊瀟國三皇子,請問你有什麼證據嗎?」。
其實壓根不用問,沐明鐸的身份是在使臣團進城之前就確定了的,只是景漣想看看這位在三年後驚掉一國人下巴登上帝位的齊瀟國準皇帝是什麼樣子,最好能判斷一下以後是否會對蘭陵國不利。前世錯過了很多事情,這一世有機會,倒也不妨多彌補彌補。
沐明鐸挪挪,換了個比較舒服的姿勢,道︰「證據很多呀,不過就看你有沒有膽子听了。」
「請說。」景漣語氣溫和依舊。
「哎呀,其實也沒什麼啦,就是我知道我姐姐家侍女伊晴的胎記長在哪里喲~」沐明鐸眨了眨眼楮,分明是水潤的大眼楮,卻愣是因為他這個眼神變得異常猥瑣,「哎,我要是說了,你是不是得找人去證實呀?」
景漣語氣息變都不變,只是語氣稍顯冷了起來︰「我想,你還是能盡快給出比較有用的證據為好。」不算威脅,卻比威脅更有用。
「欹,什麼嘛,一點都不好玩。」沐明鐸翻了個白眼,剛才的興致勃勃立刻消失無蹤,一邊嘟囔一邊月兌下鞋子,「跟我家那個太子哥哥一模一樣,真是沒意思,難道你們當太子的人都是這樣一板一眼的麼?明明年紀不大卻總是嚴肅得要死,以後板著臉久了,笑都不會笑,哼」
說著,從鞋子里掏出一塊小小的牌子扔向景漣,「喏,這就是你要的證據」
景漣身旁站著兩人,其中一人便是言笑,他接住牌子研究了一下,確定沒有問題了才遞給景漣,而另一個高個子男子見到沐明鐸從鞋子里掏出東西來,眼中閃過詫異,昨夜可是他替沐明鐸搜的身,怎麼會漏掉東西?
沐明鐸看見那人的眼神,得意一笑,道︰「看什麼看,小心把眼珠子瞪下來,小爺不想讓你找到的東西,你還真就別想找到」
高個子顯然「修養」良好,對沐明鐸的話完全無動于衷,依舊眼觀鼻鼻觀心的站著,倒是景漣開口道︰「不知道三皇子深夜造訪太子*,有何見教?」
「喲,識貨呀。」對于景漣快速的判斷,沐明鐸略帶驚訝,挑了挑眉,回答得也很干脆,「其實也沒什麼啦,只是我姐姐看上你了,作為未來小舅子的我,自然要先觀察一下你的人品如何咯~」
景漣看著他,對于他這個爆料沒多大反應,只是淡淡道︰「哦?這是花縈公主的意思?」
沐明鐸攤手︰「看上你是我姐的意思,不過要觀察你人品嘛,就是我自己的意思了。」
景漣點頭︰「三皇子雖然年幼,不過倒也敢作敢當,可是,作為齊瀟國皇子,你難道不知道自己昨夜的行為代表了什麼嗎?」。
沐明鐸眨眼,一派單純之色︰「能代表什麼,反正這麼點事兒你總不能將我 嚓了,既然死不了,其他的事情就不該**心啦。」
「……」景漣難得無語了一下,道,「三皇子真是……豁達之極……」
「謝謝夸獎。」沐明鐸一點也不臉紅,「我一向是這樣的,母妃說了,想得開才能活得久。好了,該問的問完了吧,太子殿下準備什麼時候放我回去呢?如果你覺得這麼輕松放我回去太兒戲,你也可以先去找我姐姐談談,看看這問題怎麼處理,我沒事的,等著也行。」
……果真是不用他操心,一席話下來,景漣身後的兩個雖然表情沒什麼變化,可心頭都不由自主的浮現一句話來︰您還能再無恥一點嗎?
沐明鐸倒是自在的很,坐在床上優哉游哉的等著景漣的答案。
景漣思索片刻,道︰「既然如此,那就請三皇子再休息一下,待本王與花縈公主商談之後,再做決定。」
沐明鐸敏感的听出了一點點和預料不符的意思︰「哎?什麼叫再做決定?」
景漣笑,難得月復黑外露︰「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話,想必三皇子應該听過吧。」
沐明鐸傻眼︰「嘎?」
「另外。」景漣往前走了一步,離沐明鐸近了些,然後露出一個非常燦爛的笑容,「三皇子有句話說錯了,其實,本王是會笑的。」
沐明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