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趙一平今天的介紹，在眾多新鮮的專業術語中，馬書記听得出來，他是有傾向性的，或者說是有誘導性的。這一點馬書記的心里非常清楚。自己也是干這一塊出身的，這其中的奧妙，誰也騙不了他。但是，作為一個有決策權的領導，有些東西，看破了，但不能說破。你要給下屬留下點自主發揮的空間，甚至要讓他們覺得在這個空間里，有他們的機會和利益，才會調動其積極性，工作才能出效果。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友。他把這叫做給甜頭。甜頭是調動積極性的最好精神與物質鼓勵。改革了嗎一切都要有一個新的思路，新的方法。一個作領導的，關鍵是要做到心里明白，而且要把握好這個度，既不能出亂子，又要調動積極性。這就是領導藝術。
馬書記听了之後，認真地思考了一下，沒有直接表態，繼續問道︰其他的幾家公司的情況怎麼？
他想端住這個架子，讓領導權威在言談舉止中延伸或放大。他也是想掌握更多的情況，有一個通盤的了解，做到心中有數。
趙一平回答︰其他的幾家公司的資質、技術和資金都很好，都是省里有名的企業。但是相比較之下，我個人認為，還是盛華更突出一些，更適合干大工程，快工程，也就更適合我們時間緊、任務重的特殊要求。
馬書記說︰當然，我們學院投入了那麼大的財力，搞了這麼大的工程，是學院五十年工程建設的總和，不做則已，要做就做最好的。我們必須找一家最好的公司，保證工程進度和質量，創造一個奇跡。
趙一平趕緊附和道︰馬書記的指示非常重要，我們也是按照您的這些指示來運作的。我相信，由您這樣內行專家的領導來指導工作，我們一定會做好。馬書記，您盡管放心。
馬書記低頭看了一眼盛華公司的這個資料，突然抬起頭來，問道︰其他幾家公司的資料呢？
趙一平回答說︰我們正在準備，很快、很快就送到您手里。
馬書記注視著趙一平，繼續說道︰公開的工程招標，這是我們黨和政府一再強調的工作原則和紀律。你作為基建工程的直接管理者，一定要按照有關的規定和要求，嚴格作好工作，真正做到公平、公正、公開。把最優秀的公司選出來，工作程序、過程，及其細節都要設計到位，又要堅持原則，保守招標的秘密。這也是我對你的要求。希望你能做好。
趙一平信誓旦旦地答道︰請馬書記放心，所有的工作、程序、過程等環節，都一定在馬書記的直接領導下進行，有紀委和監察部門的頭頭的監督，把它做成最陽光的工程。這也是我們基建設備處全體同仁的共同心願。
這時，馬書記笑了，放心地說道︰這樣才好趙處長，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好
臨走的時候，趙一平對著馬書記，認真而口詞清晰地說道︰馬書記，這份資料，您可一定要認真地看看，一定要看哪
馬書記點了點頭。那意思︰我知道了。
馬書記心里想，我當然是要看的。他翻開了自己面前放著的這份資料。首頁是盛華公司的標志和名稱。翻開是公司董事長的照片以及公司的宗旨和文化理念，公司的基本介紹。又翻下去的時候，一張打印清晰的匯款回執，呈現在他的面前，這是怎麼會事，他有些驚訝。再看下去，匯款種類上寫著「＄」，美元？5的後面一大串的「0」，讓他一時眼花，也看不清是幾個「0」了，就數了起來，個、十、百、千、萬、十萬，50萬他一下子楞了
不是支票，而是一個匯款的回執。這是給誰的？上面沒有名字，只有一個帳號。他再仔細一看，不由得大吃一驚，這個帳號，是他在美國讀書的兒子的帳號啊（他太熟悉這個帳號了，他每半年都要給這個帳號上打上一筆供兒子讀書的費用）
明白了。這是盛華公司，往他兒子的帳號上打了50萬，美元
這時，他的心跳開始加快了，有心慌的感覺。
他們怎麼知道兒子的帳號呢？
轉念一想，咱中國人哪只要是他們想做，就沒有做不到的。他相信這一點。可見盛華公司的能量之大，出手非凡。
趙一平臨走時說的那句話，響在他的耳邊，「馬書記，這份資料，您可一定要認真地看看，一定要看哪」
他是話中有話呀這不是提醒嗎？現在，一切都明白了。
當意識到這一筆錢，已經到了兒子的帳戶上了時，他的腦袋「嗡」的一下，心跳急劇加速。他下意識地把資料合上，把那張東西緊緊夾住，生怕它掉了下來，或者怕它露了出來。他把資料用力一拉，拉到打開的抽屜里。又用力一推，把抽屜緊緊地合上，把抽屜上的鑰匙扭動了一下，鎖上。拔下鑰匙，站了起來。仿佛只有這樣才不被人發現，他才放心似的。
也許是緊張，或者是有些害怕，他發現自己的身子在不由自主地抖動著。他想擺月兌這個身心不自然的局面，想到要動一動，也許好些。他挪開了步子，在房間里渡起步來。
他習慣于渡著步子，來思考和處理一些重大的問題。
這種場面也不是沒有經歷過，今天是怎麼了？怎麼好像是第一次那樣的感覺？馬書金在心里責問自己。
那是馬書金在當後勤副處長的時候，一個包工頭給他送了一萬塊錢。當時的一萬塊錢也不是個小數目。當他收下了之後，心驚肉跳的，身子開始抖得厲害。緊張、害怕、顧慮、激動，心情非常復雜。他總覺得有一種犯罪的感覺，在纏繞著他，壓迫著他，沉沉地，幾乎喘不出氣來。那一個晚上都沒有能睡著。這是第一次。
錢，是個好東西。沒有人不喜歡它的。此時此刻，他在心里考量的，不是該不該收，而是接收了之後，風險有多大方式機密，單線聯系。天知地知，他知我知，別無外人。風險降到了最低。
後來，隨著官越做越大，這樣的事情也見多不怪了，經歷得越來越多，心情也就慢慢地坦然了下來，有了一種心安理得、飄然滿足的感覺，一種做人成功的自豪和喜悅，悠然而生，很是受用。事情一旦形成了習慣，就如同瀉洪的江水，一發而不可收拾。心理上建構起一個無法克制的慣性機制。一段時間沒有人送了，倒不自在了，還巴不得地想它，有時也會有意無意地去暗示一的手下們。「三年清知府，十萬花花銀」，這說的是清廉的知府呀更別說是有點貪婪之心的了，曲意逢迎之輩，定是趨之若騖，眼見著那錢財嘩嘩而來，心里的那種滿足，無以言表。
今天，不一樣
他又有了第一次的那種感覺，而且是有過之而不及。驚恐緊張，心驚肉跳，顧慮重重，還有異樣地興奮和激動。總之，復雜的感覺扭結在一起，翻騰得厲害。讓他不能自制，讓他不能平靜，讓他坐臥不安。
美元的原因？
也是第一次。有點
這數目？50萬換算一下，五八四百萬有點嚇人了。在他做官的生涯里，他還從來沒有一次接收過這麼大的數目，大得讓他有些驚訝，也有些害怕。這個數目，幾乎是要命的，弄得不好，會要了他肩上的這顆腦袋呀敢接收嗎？
他想到了退卻四百萬，腦袋，能交換嗎？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