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癱坐在地板上,只感覺渾身無力,全身上下除了疼痛竟然找不到一絲別的感覺了。
張懸仍是氣定神閑的翹著腿坐在沙發上,閉著眼不知道在想什麼。
好一會兒,屋子里都是安靜沉悶的,仿佛被什麼無形的東西壓迫著,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我打量了下自己身上的傷,全身上下血肉淋灕,多處骨折,一只小腿已經完全粉碎了,不要說使出力氣,就是連痛感都有些麻木了。我奇怪的看了看自己的傷口,驚疑的發現那些血口上居然沒有一絲鮮血流出來,如果不看那撕裂的猙獰傷口,就好像沒有受到任何傷害一樣。
不對,這很奇怪。這麼嚴重可怕的傷,怎麼只會是感覺到一點疼痛?如果是正常情況下的話,一個人受了這種程度的傷,早就已經失血過多痛昏過去或者生命垂危了,不可能還會有行動能力。像我這樣若無其事的樣子,實在是太不正常了。想了一會兒,我還是決定開口。
「我的傷口,你是怎麼辦到的?」我緊盯著張懸問道,從危機中月兌身出來,出現在我身邊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張懸,除了他,沒有人會這樣做了。而且我可是清楚的記得,他身上那夸張怪異的力量,也只有他能辦到這樣不合常理的事。
張懸沒有睜開雙眼,仍是冷冷淡淡的道︰「鬼面的力量。當你通過一場試煉,成功擊殺掉鬼面時,你就能掠奪他身上的死亡元力,轉化為你自身的力量。」
我心里一滯,身上微微發冷。殺掉鬼面,就能得到這樣神奇的力量。那些鬼面……在這個世界,不就相當于現實世界中活生生的人嗎?而且,以現在張懸說表現出的強大力量,他究竟經歷了多少試煉,殺掉了多少鬼面?張懸四年前的時候就出了意外被判定車禍死亡,那麼也就是說他在四年之前就已經來到鬼面世界。四年,四年的時間,四年的折磨,于我于他,都是同樣。
我心情復雜,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說些什麼。我出神的看著自己已經止血的傷口,猛然間腦中光亮一閃,突地想起我當初被卡車撞飛的那一幕,我心中大驚,一把抓住了張懸︰「你說我身上的傷是鬼面的力量治愈的?可是不對呀!我先前也被卡車撞飛過,並且受了很嚴重的傷,以當時的傷勢看來是應該當場斃命的。可是為什麼我不僅沒有死,身上的傷口自動愈合,而且還回到了車禍之前的那一天?」
張懸原本閉著的眼楮突然睜開,目光如電的盯著我︰「你說什麼?說清楚。」
我張了張嘴,看他眉頭皺起,一臉嚴肅的樣子也謹慎起來︰「照你的說法,就是我在試煉的時候,遭到了鬼面的襲擊,被一輛卡車橫沖著撞飛了出去,那一下的力量很大,我身上的骨頭都已經被震碎得差不多了。按當時的情況來看,我應該必死無疑才對。但是在我昏過去又醒過來後,不僅身上的傷愈合得差不多了,而且更是回到了前一天的晚上。說真的,要不是那傷口還沒有完全愈合,還留有疤痕,我幾乎都不敢相信!」
張懸緊緊的盯著我,眼神有些莫測︰「如果按照這個世界的常理來說,你當時就已經被鬼面殺掉了。但是奇怪的是,你不僅沒有死,還回到了過去的時間……」他頓了一頓,嘴角牽起一個反常的笑容︰「在死的一瞬間,你是不是做過什麼?或者說……想過什麼?」他明明是笑著的,然而我卻覺得這個表情比發怒還要可怕,那樣的笑容里仿佛夾雜著陰冷的血腥味,讓人不寒而栗。
面對眼前的這個人,一瞬間我的心里產生了一絲懷疑︰眼前的這個人,真的是張懸嗎?真的是那個嘴上雖然毒辣冰冷,心里卻暗暗在乎關心著朋友的死黨兄弟嗎?為什麼,明明是一樣的面貌氣質,給我的感覺卻像是面對著一個危險的陌生人一樣呢?
「想過什麼?我當時腦子一片空白,整個人都被嚇傻了,哪有時間去想別的?」我憤懣的迎向他的眼神,一臉的心有余悸。
張懸笑看著我,眼里卻沒有一點兒笑意,對視了好一會兒,他才收回了眼神,淡淡道︰「以你動物的腦容量來說,確實難以達到平常人的思維反應程度。不過在那種情況下,你只是腦子空白,而沒有直接嚇暈過去,已經是非常大的進步了。」
我心里一松,面上卻是把拳頭捏的咯咯直響,恨不得立馬沖上去對著他的太陽穴來一拳,但到底我還是沒有動手,而是挫敗的嘆了一口氣︰「想不到四年不見,你還是一點沒變——毒舌功依舊狠辣啊。」
張懸哦了一聲,面無表情道︰「是麼,我倒是認為你變了很多。」
我臉色一變,接著看見他臉上露出一個熟悉的滿是嘲諷的笑容︰「動物的腦容量已經不足以形容你了,應該換成是單細胞生物才對。」
「你……」我僵著脖子瞪著他,看著他臉上那熟悉一如四年前的笑容,喉嚨哽咽幾下,最後只憋出三個悶生生干巴巴的字︰「算你狠!」這一瞬間,仿佛我們都回到了大學那個無憂無慮的時期,每天瘋玩打鬧,斗架斗嘴,即使前一天兩個人打得你死我活,到了第二天依舊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勾肩搭背,插科打諢。
但是,終究只是那一瞬間。全身上下的疼痛鮮明的提醒著我,有些東西,終究是經不過時間流逝,人心善變,曾經無比懷念的那份情誼,到如今重新袒露在此時此刻此地,已然變質。
我並沒有說實話,在張懸問我在死的那一瞬間做過什麼想過什麼的時候我撒了謊,我告訴他我什麼都沒想,但實際上,那一次生死瞬間,我想的是︰這一切都是夢吧,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我不知道這個在我生死一瞬間從我的靈魂深處飄忽而起的念頭代表著什麼,又有什麼作用。我只知道,在面對著給我陌生而危險感覺的張懸時,我本能的選擇了隱瞞,我幾乎是下意識的對他說了謊。我只知道,在這個連一個念頭都能置人于死地的世界里,任何看起來詭異而不可能的事情背後,都隱藏著致命的危險。一連串的理由,一連串的借口,總結起來只有一個答案︰我不相信張懸。
不相信,眼前的這個張懸。
面前的男子一身黑色風衣,包裹著筆挺修長的身材,他蹲來,伸出手指按在我已經粉碎性骨折的小腿上,手指發力輕輕一按,我只感覺小腿上有一股溫暖而不灼熱的氣流從他的手掌中噴發而出,瞬息之間游走進了皮膚內部。凡是接觸到那股氣流的血肉經脈,就仿佛突然被注入了無窮的生命力,立刻活絡起來,壞死的皮肉轉眼間就恢復了完好,粉碎的骨骼也在這股氣流的驅使之下緩慢的生長連接起來。
我感受著自己身體的變化,內心的震撼已經無以復加!這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神奇力量?爆發時就仿佛是一顆核彈,擁有可以毀滅一切的恐怖勢能,內斂時卻又如仙家的靈丹妙藥,接骨再生,還原皮肉,不亞于使重生!
張懸不過是一搭手,前前後後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我就感覺到小腿的痛覺漸漸消失,碎掉的骨頭又重新生長了出來,腿上的行動能力也已經恢復了大半。
我驚訝得目瞪口呆,盯著自己的腿左看右看,如果不是腿上還留著那猙獰的血跡,連我自己都無法相信這條腿曾經受到過毀滅性的傷害!
張懸收了手站起身來,臉上有些不自然的蒼白,顯然是剛才消耗的力量過多,身體有些虛弱不適了。我站起身來,正想去扶他,他卻擺擺手拒絕了︰「現在離夜晚還有三四個小時,暫時還是安全的。趁這個時間你好好休整一下,把身體狀態調整到最好,做好迎接惡戰的準備吧。」說完他就頭也不回的上了二樓,打開一扇房門進去了。
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後,我才呼出一口氣,將身體放松下來一下子就癱軟到了柔軟的大沙發上。這短短的一段時間之內,天翻地覆,我的身體和心理承受能力都已經達到了極限,實在是太累了。
眼一閉上,我立刻沉入了睡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