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朗星稀,寂靜無聲。此刻,杰特卻無暇休息,因為,他要充分這理想的思考空間,來理順腦海里的千頭萬緒,然後校正自己前進的坐標。現在,已經沒有退縮的余地了。路,是人踩出來的。江山,是人打出來的。不管前路是如何崎嶇不平,自己也只有義無反顧地走下去。
他隨手拽起一把佩劍,盡量放輕腳步地走向軍營里的一個小山崗。要知道,那些陪伴自己一起出生入死、奮勇殺敵的勇士們早已進入了夢鄉。杰特實在不想吵醒他們。
忽然,一陣陣低微的痛苦申吟聲,引起了杰特的注意。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杰特來到了一個巨型帳篷前面。
哦!……傷兵營?不錯,這里就是充滿可歌可泣故事的集散地——傷兵營。
沒有一絲猶豫,內心的責任感讓杰特邁步踏入帳篷。剛掀開帳幕,濃烈的藥水味夾雜著難耐得血腥味,已如浪涌出。但久經戰陣的杰特,連眉頭也沒皺一下,隨即大步走了進去,不過,在他的眼中卻咋現出一絲苦澀的神光。
「閑雜人等不許內進……大人?!」當值僧侶訝意的呼聲,讓痛苦的申吟聲嘎然而止。帳篷內數十雙眼楮,齊齊盯向杰特。
「大人,你這是……」
杰特沒有答話,只是用關切的眼光,緩緩地掃視著這些平凡的英雄。他們,有的少了胳膊,有的斷了腿,還有的全身焦黑……但是,在他們的眼中,卻看不到一絲的怨恨之情,而更多的,是欣喜!在這瞬間,杰特的眼楮濕潤了,喉嚨也忽然哽咽起來。
「勇……勇士們!對不起,打擾了!請……請等一下……」就在眾人詫異的目光當中,杰特像風一樣退了出去,只留下無數詫異的目光和滿腦子的疑惑。
不過,答案在三分鐘之後揭曉了。所有傷員的視線,在杰特步入的一剎那,落在了杰特手中的箱子上。看著那些眼楮發亮的傷員,僧侶低罵了起來。
「看什麼?不許看!你們是傷員,不可以喝酒!」不過,首先臉紅的人,卻是杰特。
「對不起!我……不知道會這樣,我只是想慰勞一下大家,誰知道……」
「我不批準!」但是,這個三十來歲的女僧侶絲毫不讓步。
「大姐!拉洛大人最理解我們了,您就開開恩,讓我們爽一下吧!」傷兵們開始起哄了。
「就是嘛!喝一口,沒什麼關系吧?」
「嗯!俺寧願痛飲勝利酒而醉死,也不願在孤獨中痛死!」這家伙的言論頓時引來一陣大笑。接著,連杰特也開始求情了。
「小姐!就看在他們為了祖國英勇殺敵的份上,給他們一小杯好了!」
「不行!」
「那我命令你!」軟的不行,杰特就來硬的。
但,這僧侶依然堅持原則,毫不讓步,竟然拒絕杰特的命令。「不行!大人,不行就是不行!喝酒會讓這些爛人傷勢惡化的。開了這個先例,以後豈不是要把傷兵營建在酒窖上面?」
「不錯!好主意!大姐說了這麼多,這句最像人話了。」這家伙說完後,那僧侶狠狠地盯了他一眼。誰知道,那家伙臉皮夠厚,不但擠眉弄眼,還吹起了口哨。結果,全部人哄笑起來。
在一番爭論後,終于達成折衷方案,每人一杯,只許嗅,不許喝。本著聞聞也好的心態,傷兵們同意了方案。
「勇士們!我代表全軍上下,對你們的英勇無畏表示最崇高的敬意!」說完,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頓了一下,說︰「不過,在大家喝……不,在大家‘聞’酒之前,我想先舉行悼念儀式。」接著,杰特把一杯酒灑在地上。「這杯酒,是給死去的人民!」
「為了人民!」眾人齊聲喊到。
接著,又灑了一杯。「這一杯,是給為了勝利而陣亡的將士!」
「為了勝利!」
「最後一杯,是給大家的!」杰特把酒一飲而盡。
于是,眾傷兵心領神會地用最‘自然’的動作,跟著杰特把酒一飲而盡……
跟著,眾人把「哈哈哈哈!」的大笑聲送給了那位快把眼球給瞪出來的大姐。而身為‘元凶’杰特就趕緊跑路,轉去慰問其他的傷兵。
兩個小時後,杰特帶著愉快的心情出了傷兵營。但,正當他回去的時候,一陣低聲的咒罵把他吸引住了。
「他媽的婊子,憑什麼騎在咱們的頭上?」一把沉厚的聲音首先響起。
「噓!小聲點。冷靜!冷靜!」另一把聲音想制止他。
同一時刻,杰特察覺到前面不遠處的一個帳篷,有風精靈活動的跡象。
哦?是‘消聲壁’魔法。于是杰特不動聲色,暗中發動黑妖精變身,然後偷偷潛行過去,伏在那個帳篷邊的支架上面。因為,消聲魔法,可以阻擋聲音通過空氣傳播,但無法阻止聲音通過金屬等固體傳出去。所以,杰特可以通過金屬支架,繼續偷听。
可能是施了魔法的緣故,帳篷里面的人肆無忌彈地繼續大發牢騷。
「你叫我怎麼冷靜?希露和她那群婊子,一天到晚趾高氣揚的,把咱們當奴隸一樣使來喚去的。她算什麼?」
「不要亂說話,現在希露可是拉洛大人身邊的紅人。」
「紅個屁!她不過是個該死的奴隸!」
「可她現在已經把大人迷得暈頭轉向了。大人又怎會記得咱們這些下人啊!」
「大人怎麼會任由身邊的女人掌控大權的?」
「哎——這就是‘枕頭風’的利害啊!現在不要說後來加入的弟兄,就是我們這些最早加入的,也都心寒啊!」
「我呸!如果不是看在莎朗大人身為劍聖也甘願屈就在大人旗下,我才不跟現在的大人呢!」
「哎——我也是看在黑炎大人的份上。如果不是可以每天跟黑炎大人探討魔法,我也忍不下去了。」
「就是嘛!秀一大人他們,隨便一個跑出去,都會被各國爭相邀請。為什麼要呆在這里?我知道拉洛大人以前對幾位大人有恩。但,現在的拉洛根本不配當他們的頭嘛!
論武功,他現在比不上五人中的任何一個。以前他那種橫掃千軍、殺敵如風卷殘雲的氣勢,早已無影無蹤了。更可悲的是,大人太關心他身邊的女人了,如此下去……
唉——」接著,是兩人同時嘆氣。
※※※
杰特沒有再听下去,因為,這已經足夠了。
三分鐘後,杰特獨自一人坐在山巒之巔上,任由疾烈的夜風鞭打著自己那本就雜亂如麻的長發……
我什麼地方做錯了?為什麼有人想離棄我?是因為我的軟弱嗎?我……到底該怎做?
杰特不停地反躬自問,不斷地思索、思索、思索……
自從快意恩仇之後,與生俱來的渾噩細胞,竟然在不思進取的沃土里茁壯成長起來。
迷失了方向的身軀,就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再也蹦不起來。心中的夢想,也像海市蜃樓一樣時隱時現,不過,其輪廓越發朦朧了。在不大成立的理由支配下,自己莫名其妙地參軍了。
雖說剛二十出頭就當了中將,但自己也隨即卷入了數不清、道不明的無情爭斗中,在政治、軍事、經濟、權力、生存與死亡、乃至于女人等等錯綜復雜的漩渦中苦苦掙扎,甚至為了顧全大局而痛苦地做出了令親者痛,仇者快的抉擇。親朋的誤會,還相對容易消除,可為了保守秘密而在親朋面前也不能一訴衷腸的苦痛,則像一根極易繃斷的琴弦,時時牽緊著自己那變得易裂的神經,無時無刻地侵蝕著自己原本健康的靈魂……
那兩個原佣兵罵得太對了,一個目標不明確、過分沉迷于兒女情長的人,一個不能抵御一切艱難困苦的人,一個不能充分發揮部下專長的人,是沒出息的……
杰特下了決心,即使,不可以一下子把一切問題都解決好,但朝著正確方向前進的第一步,自己一定要堅決果敢地邁出去。而在杰特下定決心的同時,一個膽大卻不失謹慎的計劃在他的腦海里形成了……
時間,在思索中不知不覺地流走了。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把沉思中的杰特喚回到現實當中。新的一天,開始了……
杰特沐浴著晨曦,邁著堅定的步伐回營了。但他卻不知道在他走後,在離山崗不遠處,有三個人現出了他們的身形。為首之人,竟然是太鷹!
「大人,這樣子,拉洛大人真的會醒悟嗎?」
太鷹沒有回答,反而反問那人︰「我是笨蛋嗎?」
「當然不是!大人是聰明人。」
「那好!你記住,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豬就是豬,鷹就是鷹。但牛嘛……是可以變成牛人的!」說完,太鷹頭也不回地走了。
※※※
這天一大早,所有私兵團的高級將領匯聚一堂。但明顯地,眾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所以大家都在竊竊私語。
「黑炎哥,知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大人竟然會一大早召集我們?」莎朗小聲問道。
「我也不知道啊,我也是一大早被召了過來……」正在此時,帳外衛兵大喊︰「拉洛大人到——」
就在眾將的目光底下,杰特身披褐紅色披風步入帳篷。在眾人行禮之後,杰特坐了下來。不過,眾人卻注意到,他身上的披風原來是銀色的,只不過是上面染的血干了之後才變成這樣子。
杰特的虎目從眾將的臉上掃視過後,開門見山地說道︰「今天叫大家來,是為了宣布我們軍團的人事調動。」眾人一听,頓時有點不知所措了。因為事前完全沒有一點征兆。但杰特沒有理會眾人的反應繼續說道︰「眾將官听令!」
「是!」眾人齊聲應到。
「我決定,正式任命為莎朗為我軍團副團長,同時兼任第一師團團長,暫時配兵六千人。我不在的時候,負責統帥全軍。任命黑炎為魔法師團團長,統領所有黑魔法師。
此外,同時暫管僧侶團。」
「謝大人!」盡管兩人刻意保持平靜,但依然平復內心的激動。因為,這意味著全軍近一半的戰斗力,將掌握在他們的手里。
「好!希望你們能好好發揮所長,不要辜負我對你們的期望。」在短暫的鼓勵過後,杰特開始了第二輪的任命。
「任命太鷹為軍團總參謀長,配夢娜為參謀,此外可以直接調用漢克的情報部隊。任命加藤秀一為監察官,擁有監察全軍的權利,同時配督戰隊五百人。」
杰特此言一出,更是一石激起千層浪,眾人心中頓時嘩然。因為,雖然夢娜被升為參謀,但實際兵權卻被削掉了。而太鷹更失去了對軍隊的直接指揮權,每次都要經過授權才可調動軍隊,成了名副其實的軍師。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以後除杰特以外,所有人的行動,都將受到秀一的制約,也就是形成了一個鉗制的局面。但杰特繼續頒布下一項任命。
「命金為第二師團團長,統領除牛頭怪以外的所有獸人。命莉雅為第三騎兵師團團長,暫領所有騎兵。命雷亞為近衛團團長,統領所有牛族戰士,直接听命于本人。任命艾絲美為由原佣兵組成的精英分隊隊長。」
「好!最後命麗、希露為本人親衛。」
明顯地,眾人對此是震驚的。畢竟,這表示著軍團體制的改變。雖說,基本上是達到了各司其職的目的。但,這當中對眾人權力的重新洗牌,是眾人所始料不及的。而內里更深層的含義,則是表明了杰特公私分明的決心。雖然杰特最後將麗和希露任命為親得不能再親的‘親衛’。在這一點上,杰特明顯地存有私心。但總的來說,還是暗中降低了自己那群愛人的權力。
不過,就在眾人仍處于震驚的時候,杰特就宣布散會了。
「以上所有任命,將會按照利卡納軍法來擬定個人的官餃。好!大家有什麼意見嗎?……沒有的話,散會!」
可就在眾人離去的時候,杰特把秀一叫住了。杰特走到秀一身旁,用只有秀一可以听到的聲音說到︰「秀一!我的背,交給你了!」說完,他輕輕地拍了拍秀一的肩膀。
秀一只是淡淡地說了聲︰「是!」不過,杰特卻頭一次在秀一的眼中看到激動的神光。
「大人!」
「嗯?」
「我軍有很多希曼第四軍的俘虜,而且大多有傷在身。我們是不是該分派一些藥物給他們呢?」秀一的話雖然這麼說,不過,他冰冷中帶點陰森的語氣讓杰特毫不懷疑他是在說反話。
「啊!這個問題嘛!要考慮考慮……我軍的醫療藥物好像不夠哦!還有,我听人家說,重傷人員,通常都會在戰後的幾天內死去。至于剩下的俘虜,就交給太鷹好了……」
「請大人放心!我知道如何處理的了,我會好好安排他們……」
結果,惡貫滿盈的希曼第四軍俘虜,在戰敗被俘後的三天之內,有多達兩千人傷重不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