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間三天過去了。
在這三天里,杰特終于收到了關于西部戰況的進一步消息,連忙找來太鷹討論。
第一條消息是關于戰爭如何開始。
其實,早在今年春天,在西部海域,就出現了幾股海盜。但由于這些海盜被利卡納海軍打敗了好幾次,而且規模也不大。所以一直沒有引起利卡納上層的注意。
但後來,海盜越來越猖獗了,利卡納不得不動用更大規模的艦隊進行清剿。直到八月初,在得知一支運滿宮廷美酒的船隊被一股擁有30條大船的海盜打劫後,利卡納西北艦隊副總指揮,決定親自帶80條戰船的大型艦隊去掃蕩海盜。
誰知道,卻被兩倍于己的海盜聯軍圍困在離海岸150海里的一座小島上。被迫用信鴿向總部發出求援信。于是,總指揮薩諸那中將坐不住了,點起剩下的所有250只大小戰船,前去救援。結果,當然是一去不返。
「先示弱于人,然後誘敵深入,進而圍殲。這根本是典型得不能再典型的陰謀了。那群笨蛋沒看歷史書嗎?」對于己方艦隊輕易中計,喪失制海權,杰特非常不滿。
「呵呵!這你就所有不知了,據我們的情報顯示,那支所謂的運酒船隊,其實是卡奧羅旗下的奴隸商隊。說不定,這次船上裝的,就是獻給他的美女!」
「……唉!財、酒、氣、色。世人干傻事的時候,大多跟這四樣東西有關。現在,他四樣全佔了。怎能不出事?」
第二條消息,是駐扎在西部地區的第七軍團團長加納特發來的。
內容是,他在趕去支援跟敵人鏖戰的西部軍團的途中,經過杜法蘭伯爵所管轄的杜法蘭城時,受到了城中守兵的猛烈偷襲。並且在倉促撤退的時候,受到萊卡軍隊的強力阻擊,損失慘重,現在困守于位于利卡納中西部的一座小城中。
看見這條消息,杰特搖搖頭。這招式,分明就是去年班頓在賓達要塞城下對付騎兵團的翻版。不過,這也難怪,久無戰事的西部地區,軍隊因此而松懈,是很正常的事情。
「還有其他軍團的消息嗎?除開那里的貴族私兵團不算,我記得那里,除了西部軍團,好像還有第十一、西南、西北三個軍團。」但太鷹只是搖頭以對。
「……不管怎樣,起碼,現在謀叛者已經浮出水面了。好!我們上場的時候到了。」
「杰特!」
「怎麼?」
「假如你是這場戰爭的最高指揮官,你大概要多少兵力才能打敗萊卡?」
杰特沉吟了幾秒鐘,戲言道︰「這是毫無意義的假設。為這種不切實際的事情想太多,只會讓我的腦細胞在沒有加班費的情況下,做出薪水以外的工作。」
但是,太鷹卻一臉認真地再問︰「我是說,假如!」無形中,太鷹的語氣重了。
看著一臉凝重的太鷹,杰特道︰「在保證補給的前提下,如果我有充分的自由度……二十萬就夠了。不過,至少要有三萬騎兵,我才能保證把所有登陸的萊卡人扔到海里去喂魚!但是,有能力做,不等于有機會做。我沒有必要……」
可是,杰特的話,被太鷹打斷了︰「雲飛大陸就像一個永不落幕的劇場,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不同的曲子在上演著。但是,有能力和有資格編寫屬于自己的舞台劇本的作者,可並不多啊!」
「……」
「想想看,一群腦袋裝滿枯草的蛆蟲,憑著他們高貴無比的血統,盤踞在權力的最高峰。現在他們正在用最最高漲的熱情,在政、戰兩方面制定出跟狗屎一樣香的策略。如果說,你現在出手的話,出于保險性和尋找替罪羊的方便性來考慮,他們一定會拍腳掌歡迎你的加入。但是,處在指揮官底層的你,有機會取得決定戰爭勝負關鍵的鑰匙嗎?」
「……沒有!」
「這就是了,好的規劃是成功的一半。規劃壞了,你就算花上百倍努力,也不會取得好成績。這種情況,好比一個人在冬天蓋著棉被,然後將全身斗氣匯聚在上,盡全力放臭屁。不但沒用,而且大有可能先把自己給毒死。」
面對太鷹這種生動形象的描述,杰特真是哭笑不得。不過遺憾的是,盡管這個比喻粗俗不堪,但卻說出了事情的真相。如果自己真的在此刻加入,甘當馬前卒,那麼,這的確盡了自己為將的義務。不過,這場戰爭會拖過久,死多少人,這就不是自己所能左右的了。但無論如何,過大的人命傷亡,這是自己所不願看到的。
同時,杰特從太鷹的話中,聞到了濃烈的反叛味道。雖然這似乎有點大逆不道,但听在杰特的耳中,卻並不覺得刺耳。畢竟,聰明人十分明了,只有充分適應形勢的發展才可以生存這個道理。當然,這跟老國王為了牽制貴族,而故意把杰特放在貴族對立面上,有著莫大的關系。
結果,杰特就在有點贊同、有點反感、有點擔憂、又有點不滿的矛盾心情中,默許太鷹繼續說下去。但是太鷹的言論,與其說是勸說,倒不如說是唆使更貼切一點。隨著共鳴之音的進一步挑撥,杰特的思緒,已經在太鷹先生的完美演奏中,不知不覺地飄到一個危險與機遇並存的空間里。
「現在的利卡納,正面臨一場壯麗的覆亡風暴。如果,你真的跟著貴族們那根拙劣的指揮棒亂轉的話,你手上那不多的兵力只會在那毫無意義的消耗戰中,被一點一點地消融。」
如果說,要一支訓練有素的樂隊,听從一個不知四分音符為何物的外行指揮家來演奏樂曲,這無疑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沒有人會喜歡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外行來指揮自己,杰特也不例外。若是指揮者心懷惡意,那麼,就沒有比這更糟糕的了。太鷹說的是無可辯駁的事實,杰特根本找不到反擊的理由,只好乖乖地听下去。
「現在能夠力挽狂瀾,讓利卡納在這場完美風暴中生存下來的。除了你,就只剩第一軍團那個久未露面的元帥大人了吧!」
「的確是這樣,但是,除非兵臨城下,否則那群老爺們是決不會讓他離開帝都半步的。」杰特長長地吁了口氣。
「好吧!讓我們的話題回到起點。現在擺在你面前的是一個很簡單的二選一選擇。方案一,早早地加入戰斗,然後徒勞地進行著沒有任何決定性意義的小規模戰斗,最後眼睜睜地看著千千萬萬的黎民百姓墮入絕望的深淵。方案二,忍痛暫時不參加戰斗,等獲得總指揮權後,以你所擅長的有效的方式,在最短時間內結束戰爭,讓利卡納恢復元氣。」
仿佛看穿了杰特心中所想,太鷹進一步提醒道︰「當然,如果你不是站在利卡納的立場上考慮這場戰爭的話。可供選擇的後備方案還是很多的。」
話還是要這樣說的,不過太鷹十二萬分地肯定,杰特他絕不會將這些所謂的後備方案納入考慮範圍的。現在的杰特雖然尚處于猶豫當中,不過,以他的智慧,選擇出正確的方案,也只是時間問題。
可他把杰特看得太簡單了。雖然,在他巧妙的引導下,杰特的思緒,終于飛到了這個他以前所不願意面對、甚至說是他特意躲避的區域里面。但知道,不等于做到,做了,也不等于他想做。察覺到太鷹的意圖,一股因被人玩弄而產生的不快,開始充斥著杰特的心房。毫無征兆地,一股強大的懾人霸氣,從杰特身上涌出。
「太鷹!你是想讓我像馬爾薩斯一樣,當個竊取權力的野心家嗎?」話語,雖然是那麼的平靜,但是,太鷹卻能真切地感受到,蘊藏在話語後面那股風暴的威力,是多麼的巨大。
太鷹微微一笑。他很明白,如果要憑一己之力,消弭一場已經成形的風暴,這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所以,他決定繼續對這股巨大的能量,加以適當的引導︰「權力的可怕,並不在于其本身。而在于其擁有者的不當使用。試想想,如果彈鋼琴者是一頭豬的話,彈得再好,也只有豬會喜歡。人听到後,會吐的。但如果……」
「夠了!太鷹!不要再說下去了!」杰特話語中的厲芒,毫不留情地斬斷了太鷹的語絲。但太鷹略一愕然後,突然一手抓住杰特的衣領。
「杰特!听著!我不是叫你去結黨營私,干預朝政!我只是希望你勇敢地站出來,承擔起你應負的責任!」一股閃亮的光芒,從太鷹眼中電射而出,向杰特雙眼直逼而去。
「責任?」
「不錯!這是屬于你的責任,屬于你的命運!」
「命運?」
「……不要再猶豫了。」
「不!我不是猶豫,我只是……」
看見效果不大,太鷹馬上轉換另一種方式︰「杰特!一直以來,你不是最喜歡用那種以最小代價取得最大勝利的奇謀嗎?好!如果,你硬是要把人命損失當作你衡量自己行動是否正確的唯一標準。那麼好!你選擇吧!一,你獨善其身,死一千萬人;二,挺身而出,死一百萬人。」
像連珠炮似的把話說完,太鷹就頭也不回地走了,只剩下杰特,在為這個既簡單又復雜的數學問題而發呆……
太鷹走了不到一百米,望了望後面,確認杰特不在,就閃身進入一個擁有反偵查魔法屏障的屋子里。
剛進去,就听到‘啪、啪、啪’三聲沉穩而有力的鼓掌聲。
「不愧是太鷹!你果然有資格爭奪本年度最佳教唆犯的殊榮!」黑炎當先從黑暗的房間角落里現出他的身影。然後,秀一他們也出來了。
「很遺憾,我們這位擁有無限潛力的當事人,卻完全沒有被教唆的自覺。」太鷹冷冷地說道。
「很簡單,他不肯,我們就費點力氣,一起把他趕上舞台就是咯!」
「男人果然是懶骨頭。事情不逼到面前,都絕不肯動一根手指頭。」沙朗懶洋洋地說道。
「拉洛大人他終會走到那一步的,在此之前,我們沒有必要把他逼得太緊,我們只需恰如其分地做好我們的催化劑工作就好。」秀一的話,永遠都是那個調調,像一塊萬年堅冰一樣,沒有一點兒熱度。
「嘿嘿!我相信老大會自己踏上那個什麼舞台的。畢竟他是老大啊!」金,捋著他的虎須,說著毫無建設性的話。
「噢!是了!我們怎麼都盡是散布反叛言論。糟了!我們犯了叛國罪,會被殺頭的!」當黑炎擺出一副驚恐模樣,用極其夸張的語調說出此話時,完全沒有人理會他。因為本著禍害留千年的經典定律,大概死神也不想這個嘴巴不干淨的家伙,這麼快下去地獄搗亂吧!
這時,太鷹忽然說︰「我給大家說個笑話︰從前,有一個無惡不作的惡棍,他犯了很多罪︰殺人、搶劫、幾乎什麼都干過。但是他從未被人抓過。請問,到底有什麼罪,他肯定沒有犯過呢?」
慢條斯理地,秀一答道︰「越獄罪!」
「呵呵!我就知道,這麼老套的故事,一定有人知道。」
「什麼嘛?」黑炎和沙朗不解。
「我的意思是,我們從未向利卡納宣誓效忠。那麼,你叫我們怎麼反叛呢?」太鷹狡黠地說道。
「哈哈哈哈哈!」所有人同時大笑,連秀一都不例外。
可惜的是,杰特本人卻不知道,這幫人的絕對忠誠之心,僅僅限于他本人而已。于是,就在內因和外因的共同作用下,杰特有意無意地踏上了屬于他的權力之路。
※※※
幾天過去了,事情的發展,可以用一塌糊涂來形容。
消息進一步證實,西部最重要的兩個軍事港口——蓋爾斯和龍派特港,已經落入萊卡軍的手中。所有海軍人員和艦只,被全數俘獲。
西部軍團被全殲。西南和西北軍團分別受到萊卡第一和第二軍團的攻擊,損失慘重,已經後撤休整。
西部地區的民兵團,正在被有計劃地肅清。而加納特的第七軍團,和剩下的兩個貴族私兵團仍然在據城死守。
本來,朝廷打算組織一隊由四個軍團組成的援軍。在有心人的幫助底下,早就把杰特的軍團給算上了。但由于杰特事先把軍隊分散去公干了,所以軍部的家伙只能一邊咬牙切齒,一邊罵杰特夠毒。不過,一道緊急的集合令,卻神奇地在一天之內,用快馬從帝都送到了杰特的辦公桌上。
當這位外出公干,指揮部隊修葺城牆的中將大人收到這個命令的時候,已經又過了兩天。
「啊!軍情緊急?……唔唔!下官一定在最短時間內,集結好軍隊。」
「將軍所指的最短時間,大概是多少天?」
「這個嘛……很難說,我的部隊,被東北的官員拆成十幾隊,分散到東北各處去了。要集結起來,有一定難度。唉!我也不想這樣,但是那些官員老是把檔從上頭壓下來,我也沒辦法啊!」
所以,在傳令官把情況反映上去之後,那些東北的官員們,在半個月之內全都丟了飯碗。
不過,由于杰特用這個冠冕堂皇的名義怠工,上頭也不能把他怎樣。所以,只好匆匆地將從前線撤下來的第十一軍團,加入到援軍中湊數。結果,援軍的組成就變成了︰黃金獅鷲軍團、第四、第十一、北方軍團,和只有一半兵力的西北軍團。
但是,一件出乎意料的事情,發生了,原本為了讓伯倫出任援軍總指揮,貴族們還特意讓軍部把他重新升為中將。誰知道,以大局為重,重新上台的伯倫,在援軍出發前兩天被暗殺了。
于是,一場內部會議召開了。當然,像瑞普這種家伙,是不會有份的。
「暗殺嗎?好可怕哦!假如我當上了援軍總指揮,我會不會……」杰特還沒說完,就听到黑炎的高談闊論了。
「沙朗,你知道嗎?蟑螂的生命力真的很頑強哦!」
「是嗎?」沙朗一副很好奇的樣子。
「是啊!我上次做實驗,把一只蟑螂的頭砍了下來,結果蟑螂死了。」
「喏!這有什麼稀奇的,把頭砍下來,不死才怪呢?」
「但問題是,那只蟑螂不是被我當場殺死,而是渴死的!」黑炎故意把音量放大。
「什麼?」這下子,不單是沙朗,連其余人都湊過頭來,想听個究竟。
「我把蟑螂的頭砍下來後,我不管它,把它放在一個罐子里。誰知道,過了半個月,蟑螂竟然長出一個新頭來。」
「蟑螂復活了嗎?」麗好奇地問。
「我本來以為是這樣,但後來……」到此時,黑炎故意不說下去,等眾人全都豎起了耳朵,在繼續說下去︰「後來,再過了半個月,蟑螂卻死了。」
「怎麼死的?」
「我不是說了嗎?是沒水喝,渴死的!」
「渴死?」麗美麗的大眼楮,睜得大大的,配合上她眼中那代表迷惑的霧氣,顯得非常漂亮。
沙朗輕輕地給了麗的腦袋瓜一個爆栗,道︰「小笨蛋!沒有頭,就沒有嘴巴。沒有嘴巴,就喝不了水。新頭還沒完全長出來,當然渴死啦!」
「噢!原來是這樣的……」麗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不過,眾人卻哈哈大笑起來。但被取笑的物件,當然是杰特了。
杰特賭氣地扭過頭,不理眾人,不過,大家笑得更厲害了。
「哈哈哈!打不死的蟑螂——杰特!」黑炎笑得眼淚都飛出來了。
「哈哈哈!殺手的克星——杰特!」沙朗恭維道。
「呵呵呵!想賠本,去暗殺杰特!想輸掉褲子,找杰特!想發財,也去找杰特。」太鷹跳著不知名的古怪舞蹈,在亂蹦亂叫。
不過,正在此時,會議室的大門,忽然被人踹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