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女兒愣了半晌,哈哈笑道︰「夷光?那黃毛丫頭,還美?娘啊,三妹四妹,你們快听听。」
桃夭夭道︰「夷光又名西施,古代四大美女之首,我講的句句屬實。」
姐妹們依門張望,竊竊議論「是瘋子罷?」「是騙子吧?」「我瞧是拐子,專拐女孩兒的賊。」
大姐笑了一陣,發現桃夭夭氣宇端正,神態嚴肅不似作偽,不由心頭打鼓,試探道︰「你沒開玩笑?」
桃夭夭道︰「千真萬確,你妹妹很好看,我喜歡她。」
大姐道︰「哎呀,就算我妹妹好看,也沒跟到別人家里來的道理啊!」火氣漸盛,高聲道︰「大路上看見標致女孩子,你就攆人家腳後跟,貓兒狗兒發春啊?我家小妹才十二歲!你要攆攆你娘去!」鄉村女子野性十足,情急了開罵,粗言惡語瓢潑而出。
桃夭夭漸感焦躁,內心有個聲音道「搶了靈兒遠走高飛,何須跟這些人糾纏?」狠心一發,便要用強,無意瞟過屋邊柴草堆,目光驀地定住。
西施扒在柴堆後,露出半張小臉,靜靜的望著他,明亮的眼眸宛若夜星。桃夭夭煩緒登消,唇邊泛起微笑,內心一片寧和。大姐罵累了,思量這人光挨罵不還嘴,脾氣倒不錯。指鼻子啐兩口,教訓他︰「傻瓜!趁早快滾,別讓人拿棍子抽你!」轉身回屋,關緊房門上了閂。
桃夭夭輕嘆口氣,尋些松枝柏葉,挨著施家茅屋搭個窩棚過夜。
宇宙鋒道︰「主公奪了西施便罷,何必如此費事?」桃夭夭道︰「奪了她的人,能奪她的心麼?」宇宙鋒道︰「你只須稍運神通,即可令她擺月兌迷障,重新變回那個傾心依戀你的龍百靈。」桃夭夭道︰「借助法術能讓女孩愛戀我?」宇宙鋒道︰「欲之所動,法為之靈,把普天下的女孩子都變為情婦,只在主公動欲之際。」桃夭夭道︰「那我還是男人麼?我成種豬啦!再說靠法術扭轉女孩的本意,與下藥何異?呸,金誠所至金石為開,我要以真情解救靈兒,你等著瞧吧!」
他信心陡然爆增,決然道︰「從此時此刻起,我不會再用絲毫法力,除非靈兒自行憶起前身,魂魄得以復原,我都將在此世做個普通人。若有違此誓,碎尸萬斷魂魄永滅!」宇宙鋒道︰「身懷絕大神通者,對自己發願設限,即成永生詛咒。主公想好了,此誓實際是對我的封印,你會失掉調用內丹真氣神劍的能力。」桃夭夭不應,沉浸在遐想中︰「她那眼神表示還記得我,靈兒的魂識在西施心底深睡,等我喚醒呢。」
宇宙鋒再無音息,從此被桃夭夭的誓願封禁。
一夜晏靜,清晨施家眾人打開門戶,一瞧搭了窩棚,立時大鬧翻天。大女兒怒斥︰「啊呀,搭棚子啦!還想長住啊!」沖上前把棚子砸個稀爛。桃夭夭站在旁邊,任憑施家老少拉扯叱喝,始終含笑垂手謙恭有加。從早上磨到中午,眾人無可奈何。若有掃地,擦灰,擔水等雜活,桃夭夭眼疾手快搶著干。午飯時分沒人搭理,他毫不介意,兩瓢涼水幾把野菜,照樣吃的津津有味。
當夜冷雨淅瀝,搭窩棚漏水不管用,他索性倚樹而歇,從頭到腳淋了個濕透。當初宋朝附魂拔都兒時,桃夭夭早已嘗遍人間苦難,眼前的困境純當小菜兒,絲毫不放在心上。堪堪將近黎明,天色微亮,有人悄悄走近,塞給他三個粗粟饃饃,睜眼看是西施,未及搭言,她又急急跑開,躲到柴堆後邊忽閃著大眼楮。桃夭夭心里甜滋滋的,粗饃入口,堪比王母娘娘的蟠桃仙果。
如此耗了數日,消息傳開,轟動了苧蘿東西兩村。一個外鄉小子看中施家小女兒,賴在門口死活不走,各種謠言滿天飛。看希奇,湊熱鬧,勸糾紛的鄉民駱繹不絕,幾乎把門檻踩破,大女兒逢人便道︰「大家評評理,我們又不認識他,沒頭沒腦說我妹妹長的美,在我家耍賴糾纏,天底下哪有這樣的事?」
有人道︰「一頓棍子打跑了唄。」大女兒搖頭︰「不怕打,不怕罵,不听勸,臉皮比城牆厚,性兒比騾子 。」又有人道︰「送鄉上司寇老爺論罪吧!」大女兒道︰「見官要好多錢的,你借給我們?」好心的老人建議︰「咱們湊點財物,送給他作路費,就當送神消災。」大女兒道︰「別提,他不貪圖東西,一根兒草都沒偷,一碗飯沒吃,倒幫我家干了許多活。」好事者笑道︰「既這麼著,人家是真心誠意要你妹妹,就給他算了。」大女兒語塞,只剩搖頭嘆氣的份兒了。
時日久了,見慣不怪,關心此事的人少了。桃夭夭怕給施家招惹是非,月兌掉華貴衣物,請施老頭換幾件農家粗衣。施老頭是個混帳酒鬼,手持金玉華服進城亂竄,被奸猾的商賈連蒙帶唬,只賣了八十錢,四匹粗絲,然而對貧困農家已是天降橫財。施老頭痛快喝了兩月燒酒,房子加添新茅,還多蓋三個豬圈。家境頗有改善,老頭子變得和氣許多,挑幾件粗舊布衣給桃夭夭穿,騙他是換來的物事。施家大娘面慈性善,背地里經常送他些飯菜果月復。
桃夭夭一如既往,吃穿得過且過。閑來游走村中,幫鄉鄰們鋤草,插秧,放牛牧羊,修房補牆,笑呵呵從不嫌髒累,又不收取報酬,粗茶淡飯管飽,他便心滿意足悠然自樂。漸漸的,村民都喜歡上了這個誠懇勤快,與眾不同的小伙子,有的想給他說親,甚至想招他為婿,一律被桃夭夭謝絕。大伙兒嘖嘖稱奇,方信他長期守候施家門前,確為鐘情施家小妹。
但守候歸守候,桃夭夭從不打擾施家的生活。窩棚與草房相距雖近,平常很少傳出大響動。他的一言一行,與家里的氣氛絲絲投合憂悶時不見他出來添亂,清靜時不聞他出言聒噪,喜慶有他湊趣助興,遇禍有他排憂解難;費力的農活由他料理,繁重的徭役由他承擔。總而言之,自從桃夭夭來到,並未增添任何麻煩。施家不顯他多余,日子反而越過越和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