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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下的地方是一所三進的大宅子,比起侯府五進的宅子小了許多,可比起尋常的許多富戶也不吝多讓。
看宅看樹,只一抬眼就能瞧見院內的樹木蔥郁,顯然前主人不是尋常人,而周圍的環境也不錯,大多都是兩進三進的宅子,听趙媽媽說,周圍竟然大半都是東京城的小官兒的住處,六娘不由得咋舌不已。
院子也是有管事丫頭的,趙媽媽來,竟然是開了中門迎接,一個滿頭銀發的老太太站在門口,身上的打扮樸實,卻也瞧得出不凡來,身邊還站著幾個丫頭,乍眼一看,便能瞧出這老太太與趙媽媽有五六分像。
趙媽媽也顧不得去扶丫頭們伸過來的手,自己跳下車,有些激動的叫道,「娘,您怎麼出來了?」
「貴客上門,老身自然要出來迎一迎」老太太年紀雖大,聲音卻還洪亮,盯著趙媽媽身後的六娘道,「這便是咱們家的恩人六娘了吧?」說著三步並作兩步上來,就要來親自扶六娘下車。
六娘頗有幾分受寵若驚,到了這時代,她一共就幫過兩個人,三太太給予她完全的信賴,而眼前這位老太太給予她的是無比的尊重,三太太是別無選擇才會信任她這樣一個孩子,眼前這位老太太用這樣厚重的禮節來待她一個毫無背景的孩子,只讓六娘豎然起敬,這樣的修養,絕不是尋常人能有的。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一向是六娘的座右銘,咚的一聲跳下車來,沖著老太太行了一禮笑呵呵的道,「老祖宗,您可別折我的壽,什麼恩人不恩人的?您這麼說,倒是臊的我沒臉見人了,當日我在秦州,可是受了姐姐不少恩惠,如今趙媽媽在府里也是對我極幫襯的。」
六娘爽利顯然是合了老太太的胃口,拉起六娘的手道,「要不是知道你只有六七歲,就這份兒爽利勁兒還以為是哪家的大姑娘呢我瞧著便是我那得意的外孫女兒也比不上的。老婆子瞧著就覺得歡喜,你若是覺得老婆子當得起,就隨著你姐姐喚我一聲外婆如何?」
趙媽媽微微吃了一驚,倒不是對老太太向六娘表達的意思,實際上,她是跟家里商量過的,六娘家中的情況有些復雜,實在不行,由她出面認個干親,不論到時候六娘是回家也好還是繼續留在府里,都能讓六娘的日子過的平順些。
她吃驚的是六娘的年紀,她回家的時間不多,只跟海棠略微聊了兩句,不像老太太一直在家里,沒想到六娘竟然只有六七歲,看外表倒像是個十歲的孩子,如今知道六娘的年紀再想她的行事,倒吸了一口涼氣,「六七歲?」這是成精了吧?
「可不是只有六七歲,」老太太的眼楮笑的眯成了一條縫,「是不是巴不得這閨女兒是從你肚子里爬出來的?」
六娘若是第一句話還沒反應過來的話,老太太的第二句話就讓她徹底明白了,微微一思量,便知道老太太的意思,這是明著要提攜她呢,想到屋子里的表哥,六娘便知道老太太為何要在門口說這話了,趙媽媽似對她家里的人有些誤解,怕是以為有了這層關系,也能替她撐腰,這會兒她也不好解釋,六娘心中微微感動,聞聲便笑道,
「老祖宗瞧的起我,六娘歡喜還來不及,哪兒有推拒的道理,那六娘就厚顏改口跟著姐姐叫外婆啦外婆外孫女兒跟你磕頭」
掙扎開老太太的手就要跪下磕頭,老太太連忙一把拉住她,笑道,「不著急,這外面濕漉漉的,何況我趙家雖不是有多大排場的人家,多了門親,怎麼也要選個好日子告知親友一番才好。」說罷便牽著六娘的手往里行去,一邊不著痕跡的詢問一些家常。
六娘緊跟在老太太身邊,一邊細細的答著老太太的問話,一邊打量著這個院子。
整個院子給人以一種古樸的氣質,也不知是哪位官人所建,又有了老太太這樣的人打理,院子里行走的僕婦下人一個個的瞧著規矩比起侯府來也不差,只遠遠的見到主人便站定了行禮,直到主人走過,也不動一下,目光雖有好奇卻沒有四下里打量,倒是比于姨娘院子里的那些丫頭婆子瞧著規矩多了。
走過庭院,便瞧見不遠處幾道人影站在二門上,六娘微微一愣,方才辨認出其中一人竟然是海棠
海棠因如今不方便露面,只在二門上迎著,一見到六娘,便是滿眼的淚花。
如今的海棠比起在秦州的時候瘦了不少,腿傷還沒有痊愈,是有兩個婆子攙扶著站在那里,旁邊另有一個丫頭撐傘,地上擺著一把軟轎,顯然方才是被婆子給抬出來的。
也許是因為趕路趕的急,海棠的臉色還有些蠟黃,只軟軟的靠在其中一個婆子身上,勉力支撐著身子,沖著六娘點頭,「你來了。」
六娘見狀不由得低叫道,「姐姐怎麼出來了?」疾步走上去,便要讓那兩個婆子將海棠扶回軟轎上歇著。
海棠用力的眨了眨眼,將眼中的水汽眨回去,笑笑用嘶啞的嗓子道,「我總要親自來瞧瞧才安心。」
六娘聞言低聲道,「姐姐這又是何必?要是再傷到哪里,豈不是我的罪過?」
海棠有些欲言又止,最終什麼都沒說,笑笑道,「什麼罪過不罪過的?我如今再好也不過了,能回家,莫說是一條腿,便是兩條腿都斷了,我也沒什麼不甘心。」頓了頓,將六娘從頭到腳的打量了一遍,才又問道,「從秦州一路過來,你沒吃什麼苦頭吧?」
六娘見海棠是真心歡喜,心頭也為她高興,笑笑道,「路上倒是發生了一些事,卻是與我沒什麼關系,回到府里以後虧得姐姐提醒,又有趙媽媽幫襯著,也沒吃什麼苦頭,姐姐還是先回房去歇著吧,待我見過了表哥,再來與姐姐說話可好?」
海棠心知六娘此次是為何而來,點了點頭道,「那我便在屋子里候著你,我有許多話要與你說呢」又沖著老太太和趙媽媽道別,這才讓兩個婆子扶她上了軟榻。
目送兩個婆子將海棠送回房間,六娘則隨著老太太和趙媽媽往前行去,趙家人果真將她當做上賓來待,吃用雖比不上府里,卻是正正經經的將六娘迎到了老太太待客的正廳,
奉上茶點,又略待了片刻功夫,六娘正與老太太說著一些閑話之時,李中被一位管事請了進來。
進門的是一個格外高大的青年,二十歲的樣子,沿襲了李家人的高大身材,身上肌肉結實將一身粗布的藍色衣衫繃的有些緊,膚色略微偏黑,極為壯實,跟那帶路的管事站在一起,愣是要高出人一個頭,卻無半點兒拘束之意,模樣也比老實人李全瞧著要俊朗許多,瞧人的時候目光坦然,在看見六娘之後,便笑著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
「六娘」
叫過六娘方才想起廳內還有主人家在,露出一個歉意的笑容,李中沖著老太太深深一揖,豪氣的道,「在下見到表妹實在是太過欣喜,倒是讓老太太見笑了。」
老太太聞言笑道,「不妨,你們兄妹久別重逢,不過是真情流露。老身倒也不是想要耽誤你們兄妹敘舊,而是有件事兒,六娘說還要征得家人的同意。」
趙家人從秦州到府上一直待他極為有禮,李中聞言連忙躬身道,「老太太有話不妨直說。」倒也沒有大包大攬。
雖她已是答應老太太了,六娘對自家表哥的有所保留還是很滿意,這是韓李兩家難得听得進她的意見的人,就听得老太太笑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老身瞧著六娘這孩子極是投緣,她與海棠本就情同姐妹,若是不嫌棄我那女兒是奴籍,索性讓海棠和六娘真當姐妹如何?」
這是要收六娘當干孫女兒了
李中聞言便瞧了六娘一眼,他對趙家人的印象是極好的,奴籍不奴籍又有什麼,他家是軍戶也是賤籍,韓家雖是良籍,兩家還不是做了親趙家是什麼人家?便是奴籍,秦州的知州大人見了也要給三分薄面,說起來還是他們大大的高攀了。
可他還是不敢輕易答應了,看了六娘的表情沒什麼不樂意以後,才滿臉笑容的道,「老太太瞧得上咱們家六娘是求也求不來的事兒,又怎會不好?」說話的時候還不住的瞥六娘,打算若是六娘要是露出半點兒不高興,就把話給圓回來,看見六娘神色依舊,才微微的松了一口氣。
李中的神情自然一點兒不落的落入了老太太眼中,老太太心頭微露詫異,沒想到李中一個成年人還要看六娘的臉色行事,卻也沒露聲色,只笑道,
「既是如此,那老身便命人準備一下,你們兄妹兩人多日不見,必是有許多話要說,老身去瞧瞧晚飯,便不在此打擾你們兄妹敘舊,六娘且在這兒用過晚飯再回府吧。」說著便起身來,往外走了去,只留下一個丫頭在門口守著,不讓旁人靠近。
送走了老太太,六娘便掉過頭望著李中低聲問道,「表哥怎麼來了?海棠姐姐的事兒沒給舅舅填太多麻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