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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的反應很平淡,只是搖搖頭,還把李中給夸了一番,六娘見狀著實松了一口氣,她還真擔心自家那個表哥起了什麼不該起的心思,看來只是跟她混鬧慣了,想要與她多說些話罷了。
因為趙媽媽和六娘都還要回府,趙家的晚飯開的早,六娘回到院子里的時候府里才開始用晚飯,六娘在三太太屋里報了個到,便鑽進了三房的小廚房,隨手將小廚房里裝盤剩下的菜裝進食盒,拎著便往松露苑行去。
剛進院門,就有個穿著樸素的丫頭看見她微微一愣以後,掉頭就跑,六娘見狀模了模鼻子,自己沒那麼可怕吧?
也沒喚住那丫頭,只是跟在那丫頭身後漫步走了進去。
整個院子不大,里面松柏挺立,看起來綠意悠悠,頭頂上還不時掉下幾滴水珠,卻是少了幾分人氣,樹木深處,只有一排房子。
這院子可不適合姨娘們居住,六娘不喜歡,總覺得松柏是陵園的標志性建築物,而沒花沒草的,姨娘們想必也不喜歡,瞧著用來抄經看書面壁思過還不錯,不會為窗外的景致而分了心神。
那丫頭就是直奔那排房子而去,六娘走到能看見房門的地方的時候,就听見呯的一聲,像是屋子里撞倒了什麼東西。
院子里很冷清,兩位姨娘身邊都只有兩個丫頭,整個院子通共就六個人,想來平日里都是這般寂靜的,落在地上的松針鋪了一層又一層,卻是不顯得髒亂。
六娘踩在松軟的松針上,腳下沒有發出一絲聲音,屋子里卻是有了響動,不是方才那丫頭去的那間屋子,而是在隔壁。
一個青衫小婢從屋子里鑽了出來,眯著本就細長的雙眼望著六娘笑道,「是六娘姐姐來了,姐姐可是大忙人,今兒個怎麼有空到咱們院子來串門子?」
對于這看著眼生的丫頭認識自己,六娘倒不覺得意外,笑著道,「三太太晚飯時吃著這兩道菜還不錯,便讓我與兩位姨娘送些過來嘗嘗。」頓了頓,才問道,「劉姨娘在屋子里嗎?還望姐姐替我通報一聲。」
那青衫小婢聞言不由得多瞧了六娘一眼,奇怪她怎麼知道自己是劉姨娘的婢女,屋子里已是響起劉姨娘的笑聲,輕盈的腳步聲靠近門口,掀開簾子走了出來,「三太太有心,勞動六兒姑娘了,姑娘快請進來坐著說話,這才下過雨,外面濕漉漉的呢。」
一邊說,一邊走上來接過六娘手中的食盒,遞給身邊那青衣小婢,便引著六娘往屋子里走。
六娘跟在劉姨娘身後走了進屋子,屋子里的擺設很簡單,跟院子里得寵的大丫頭比起來還要簡陋些,飯桌上此刻正擺了兩盤菜以及一碗吃了些許的飯,最引得六娘注意的是窗戶旁邊的那個繡架,繡架上的繡品已是差不多要完工了。
看見六娘看向著繡架,劉姨娘笑著解釋道,「我听說三太太的身子不大好,便尋思著繡一副觀音像,再請高僧開了光,請回來在屋子里供著。」
這就對了,六娘就說這位姨娘既然是聰明人,怎麼可能一點兒動作都沒有呢
如今瞧來,這位姨娘雖然在院子里住著,消息卻是一點兒都不閉塞,至少在六娘看來,這觀音像就選的很有深意。
這觀音像繡的極為精致,無論用的布料還是針線都是上品,一針一線的看的出是煞費了苦心,已是進入了收尾階段。
再看劉姨娘,未時脂粉的臉頰明顯有些干燥發白,眼楮還有許多血絲,這是熬夜過多的必然反應,便是花樣兒的年紀,也經不得這長期熬夜的摧殘,原本漂亮的鵝蛋臉此刻也不那麼耐看了。
六娘笑道,「太太常說若不是觀音大士托夢,她還不知被蒙在鼓里多久呢正想請一尊觀音大士的相回來日夜鮮花淨水供奉,姨娘便想到了前頭,太太知道了必然也是歡喜的。不過,姨娘即便用心,也不要熬壞了身子才是。」
觀音像不過是個引子,如今三太太主動送上了梯子劉姨娘又怎會繼續執著這個?
笑著奉承道,「太太仁慈,體恤下情,也難怪觀音大士托夢相助。除了這個,我也沒旁的本事,不過費些許功夫,哪兒能就熬壞了?」
六娘聞言笑道,「誰不知道劉姨娘以前是老太太跟前的得意人兒,又豈會沒有別的本事?奴婢就曾听人說過,姨娘的一手算盤打的是極好的,便是外面那些掌櫃,也是拍馬難及」
劉姨娘聞言一愣,隨即真誠的笑了起來,六娘這是她瞌睡了送枕頭來的啊
她自打進了三房的院子,幾次想要見三太太都未遂,只能蟄伏著,冷眼看外面鬧的風生水起,如今三太太竟然主動派人來與她說這個,只拉起六娘的手便往桌邊走了去,桌上的飯菜已是被另外一個丫頭收走了,擺上了些許茶點。
「這是姑娘的意思還是三太太的意思?」將丫頭趕出門去,劉姨娘雙手奉上茶杯,望著六娘道。
六娘捧著茶杯揭開茶碗蓋子,輕輕的吹了一口,吹開上面漂浮的茶葉,喝了些許潤了潤嗓子才道,
「姨娘也是知道三太太不耐煩那些俗務的,過些日子,我會同三太太去莊子上。」既然是一拍即合的事兒,六娘也沒必要上著趕兒,說完這句就不再繼續,順道也能試試這位姨娘的深淺。
對于六娘突然冷淡下來的態度,劉姨娘也不以為意,她的消息不算靈通,卻也該知道的都知道。
別瞧六娘年紀不大,在三太太跟前可是一口唾沫一個釘子,到她跟前來提這事兒,到底是為什麼?
如今六娘風頭正盛,她可不願為別人做嫁衣裳,她很清楚六娘目前最大的麻煩是什麼,在鬧清楚六娘是想找個人幫她解決眼下的麻煩還是真想有個長久的合作對象之前,她都不會輕易答應。
這也許是個陷阱,當她幫六娘把路鋪平就會被一腳踹開,未來還有可能遭到三老爺和于姨娘的報復;這也許是個機會,她沒于姨娘那比天高的心,也不像秋姨娘那樣無欲無求,誰不想讓自己的日子過的舒服些?
看著劉姨娘的眼神變換不定,六娘也不以為意,機會和風險是並存的,要是這點兒膽識都沒有,六娘也不指望這位劉姨娘能夠收拾錢管事這樣在外見多識廣的人了。
八姑娘還小,她也還年輕,日後都指著四少爺呢,有的機會只有一次,錯過了,這輩子都只能跟秋姨娘在這院子里吃齋念佛,想到于姨娘替二姑娘定下的那門親事,劉姨娘咬了咬牙道,
「能為太太分憂,是我求也求不來的福氣。」
六娘要的就是這句話
放下茶杯站起身來,又走到那幅觀音像跟前,問道,「這個趕趕工,明兒個就能繡好了吧?」
收拾錢管事的事可不能再拖下去了
從松露苑走出來,回到院子的時候三太太已是用過飯了,小喜正搬了根凳子坐在上房門口守著,瞧見六娘過來連忙迎了上來低聲道,
「四少爺過來跟太太請安了,正服侍太太用藥,你這是去哪兒了?吃過晚飯沒有?」眼尖的發現六娘手上拿著的帕子,驚訝的道,「可真漂亮不是下午出去的時候買的吧?是只喜鵲呢可不是合了我的名字」
「已是吃過了,這手絹兒是劉姨娘送的,」六娘笑著道,隨手將手絹兒遞給小喜,「既然合了你的名字,那你就拿去玩兒吧。
「劉姨娘?」小喜倒也沒客氣,接過手絹兒就開始皺眉,努力的在腦子里搜索這個名字,卻是發現根本找不到任何一個人符合這個條件,不解的望著六娘,「是誰啊?不過這繡工比海棠姐姐的還要出挑」
「明兒個你就能見到了,」六娘道,拉著小喜在上房門口一並坐了下來,「不說這個,我表哥來東京了,過幾日就會回去,你有什麼話或者什麼東西要捎給你哥哥的沒?過兩日我再出門的時候讓他替你帶回去。」
小喜哎呀一聲就跳了起來,低叫道,「什麼時候走?最近事兒多,我可什麼都沒來得及做呢現在再學還來得及嗎?我那兒正好有點兒布料,再花錢買成衣就太貴了」
六娘連忙一把抓住她,低聲道,「咋咋呼呼的做什麼?估模著還有幾天功夫,你要做不好,我幫你想辦法就是了。」兩人都是只會動針,還沒學過怎麼裁剪的。
說到這個,六娘突然想起來自己這個當姑姑的怎麼也該給小外甥做兩身衣裳才能顯出心意來,尋思著箱子里倒還有些細軟的適合做里衣的布料,給小孩子穿是再適合不過了。至于家里其他人,給了這個不給那個總是不好,如今時間不夠替家人做衣服了,索性買些東西讓表哥帶回去就是。
小喜聞言便順桿子笑嘻嘻的望著六娘,「那你再借我點兒錢好不好?就領了一個月的月錢,雖然還有點兒打賞,可趕不上你手上寬裕,怎麼也得給他湊夠兩身衣裳兩雙鞋才行,我爹和那後娘哪兒也不能少了,否則那衣裳一準兒落不到我哥身上,這錢等我以後拿到月錢了再還你。」
六娘聞言想了想,自己箱子里的那些料子太好了些,不做成成衣,拿回去了怕也沒人舍得穿,那一千兩銀子交給海棠以後,她手上還能湊出二三十兩來,都是近些日子得的打賞,府里吃用都不缺,打發人干活的打賞她完全可以用手上那些中看不中用的東西,緊吧著過了這個月,手上就又有錢了,置辦些東西再借點兒給小喜問題還是不大的。
至于給家里錢的事兒,六娘就直接忽略了,家里日子艱難點兒,爹娘才有上東京的動力麼
「成咱們去列個單子,再找個時間出去把東西買回來」
「姑娘要列單子不知我能不能幫上些忙?」一道帶著磁性的嗓音從背後傳來,六娘聞聲連忙起身,這是四少爺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