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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門依舊,門上的銅環早已斑駁,門口的那兩頭石獅子也不知矗立了多少年了,上面因為寧家下人多年一絲不苟的擦拭變得光滑如玉。
六娘到底是來了,不過,這一次是第一次從正門旁邊的側門進,寧家的大門怕也只有當朝宰相王爺一類的人才會開啟,便是這側門,也不是緊要人物無法通行的,從後門到側門,這一番際遇實是讓六娘唏噓不已。
她本不想來的,跟三房的恩怨糾葛實在難以理清,她為難,四少爺怕是更為難。
跟著那位管事媽媽一路進去,一干下人看向她的眼光詫異,好在寧府極好的規矩才讓他們勉強沒有出錯,不過,那眼中的好奇卻是怎麼也遮掩不下去。
昔日寧家僕,今日座上賓,有人鄙視,有人艷羨,這一切卻是無法讓六娘的腳步停歇片刻。
還是三太太的那個院子,千年古樹,百年庭院,這其間的主人也不知到底換了多少位,如今這一位卻是風華正茂,說不盡的風流氣度。
小喜一進院子便被之前的姐妹拉走了,只余下六娘一人進了這正房之中,瞧見的情形卻是讓她微微詫異。
十五六歲的模樣,圓臉,杏眼,梳著婦人才會梳的發髻,臉上的神色俏皮比起房內的另外一位姑娘還要活潑幾分,而另外一位小姑娘不過十來歲,模樣倒也不差,眉眼間與八小姐有些相似,臉色有些發白,眉宇間卻是帶著一絲愁苦,便是面前堆滿了姑娘家最愛的金銀首飾也哄不得她片刻的歡顏。
兩人面前擺放著一大堆的首飾,四女乃女乃正在那位姑娘頭上比劃著,像是要挑出最能襯托這位姑娘俏麗的首飾來,而這位姑娘卻是眼神不住的往門外瞟,瞧見六娘的時候有片刻的詫異,隨即面色一黯便要站起身來。
四女乃女乃卻是不經意的壓了壓她的肩膀,隨即回過頭來,笑吟吟的看著六娘,「六兒,可把你給盼來了」
說著站起身來,落落大方的走上來,「我曾派人到府上相邀了好幾次,卻都得知你不在,說來我做姑娘的時候便是听說了你的名字,本以為早就能相見,誰知道世事變化無常,卻是如今才得見一面。」
六娘此刻還在門外,微微一愣之後,此人是誰,心里已是有底了,看見四女乃女乃熟稔的樣子,心頭的疑慮全消,她想,她知道這次請她過來是為何了。
寧家,除了那位不爭氣的三老爺以外,旁的還算講規矩,而正因為那位不爭氣的三老爺,比尋常人更害怕不講規矩的人
琢磨了片刻,六娘便跨步進門,微微蹲身,只行了半禮,笑著道,「說來該是我來向四女乃女乃請安才是,只是這東京城酷暑難耐,我前些日子又受了重傷,才不得不避到莊子上去,倒是叫四女乃女乃好等了。」
一邊說,一邊不經意的打量著四女乃女乃一起身,便規規矩矩的站在一邊的小姑娘,看見這小姑娘臉色慘白切切諾諾的模樣,心里微微嘆息,這丫頭比她也大不了兩歲啊就這模樣,休要說芸娘和那位眉姑娘了,便是順娘,也並非胸中無盤算的,眼前這位顯然也不是對手
寧家這是將人往火坑里推啊
四女乃女乃聞言臉色微微一黯,六娘受傷,她自然知道是為什麼,不就是近些日子風風雨雨的起因麼?
六娘這話無疑是在提醒她,寧家與韓家的過往已是一筆勾銷。
她原本也不耐煩管那許多,奈何四太太瞧著卿兒郁郁寡歡,一日瘦過一日,才求到她跟前來,她本意是不欲管這些的,左右寧家的事也妨礙不到她,何況寧家本就虧欠了寧羽,可寧羽卻是撇不下這一份親情,她才不得不插手,卻是不想,六娘竟然一進門就扔出了這麼一句話。
這倒是證實了當日的傳言,韓過雖樂意跟寧家結親,可六娘對寧家卻是余怨未消,對此事極力反對,加上一個皇帝送的女人,卿兒的日子怕是難熬了
也不知當日老侯爺下這個決定的時候是否想過,這毀掉的是寧卿兒的一生
撇了一眼怯懦的寧卿兒,四女乃女乃頗有幾分恨其不爭的憤慨,若是她處在寧卿兒這個位置,就算無法反抗家中的決定,那也要叫對方知道,自己不是軟柿子,低嫁已是委屈她了,寧家總會有大筆的陪嫁好讓她過逍遙日子,這般哭哭啼啼的誰還能同情她了不成?
「你能來就好」
四女乃女乃笑道,真心誠意,只要能來,總有法子化解心中的怨懟,畢竟,世上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既然罪魁禍首已經去了,三太太于六娘有恩,四少爺對六娘也不薄,她與六娘更是沒有什麼恩怨糾葛,甚至,她對六娘的觀感是非常不錯的,因為寧羽對六娘的感情近乎崇拜
對此,她並非沒有心里嘀咕,可在後來陸陸續續的事情發生以後就釋然了,六娘根本不想跟寧家扯上任何干系
瞧見對方笑的親切,六娘心頭五味雜陳,她看見四姑娘的時候就知道這位四女乃女乃所求何事了,可這事兒,先不說她樂不樂意,即便樂意幫忙,她還真使不上什麼力,韓家與別人家可大不相同啊
別人家的媳婦兒進門的先問姑翁,但凡討得了長輩和小姑子的喜歡,在這個家的地位便穩如泰山,可韓過娶的老婆哪個問過她們的意見了?即便韓李氏對當日只是丫頭的芸娘那麼不喜,不也沒能把人給趕出去麼?
前些日子家里兩個斗的翻天覆地,听說又添了人,這才消停了一下,這會兒怕是在家里統一戰線,就等著韓過帶人回去呢
這位四姑娘要進門,也要在三四年之後了,即便不添新人,就家里那三個也夠她喝一壺的,韓李氏又是個有孫子便萬事足的,哪里會想到那麼多,而韓過,吃頓飯也要叫那個眉兒上桌,顯然即便將正室之位拱手相送,可要想有實際上的地位,簡直是做夢
遇上這樣的人,六娘都沒轍了,除非這位四姑娘將那些陰私手段學個十成十,無聲無息的將那些人給解決掉,否則,真心誰也幫不了她
這些話只是六娘心里的嘀咕,卻是沒說出來,只笑著順著四女乃女乃的話頭坐了下來,便有丫頭紛紛的端上茶點,隨後魚貫而出。
屋子里茶香繚繞,不時有清風從窗外吹入,今日的天氣也不錯,那清風拂面之時只帶來無比的清新,按說,這樣的時日是最愜意不過的,屋子里剩下的三人卻是沒人享受這一刻。
六娘沒說話,四女乃女乃只是招呼著六娘落座喝茶,拉著六娘敘舊,說三太太,聊四少爺,也不忘記提一提劉姨娘和八姑娘,說到高興處捧月復大笑,說到傷心處又潸然淚下,兩人似都忘記了在場還有一位四姑娘,四女乃女乃不說,六娘便不問,只余下一個小姑娘在一邊臉色越來越蒼白。
她是四房的嫡長女,家中上至祖父祖母下至僕婦丫鬟,哪一個對她不是捧在手心怕摔著,含在嘴里怕化了?何嘗受過這樣的冷落?
向四嫂求救,四嫂卻是如同沒瞧見似的,只顧著與六娘敘舊。
如今六娘不過是三房出去的一個小丫頭,便能拿臉色與她看,只覺得胸中又羞又憤,卻是因為良好的教養而沒發作出來,只是兩只眼楮水汪汪的,緊咬著下唇,呼吸越來越急促,原本慘白的小臉也慢慢的紅了起來,突然之間,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捂著臉,便往外跑去
六娘見狀一愣,說話的時候她一直用余光觀察著這個小丫頭,便是料定了她會受不住這般冷落,也在思量四女乃女乃會在什麼時候替她解圍,卻是沒想到她竟然用這樣的方式來表達,哭著跑了?
四女乃女乃見狀卻是笑了笑,捧著茶杯若無其事的喝了一口才道,「見笑了,這丫頭的性子怕是還的磨一磨,否則,日後嫁人了,就這性子,怕是無法在婆家立足。」
六娘聞言皺眉,卻是沒有接話,四女乃女乃見狀心頭一涼,她還真沒想到六娘竟然如此鐵石心腸,她今日這麼做本就是想瞧瞧六娘到底會如何,但凡六娘看不下去,主動替卿兒解圍,那這事兒就成了一半,聊著兩家往日的情誼,該死的人已經死光了,這樣的情形下,沒想到六娘還是如此不依不饒,這哪里像是寧羽口中心底善良,下人口中婦人之仁的那個韓六娘?
抬眼看著六娘笑道,「若她有姑娘一半沉穩,我也無需替她擔心了。」
六娘聞言笑了起來,你是她嫂嫂你都不擔心了,哪兒用得著我這個外人來操心?
只是道,「這性子是還要磨一磨。」
她的性子已算是好的了,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卻是叫韓過逼到不得不冒險出來自立門戶的地步,這位四姑娘若是不被磨到陰狠的地步,怕是進了韓家大門以後就要眼睜睜的看著韓過將寧家人吞的尸骨無存而哭瞎一雙眼楮
看見四女乃女乃臉上的笑容凝固起來,六娘又似笑非笑的添了一句,「我二哥對聖上賞賜的那位,可是喜歡極了。」
四女乃女乃聞言心頭一松,六娘肯開口了就好(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