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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滿腔的抱負,有滿肚子的學問,更有超越這時代不知多少年的見識,一直以來信心滿滿,一直以來也算順風順水,但凡擋在他前面的,都被他碾壓了過去,雖是碾壓,卻也是一次一次的鋌而走險,往日的成功都是幸運所在,這一次,只是遇上了一個小小的意外就叫他滿盤皆輸,到了此刻,他回想起過往,一次又一次的都是在鋌而走險,不過所帶來的後果並沒有展現在他面前罷了,他只是顧著埋頭向前沖,從不曾回首看上一眼,暮然回首之時,卻已是天翻地覆。
若說順娘和柳如眉的態度對他打擊甚大的話,眼前芸娘和孩子這一幕則是徹徹底底的讓他驚出了一身冷汗。
連身邊的人都無法保護,即便有能力拯救天下蒼生又如何?
韓過眼中閃過一抹決然,走上去,伸手在芸娘鼻下試了試,直到感受到一抹微弱的呼吸,這才呼出了一口氣,輕輕的推了推芸娘,低聲喚道,
「芸娘,芸娘……」
芸娘聞聲緩緩的睜開眼楮,臉上便露出一個笑容來,「爺,你回來了?」
看見芸娘慘白的臉色,想到她笑容背後所代表的全心全意的信賴,韓過的心不由得一疼,握住了芸娘遍布傷痕的手,
「我回來了」
手上的新舊傷口被韓過一握,一股微微的疼痛鑽上來,芸娘一愣,隨即便下意識的將手往身後藏,卻是听見韓過道,
「不必藏了你是個傻的,怎麼不告訴我?若你有個什麼好歹,孩子又該怎麼辦?」
芸娘聞言臉上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她何嘗不想告訴韓過,可瞧見韓過小心翼翼的樣子,哪里還忍心再給他添負擔?只是,如今既然瞞不下去了,有些話,總是要問出口的,「爺……咱們如今到底在躲什麼?」
韓過聞言臉色一暗,想到如今自己所面對的窘迫,原本是不想叫芸娘擔憂,如今形勢嚴峻,可更嚴峻的是他們三人的生存狀態,有些事兒必要做點兒改變了,他如今不再迷信自己的能力,甚至因為六娘的話倒是對自己的想法隱隱帶著幾分擔憂,芸娘向來機智過人,他需要她幫忙查漏補缺,
「你可知半月前,我听到了一個什麼消息?」
芸娘聞言強打起精神,知道韓過如此慎重必不會是什麼好事,臉上也凝重起來,問道,「什麼消息?」
「民間傳言,說今上無道,罔顧十萬百姓生死,輕信奸宦,陷害忠良……」韓過緩緩的說出了這麼一番話。
芸娘聞言眉頭皺了起來,望向韓過的眼神擔憂異常,不過,這還不是他們東躲西藏的理由
韓過繼續道,「我懸印而去,卻也沒打算將此事鬧的沸沸揚揚,還留下了一封書信,托付人幫忙將此事的影響力控制在一定的範圍之內,可如今這傳言流傳的速度實在是叫人心驚,必是有人在背後操控,怕是有人對那皇位有什麼想法了。」
「那咱們……」芸娘的話說到一半就停下了,若真如此,皇帝和太後那性子必然以為此事是韓過操控的,不派人來追殺他們才有鬼了,而操控流言的人,怕也要幫上一把,韓過的生命的確岌岌可危,不論如何,如今龍爭虎斗之時,韓過既然決定不參合進去,隱藏行跡才是最佳的抉擇。
韓過笑了笑,知道芸娘已是想到了,實際上這些日子他雖躲著,也沒放棄打探消息,虧得如今返鄉的流民眾多,許多的地方對外來的陌生面孔都少了幾分警惕,而他學這些流民的鄉音也學的有八成像,才沒添出什麼麻煩來,打听出來的情形竟然與他所料沒多少差別
「我離開,原是盤算著東京城不出兩年必有大難,宮內那兩位即便能操控一切,我也會給他們點兒驚喜,卻是沒想到我還來不及作為,倒是有人給了我一個驚喜」
芸娘不解的望著韓過,不太明白韓過的意思,韓過見狀笑了笑道,「知道為什麼我竭力要叫這些百姓不要回家麼?」
芸娘聞言搖了搖頭,韓過見狀笑道,「因為大旱之後必有蝗蟲」
芸娘聞言震驚的看著韓過,韓過已是笑的異樣的無邪,「你該在河堤上去瞧一瞧,密密麻麻的蝗蟲卵,鋪天蓋地的,我竟是看不到盡頭我原想著,這興百姓苦,亡百姓苦,我卻是可以利用這些災民將這些蝗蟲滅個七七八八的,誰知道,他們竟然一顆糧食也不給我」
說到這里,韓過眼中閃過一抹狠戾,「這些災民只躲在地窖中,已是瑟瑟發抖,餓的面黃肌瘦沒有半分力氣,哪里還能干活?我只能望堤興嘆罷了本想走前告知他們一聲的,後來想想也就罷了,這天下間的官員多了去,我走後,上面必然會再派其他官員過來,不過,錯過了寒冬時節,滅掉蝗蟲還有幾分可能,卻是避不開另一樁了」
「還有什麼?」芸娘眨了眨眼楮,她素來知道韓過算無遺策,最是佩服不過,如今听韓過娓娓道來,自己卻是百思不得其解,便是連這天候,也叫他算計在內麼?
「黃河」韓過一點兒賣關子的意思也沒有,「尉氏沿岸的土地早叫人挖的千瘡百孔,何況還有蟲蛀?他若給我糧食,我少不得在嚴冬憑著這十萬人手收拾掉蝗蟲之後,再重整河堤,畢竟那河道下的積沙又厚了不少,算起來,這黃河已經三年未曾有過大災了。如今這災民盡數返鄉,便是新來的縣令有通天之才,沒有人力也只能望而興嘆,若是不出我意料之外,兩年之內,黃河必然改道,首當其沖的便是這尉氏一地」
芸娘目光一閃,震驚的看著韓過,哪里是兩年之內,她幾乎可以看見今年黃河泛濫,直沖東京城的場面
兩年,不過是韓過為了保險而出的說辭罷了,難怪韓過走的毫不猶豫,對于這樣的情形,怕是誰也無法阻止,興許在春汛來臨之際,上游下第一場雨的時候,那河堤就會決堤,下游的百姓又要受苦了
芸娘約莫知道韓過的打算了,他是在等,等第一場春雨,等這大汛之後會產生的連鎖效應
「幾年?」芸娘低低的問道,這是在問這皇朝的壽命。
韓過聞言嘴角微微勾起,「誰知道呢?無外患,必有內憂,內憂一起,西地又要烽煙四起了若是再加上在一邊虎視眈眈的那位,我也說不好呢……」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事情發展,他也想拯救黎明百姓于水火之中,可笑他自身難保,連自己的老婆孩子都還沒顧過來,哪里能顧及其他?
「爺……」芸娘擔憂的望著韓過,東京一帶他們是去不得了,西地再起烽煙,若是內患遲遲不平,西地怕也不是久留之地,往日打下的城寨丟失不說,搞不好秦州城也讓人無法逗留
韓過是知道芸娘所思的,笑著道,「我送回家的那些孩子,你還記得吧?」
見芸娘點頭,韓過又道,「原是打算教他們些東西,好讓他們在這世上有個立足之地,順帶的在我離開尉氏的時候也好做遮人耳目的幌子。」若不是旁人都把目光集中在尉氏到秦州一線,搜索的重點放在那些孩子經過的一條路上,他和芸娘也沒那麼容易跑到這兒來,
「我叫人打了個措手不及,好在家里還有六娘在,我倒是不用擔心這些孩子被我娘給打將出來。以六娘的性子,她即便是再不高興,也不會做出有損韓家名聲的事情,只要咱們回到了秦州,呆上三五年,烽煙再起之時,咱們也就有能力自保了」
芸娘聞言眼神一暗,低聲道,「是奴拖累了爺……」
韓過拍了拍芸娘的肩膀,「說什麼拖累,原是我的不對,若非是我惹惱了六娘,她哪里會讓你過來,你也不會提前發動,倒是叫孩子和你都吃了不少的苦。」
芸娘聞言眼眶微微一紅,「奴吃苦倒是不怕,只是這孩子……」
「我明白」韓過嘆息了一聲道,「咱們如今就往秦州去吧,拖下去,拖垮了你的身子不說,孩子也要受累。我盤算著這路上會危險些,如今卻是拖不得了,興許過兩日第一場春雨就下來了呢?咱們慢慢的回去,只要這雨一下,他們也就顧不上咱們了。」
芸娘聞言卻是搖了搖頭,「爺如此不妥」春雨到底什麼時候會下,即便下了會不會決堤都說不準,真正安全的時候只有在災後,甚至,也許要等到蟲災起時
「咱們回去,若是老天不作美,興許……」會將災難帶給韓家人
「不會的」韓過聞言微笑道,五郎的事情他倒也信守了諾言,沒有告訴任何人,五郎之前雖沒幫過他,卻也是護著六娘平安到家,也護住了韓家的平安,就憑著這一點兒,他就有把握,真當他回到秦州家中的時候,反倒是會安全下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