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出動大規模千牛衛,也只有永徽三年的高陽公主謀反案了。唐時三五年一次政治變化,淳于梓墨擦汗,幸好研究過名將劉仁軌拒倭奴的課題
她苦笑,若是別的戰友來到這時代,怕是早就從武媚娘生李弘猜到今日之事,可惜自己這老土不愛八卦,不通政治,偏只對有關軍隊的事感興趣。
好像這次謀反案本不會鬧得這麼大,是那大名鼎鼎的名相長孫無忌,借此除去異己……不過,這與自己有何關系,小命朝不保夕的……
預料中的千牛衛離開卻是磨蹭了許久,後來竟向著富貴雜耍班的篷子靠近。
皺眉,淳于梓墨可不會異想天開得以為自己能在無數鋒利的千牛刀下正面逃月兌。她有些緊張,卻又習慣性地把緊張強壓。冷靜,冷靜,他們應該只是例行公務,問問清況。
高頭大馬的千牛衛頭領,明晃晃的甲冑在陽光泛著冷光,刺眼威嚴、偉岸颯爽︰「可曾看過這個人?」粗厚的手中,展著一方畫布。
當時,唐時的宣紙價格昂貴,布料不僅便宜得多,更比金貴的紙堅固得多,是以軍中常以布代紙。也幸好淳于梓墨有這一見識,並沒有對畫布顯露一絲詫異,否則以千牛衛的眼力,就算自己有著成人心思、有著生生死死的經驗,怕也會被他們捕捉到一絲表情變化。只是,看著森冷的甲冑,有淚濕了眼眶。
不明白自己怎麼突然生了小女兒心思,是因為看到此時的軍裝,想起了自己的迷彩服?還是想起了自己的家人?自成為特種兵的一員,就已把生命、信仰全數交給了自己的祖國死,早已不在乎,可穿越到另一個時空……
首長,白狼(代號)完成任務了閉目,身子輕輕顫抖,淚從眼角滑落……心頭傷感,轉而又想到要是讓那群男兵看到,會不會又來嘲笑女人的不中用……
肩頭被胡靈兒摟住,微微的溫暖傳來。既來之,則安之,傷感也只是徒增軟弱。而軟弱,正是淳于梓墨最為深惡痛絕的東西。
所以,她笑了。
該對過去告別了
千牛衛頭領展開畫布,讓眾人觀看,犀利的眼神掃過眾人神色。當他看到**掉淚,翻身下馬,沉著臉問道︰「為何哭泣?」
淳于梓墨暗罵自己的失態,引起了千牛衛的懷疑,索性裝出害怕的樣子,呆了一下,接著身子一軟,坐倒在地,擠出兩滴淚來︰「哇……」
「別哭啊你」胡靈兒連忙蹲了下來,拍著淳于梓墨的肩頭。突然想到還有官兵在看著,于是磕頭恭敬地道︰「大人,我妹子膽小……」
說著說著,胡靈兒也「哇……」哭了出來。
終是小女孩,再機靈對上裝甲森嚴的禁衛軍,也是心頭害怕。听到胡靈兒哭得比自己大聲得多,心念一轉,裝作茫然抬頭︰「靈兒姐姐,別哭……」雙手更是胡亂在胡靈兒圓鼓鼓的臉上擦拭。這一動作,引得胡靈兒憐惜不已,抱著她的腦袋,越發哭得大聲。
「都別哭了」那千牛衛苦著臉,大聲喝了一聲。只是來問個話,倒把兩個小娃嚇哭了,向來引以為豪的俊臉,在這兩小女娃的眼中,竟是面目可憎?
胡靈兒抽噎著,淳于梓墨更是低著頭,時不時地聳著肩,儼然一副哭泣的後遺癥。
「哈哈……」
「咳咳……」後方的千牛衛看上司吃癟,有些竟忍不住笑出聲來。
淳于梓墨也是暗笑。唐時實行府兵制,府兵平時耕種土地,農隙訓練,戰時從軍打仗。千牛衛做為禁衛軍,吃著皇晌,算是軍中為數不多的公務員,他們守護皇族,所以選拔嚴格。這些人基本都跟皇親貴族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自是個個眼界都高,更不乏紈褲子弟。是以雖然軍規嚴謹,但對上眼前的十來個半大孩子的大哭,哪還真能沉得住氣。
千牛衛頭領臉上掛不住了,尷尬地「哼」了聲︰「有沒有見過畫中人?」
「沒有,沒有……」一群孩子難得地異口同聲。
「兩個不中用的」師傅狠狠罵了句,伸掌就向著胡靈兒和淳于梓墨打去。他走南闖北,深知千牛衛來雜耍班發問,一個不小心那是要掉腦袋的,幸好有這兩娃兒一鬧。所以,他嘴里罵得狠,下手卻是極輕。
千牛衛很快退去。
師傅此時也停了手,把兩人扶起,問道︰「打疼了沒有?」
淳于梓墨見識過師傅的喜怒無常,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只揉著被打的腦袋,露了個淺笑︰「不礙事。」胡靈兒也是連連搖頭,表示不疼。
「沒事就好。今日……」師傅話停了下去,試探著問道︰「先前為何流淚?」
這話是沖著自己來的這家伙年紀不大,又是習武之人,心思倒多。難不成是哪里讓他看出了破綻?淳于梓墨心頭一驚,表面卻是驚慌的樣子︰「先前受了一掌,纏綿床榻幾日,總覺好死不如賴活。那些官兵來了,我……心頭害怕……」
「倒是開了竅了。」師傅語氣平淡。胡靈兒在一旁緊握淳于梓墨小手,仗著師傅平日對自己的一點寵愛,解釋道︰「幸得他們不予理會。」
師傅「嗯」了一聲,向著其它幾個孩子說道︰「今日便就此散了場子,大家都回去吧。」頓了頓,師傅又道︰「義林,你先帶著他們回去。這幾日怕都不太平。一個個都給我記著,每日呆在院子里,直到我回來。要是有人出門,我斷了他腿」
一時間,篷內噤若寒蟬。
「靈兒,好好照顧梓墨。十日後,若是能開場,梓墨可是要掙銀子。」師傅雖是對著胡靈兒,眼楮卻是不著邊際地四處瞟,最後落在大師兄張義林的身上。
他的眼神分明沒有波瀾,張義林卻是身子一顫。淳于梓墨看得分明,明白自己這十日是能得安寧了。只是,師傅為何離開?
直到師傅走後良久,張義林才喝道︰「都動起手來記著師傅的話了沒,不可外出,回頭別怪我下手重……」
十來個孩子收拾好東西,回到最偏僻街角的一間木屋,一路不敢多話。
長安城此時可算是當時世界最為繁華的都市,在這寸土寸金的城郭,富貴雜耍班居住的,自然是租賃而來。師傅住有一間偏室,而十來個孩子竟全數住在臨時搭建而成的木房里。粗糙而簡陋的房屋分為兩間,一間大的,是十二個男孩所住,一間小的,則歸淳于梓墨和胡靈兒。
回到房間,淳于梓墨把門關緊,木栓拉上,這才小聲問道︰「靈兒姐姐,師傅去哪了?」她有許多疑問,前幾日傷得重幾乎沒有下過床,今日才起,便有了許多擔心。
胡靈兒臉上突然飛起一絲紅暈,罵道︰「小丫頭,別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