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里的火生得正旺盛,小陶罐里的柳梗水沸得「撲哧」冒氣。胡靈兒雖然不太確信這柳梗真能治傷,但此時沒藥,又時間緊迫,只當是死馬當成活馬醫了,更何況柳葉能治痔瘡,想來不會有毒。
估模了下時間,胡靈兒拿小木棍撥了撥木炭,拿塊濕布把那陶罐端起,把柳梗水倒進大碗。正想著端出去時,冷不防廚房門口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
「胡靈兒,你敢私自用炭」說話的正是張義林,頭高高仰起,得意十分。
冷眼看著,胡靈兒沒有答話。
張義林一怔,叫道︰「什麼態度?」又向著身後兩個男孩喝道︰「去把她煮的東西拿來我瞧。」
「你想干嘛?我手里端著的,可是梓墨的救命藥。師傅可是說過,要讓梓墨好好養傷,九日後她可要上場掙銀子的。」胡靈兒看兩個師兄弟向自己靠了過來,忙不迭地護住手中的飯碗。
那兩個男孩本已沖到胡靈兒的面前,听到她的話愣了愣,終是不敢動手,遲疑著看向張義林。張義林嗤道︰「師傅只說讓她養傷,可沒說你們能隨意動用這些炭火。元子你們兩還不動手,把她們用炭的證據拿了」
「別動我的藥」胡靈兒氣急。那兩個男孩一听大師兄的話有理,呼呼喝喝地,一人打掉胡靈兒的手,一人把那碗給拿了下來。在這雜耍班里也真是閑著沒事,捉弄受師傅寵愛的女孩,他倆可是十分開心的。
廝打中,滾燙的湯水潑了出來。
「哎呀,好燙」兩個男孩和胡靈兒齊聲尖叫。胡靈兒因為手中握著布條,只有手背上被湯水濺得通紅,另兩個男孩,特別是元子已然是右手整個手背紅得跟天邊的火燒雲一般,慘不忍睹。
接著「砰」地一聲,湯碗被打翻在地。胡靈兒蹲在地上,淚水在眼楮里打著滾,怒道︰「大師兄,你怎麼這麼狠,親手殺死了雲飛,又想著用卑鄙手段害死梓墨還有今天,我們的手傷了,也是因為你」
元子的哭得驚天動地,叫道︰「我的手,我的手……大師兄救我」他也不過十一、二歲的年紀,此時右手已經從火辣辣的痛到似乎沒了知覺,想著這右手或者廢了,或者傷了,以後沒了掙錢能力,定會被師傅拋棄。那雲飛和梓墨可是活生生的例子啊
一邊的哭天搶地,張義林置若罔聞,皺眉走到胡靈兒身後,一腳把陶罐踢倒。陶罐里剩余的柳梗水瞬間流得一空。
胡靈兒轉身恨恨地沖到張義林身邊,把拳頭拽得死死,卻是深知打不過張義林的一根指頭,越發忿恨,就連手背的疼也忘了。
張義林得意得哈哈大笑。那個年紀略大一點的許四捂著手道︰「大師兄,我們的手……」
師傅不在,張義林便有看管一群孩子的責任。兩個男孩子傷了手,怕是師傅那是不好說,更何況今日的事是他挑起來的。他回神看向元子的手,見右手手背處已然起了許多小水泡,不由慌了神,問道︰「不要緊的吧?」
「大師兄救我」十二歲的年紀,哪曾遇到這種燙傷,元子哭泣著不知如何是好。
張義林苦著臉,拿起水瓢舀了水,就要把元子的手往水里按。這時,門口傳來一聲喝止︰「大師兄慢著。」卻是淳于梓墨听到在院子里听到了這邊響動,趕了過來。
看到張義林眼中的恨意和元子、許四兩人的閃躲,淳于梓墨嘆口氣,撿起地上的碗倒了醬油,把胡靈兒的手指浸入醬油之中。
「嘶……」胡靈兒呼痛。
「照做。」淳于梓墨冷聲喝道︰「想要保著手,就照做。」說話間並不看向兩人,只疼惜地道︰「靈兒姐姐,忍著點。」
只是兩根指頭被濺了燙水,可萬一要留下疤痕,對一個舞者來說,那可是了不得的事了。淳于梓墨萬萬想不到張義林那少年犯會來搗亂,心里生起了無數要把張義林用手拷拷住送去勞教的念頭。
許四原以為淳于梓墨記恨他們,這才阻止大師兄的冷水治療,直到看到她對胡靈兒也是如此行為,才放心地去倒了醬油來。他困惑,一直以來只道這丫頭從不理會別人的事,今日怎麼會好心幫著「仇人」?而且,這丫頭的神情,怎麼這麼奇怪,看著自己的眼神,竟有一絲憐憫,還有一種說不清的淡然。
那就淡然,就像是對處理這種燙傷很是自信,甚至有一絲看透世事的不在乎……許四更加不解,這丫頭向來睚眥必報,性情怪癖得很,怎麼像換了個人似的?
「三子,你干什麼?」張義林擋住許四的手,罵道︰「那丫頭不安好心」
「不安好心的是你許四,元子,你們忘了雲飛是怎麼死的麼?大師兄哪會管我們的死活」胡靈兒回應,怨恨不已。
許四愣了愣,惶惶不安。雲飛雖然不服管教,卻也罪不致死啊雖然他向來與雲飛的特立獨行不太對頭,其實,那也只是羨慕多過于討厭。雲飛愛自由,敢于爭取自由,敢于反抗師傅和大師兄,他不敢。听到師傅的命令,他沒去阻止,卻也難免有種兔死狐悲的淒涼心境。
一起長大的情份,自己這些人竟全然忘了雲飛……許四閉眼,小聲卻堅定︰「大師兄,我信梓墨」
甩開張義林的手,許四飛快地倒了醬油進碗里,接著把手掌浸入。他回頭看看痛哭流涕的元子︰「你快點過來呀」
元子瞅瞅張義林震驚的神色,遲疑著終是把手按入漆黑的醬油之中。
「你們,你們別讓我抓到機會,不然,我一定要你們好看」張義林只覺得自己的威信掃地,耍起潑來,伸手便往許四端著的碗打去。
淳于梓墨驚怒,這孩子真是無藥可救飛起腳,一腳踏開張義林的手。
「你敢跟我動手」張義林轉頭,方正的臉上橫肉一抖,似是氣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