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亂說。」許四一向膽大,見了這情景也是心中微懼。听說朝堂上、後、宮里,這些年死了無數的人,鬧鬼一事早傳得玄乎,他暗想,自己不會這麼倒霉,出門遇鬼了吧?
淳于梓墨嗔道︰「這世上哪里有鬼神?」她是唯物主義,更是從來都對身邊事物懷著警覺的心理,明白肯定是有人跟著,扔了石子,怕是存了戲耍之心,便大聲喝道︰「何方高人?不知為何戲耍我們一群孩童?」
話音剛落,又一個石子從巷子拐角處滾了出來。「骨碌碌」聲,繼續響起。
胡靈兒嚇得身子一軟,許四也是靠近了淳于梓墨,有些發抖。淳于梓墨無奈,只得讓許四扶了胡靈兒,自己向著巷口走去。
「梓墨,別去。」許四一手扶著胡靈兒,一手拉著淳于梓墨︰「我們快些出了這個巷子,回頭燒點紙,改天再去廟里燒點香,才是正理。」
他頓了頓,又道︰「可能,那是雲飛的鬼魂呢?」想到這里,他更加顫抖得厲害,嘴里一開一合,卻听不到聲音,依稀從唇語可以分辨,他說的是——「雲飛,別來找我們,不關我們的事……」
汗顏,雲飛根本沒死啊淳于梓墨靈機一動,心道,莫非真是雲飛沒有逃出長安城?她加快了步子,向前跑去。
胡靈兒和許四兩人縮在牆角,背靠著不知誰家的院牆,神魂不定,臉色略有些蒼白。時下,鬼神之說盛行,寺廟更是被推廣,是以他們對這些事更是敬畏。
過了一會兒,淳于梓墨青色的身影消失在巷口,不見蹤影。兩人又等了一會兒,依然不見淳于梓墨回來,臉色越發難看,面面相覷道︰「不會出事了吧?」
正當兩人好容易鼓起勇氣想前去尋找時,那邊听到一個嬌叱聲︰「小屁孩,裝神弄鬼的,還不快月兌了你的偽裝啊你們這些……」
是梓墨的聲音?兩人對視一眼,慌忙上前。
「梓墨快跑南無阿彌陀佛,諸神佑我,我們可是本份人……」
「誰敢在小爺面前裝神弄鬼,我打你個七七八八……」
一個膽顫心驚,聲如蚊蚋,一個滿心氣憤,聲若銅鑼。
兩人跑到巷口,剛拐個彎,卻見淳于梓墨一臉憤怒,身上五顏六色的,連臉也一道青一道紅,花得不能再花,幾乎讓人認不出來。她的面前站著五六個「人」影,皆是十來歲的樣子,頭上都戴著個黑色的面具。那面具漆黑,頭上有著雙角,嘴里獠牙森森,月光下顯得很是可怕。
「梓墨,你怎麼這副樣子?哇……黑鬼啊」胡靈兒愣了一下,突然發出尖厲的嘯聲。寂靜的夜里突然來了這聲驚恐尖嘯,著實讓人震驚。隔壁院里的幾只鳴蟲被驚得停了鳴叫,胡靈兒的尖叫過後,整條大街、整個夜萬籟俱寂、落針可聞。
那幾個戴著面具的,似是被這聲音嚇了一跳,隊形一亂,下意識地圍著中間的一個身材更小的人兒。很顯然,這群孩子是以個頭小的男孩為頭。
淳于梓墨捂了耳朵,心道,這丫頭的還有「音波功」,真是不賴啊借著對方隊形大亂的當口,她抓住時機,欺身上前,膝蓋一屈,撞上一個人的膝彎處。那人原本比淳于梓墨高上半個頭,被她一撞,便自然地半跪了下去。
咦?沒有習過武的?淳于梓墨心中一陣輕松,快速地轉身,繞到那人身前,一把摘下他的面具,接著轉身跑回胡靈兒和許三站立的位置。
「哇,梓墨,你真厲害」胡靈兒看看那個被摘了面具的人,月亮依然隱著,卻也能知道那男孩分分明明的是個普通人。
淳于梓墨把面具向前一送,輕笑道︰「靈兒,這個送給你。」
「黑鬼面具?我不要。你身上的,是他們潑的?」胡靈兒連連擺手。淳于梓墨撇嘴、點頭,很是無奈,只把手中面具隨意地扔到許四懷里。許四喜出望外,他可沒有閑錢買這種面具,甚至從小連玩樂的時間都少之又少。
那邊被摘了面具的男孩沮喪不已︰「姑娘,你能不能把那面具還給我?」
「誰讓你們耍人來著。不還」淳于梓墨努努嘴,抱著手站著,不以為然的樣子。她奇怪,這孩子竟彬彬有禮,說話間意外地有著一絲儒雅的氣質。看樣子,應該是個讀書人吧。
那男孩愣了愣,竟拱起手,彎下腰︰「姑娘,對不住了。我們只是一時玩心。我排行老大,姑娘叫我顧大就好了。」
「咳……」胡靈兒看得一陣好笑,許四也是忍俊不禁。他們從小在雜耍班子長大,從來都是武力、掙錢為上,哪曾見過這種隨意就道歉的人。還顧大,怎麼連名字也不願說?在他們的世界里,都是叫名字的,當然,從小養著沒有名字的才加個排行。比如,許四,比如許三,都是隨了師傅的姓。
「這個人可真酸。」胡靈兒輕笑,突地臉色一變︰「更可恨」
淳于梓墨卻是長了個心眼,住在長安城里的人能讀書的多半不是好惹的,除了平民,更多的是富貴人家的孩子。這人小小年紀知書達理,想是家教極好,即便是懦弱一些,也不是他們能惹上的。看那群孩子的穿著,都是錦衣華服,正印證著她的想法。
「喂,你怎麼連名字也不說?是名字極難听,還是看不起我們?」胡靈兒咯咯笑道。
顧大身子一震,臉竟火燒了一般熱起來。他從小習讀聖賢書,才名在外,卻也不過十三歲的年紀,與他有過交往的女子,都是些大家閨秀。雖然大唐女子權利極大,卻還沒到與人第一次相交,便問名字。
他認定這漂亮女子是個放浪的人,于是不屑地冷哼︰「不知交,怎可論名?」
胡靈兒一怔,臉上有些掛不住。
此時月亮從雲里爬了出來。一時間,把巷子里的事物照得分明。
胡靈兒臉色微紅,鼓著臉,又是尷尬,又是生氣。卻因長像嬌俏可愛,這表情讓她另添可人。
那顧大端端正正的總角,一絲不落,五官卻是精致得如同老天親手所畫,唇色桃紅,嬌艷欲滴似沾了現代的唇蜜。眼角含著不屑,卻又宜喜宜嗔,汪汪大眼正義不可抑。
淳于梓墨看得傻了眼,這顧大,真是禍國之色。當然,傻眼的不只她一個,胡靈兒和許四也從未見過這麼美貌的男孩,張著嘴,半天回不過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