珀爾斯是第二個死去的屬下，也是靈魂契約的第二個犧牲品。他就在教堂內消散得無影無蹤，唯留一本邊角光滑的青銅教典。
清沂撿起教典，一邊收進儲物囊，一邊喚道︰「法蘭吉。」
「在。」紅魔獵犬毫不遲疑地來到主人腳邊，以身體護住主人，哪怕下一秒就會挨上一錘杖。
「你在裝死的時候，是不是感到很恥辱？」
法蘭吉骨甲都炸起來了，道︰「是！畢生恥辱！」
「那麼，對不起，我現在要你做第二件恥辱之事。」清沂將心髒形藍瑪瑙拋過來，臉上掛著微笑︰「帶著它逃跑，決不能讓它落入任何人的手中。」
听了這話，法蘭吉眼淚就出來了。它咬住寶石，身體後曲，一下就化作紅影，要從窗口躍出！
瓊尼想也沒想，錘杖如雷霆月兌手！清沂也未卜先知似地伸長手臂，去抓錘杖，雖然臂骨和手掌都粉碎了，但錘杖始終被緩了一瞬，使得法蘭吉月兌逃成功。抖掉多余的殘骨，清沂笑道︰「假若法蘭吉在此時此地被你殺死，那就是它的第三個恥辱。我可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去追。」瓊尼道，低沉、宏大的聲音在教堂回蕩，彷如聖徒的意志降臨。幾個審判騎士立刻跳出窗口，而異端們被瓊尼震懾著，竟沒有及時攔截。「現在，你還覺得我這邊沒有勝算嗎？」
在一次次戰斗後，瓊尼已經把所有的心得都熔于一爐，將光之箭&bull異端公墓濃縮為更高端的爛雪，並晉升英雄級，掌握法則。反觀這邊，失去「死靈王者的意志」後，清沂的人物屬性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除了要求「裝備者為死靈王者」的裝備外，就連百分之九十的技能圖標都變成灰色，顯示「不可使用」。雖然還能發動薛多的技能，但他根本無法與英雄級npc抗衡。誰勝誰負，一望可知。
然而清沂卻笑道︰「我這邊贏定了，哈哈哈！」六位近侍一怔，也很配合地哈哈哈。
「真可悲。」瓊尼輕嘆。
黃昏戰鬼們放聲大笑，疾走殺來！黃昏禪師們微笑著翻開經典，唱誦聖名！這就是他們的回答！
是夜，黃昏教菁英一戰盡歿——
星期二，早上。
清沂來到公司，坐好。他雖然也玩接尺子的游戲，但尺子卻老是從指間滑落，掉到地上。連續幾次失敗後，他便不玩了，只瀏覽網頁。
「張怎麼了？失戀了？還是家人去世了？怎麼看他都應該請假。」露西扯住去沖咖啡的愛德華，小聲問道。
「你自己去問他。」
「怎麼問嘛」
過了一會兒，清沂手機響了。他接了電話，不咸不淡地說了幾句，掛機，然後起身對大家道︰「各位，手頭的工作先停一停。我決定為本公司增設一項業務，史密斯先生也對此表示支持。接下來我簡單介紹一下新業務，請大家仔細听好，有意見或建議盡可以提出來。」
「我昨晚在家里，想吃薯片，卻發現所有零食都吃光了，可天氣太冷，我不願意外出。我就想，要是有人把零食送上家門，我百分之一百會願意付錢的。所以，我們要推出零食快遞，這里面大有商機，最重要的是，在劍橋市——不，在美國，恐怕我們是第一家敢于嘗試此類業務的公司，可謂是獨門生意。快遞零食的要求比快遞快餐要低，零食無需保溫，所以這項業務沒有額外難度。至于定價以及折扣，我們可參考送快餐的標準。」
「我們工作時要搜集、整理訂單，了解顧客的需求，以此制成的表格可看做是問卷調查結果。我們能將這個調查結果賣給各零食公司的經銷商或者超市門市部，每月更新一次，賺得的款項計入公司會計條目中，用以增加員工待遇。我們還可以和沃爾瑪、家樂福等大型倉儲式超市接洽，以折扣價入貨，同時免去倉儲費。」
「我們還會推出廣告，打開本地市場並搶到市場份額的80%。按最樂觀的預期，小蜜蜂速遞這個品牌能打響知名度，吸引想要加盟的投資者，成為連鎖店；而就算最不樂觀的預期，大家的稅前工資都能增加30%乃至更多。」
「由于增加了新業務，所以公司要擴招，預計在未來大家會多出三至四個新同事，甚至租多一間辦公室。好了，大家有什麼意見嗎？」
眾人都沒有意見（誰會對一個加自己工資的計劃有意見）。清沂坐下，繼續保持安靜。
中午，大家去吃快餐。
「哎，」餐桌上，露西問清沂︰「昨晚去倒數沒有？」
「倒數？什麼倒數？」
「凌晨倒數呀！從今天開始，已經是新一年了，不是嗎？」陶德皺眉。
「哦對，是啊。」清沂恍然大悟，很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忘記了。難怪今天大家都說新年快樂呢。」
愛德華放下餐巾紙，向來玩世不恭的臉上也多了幾分緊張︰「張，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清沂埋頭吃飯︰「抱歉，我不想談，不過我沒事，謝謝關心。」
就算親近的人死了，「棋手」也能掩飾得天衣無縫嗎？如果是這樣的話，真的好想當「棋手」——
下午，回到家里，清沂加熱蛋炒飯，扒完這一頓的份額，然後上網。他看著網頁，漸漸走神，想起昨晚的夢。在夢里，珀爾斯抬手，做了個勝利的手勢；而身後眾位神職人員，也面無表情地，齊齊跟著做勝利手勢。
「加油，神子大人！」
清沂搖搖頭，關了網頁，戴上頭盔。
上線後，他雇了一輛馬車，趕赴黑石山谷。因為兩國邦交正常化，往來兩國的馬車絡繹不絕，雖說上面坐著的都是不怕死的冒險者。據說薩拉門羅的商品很受黃昏帝國歡迎，也許是因為帝國子民生前都用慣了吧。
在谷口渡頭，法蘭吉餃著寶石，飛快地來到清沂身邊，昂起腦袋。它還搖搖尾巴，可惜那尾巴太短，不知道的以為那是一撮毛。
「謝謝你。」
法蘭吉把寶石遞到清沂手里，沉默不語，只搖搖尾巴。
取回力量源泉後，清沂與法蘭吉乘船，向「等待之城」進發。因為法蘭吉體重的關系，這船吃水很深，走得比較慢，但清沂無所謂。他的雙目一直盯著遠處。
他看到了藍色火光。
世界樹（冥界）明亮而不刺眼，照亮範圍極廣，已是「等待之城」的地標。任何一個歸鄉的死靈生物在看見它時，都會自然而然地心生安全感——終于到家了。它永遠都站在那兒，指引死者，就像是母親。
海水吞沒了槳聲，船夫與乘客都沉默不語。這趟航程花的時間出奇的長。
（薛多︰「這是死亡之旅嗎？！安靜得我好想自殺啊啊啊啊啊！」）
回到「等待之城」，清沂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布瑞恩就將一大堆需要他過目的文件送來。有些事情就連死靈學者都不能妄自決斷，比如和某國的經濟交流計劃，或者對某國的軍事戰略部署。在這點上，布瑞恩相當有分寸，絕不敢稍有逾越。
「接到奧斯科爾的情報，塞魯維加似乎有對我國宣戰的苗頭，他們于近日開始軍事演習。為了未來的戰爭，斯考爾元帥申請對軍備更新換代。」
「也許有這回事，但咱們不必太過緊張。」清沂擺擺手︰「被葬禮霉菌坑害一把後，各國肯定都有這個風向，無需大驚小怪。」
布瑞恩又匯報了幾件事，才小心翼翼地問︰「陛下，黃昏教發生什麼大事了嗎？」
「啊？沒有啊。你哪里听回來的？」
「昨天夜里，夕影祭壇上忽然出現神跡︰靈魂神對我們宣告，說黃昏祝禱者已經隕落，希望我們盡快挑出繼承者。」
「這樣啊，那就挑吧。傳令下去，從黃昏教里選出等級最高的人，讓他先管理教務。」
「是。」
布瑞恩剛退出去，又有另一個人進來。
「陛下，別來無恙？還記得您的老朋友嗎？」施勞德&bull布雷微笑著摘下帽子，行了個禮。他的禮節非常標準，如果說他的真實身份是巨龍，恐怕誰也不信吧？
清沂也笑道︰「當然記得。」
「首先，恭喜您，黃昏帝國成為主權國，與他國的貿易受官方保護。這意味著什麼呢？錢，錢，錢！大量的錢！一輩子也花不掉的錢！您短時間內就能辦到這一切，我感到非常欣慰，證明我沒看錯人呀！」
「謝謝夸獎。」
「但是，您是不是停止了追求勝利的心？戰勝白頭鷹，你就滿足了？保護好國土與子民，你就滿足了？得到一個象征意義大于實際意義的主權國地位，你就滿足了？對，也許你滿足了，可別人不滿足，幾百萬幾千萬的人都不滿足！因為不滿足，才要你爭我搶，才要你死我活！我做商人做了那麼久，對這點深有體會。大家都說金錢等于罪惡，呵呵，要是大家喜歡搶泥巴，那麼泥巴也會等于罪惡的。真正的惡在人心啊！」
施勞德貼近清沂，循循善誘︰「你死了一個屬下，但他不必死的。在亞斯坦特時，要是你將見到的人類都變成死靈生物，別說救走屬下，就算攻陷整個王國也是行得通的！可你沒有這麼做，所以，你的屬下才死了！你想談人權、談和平、談發展，可是別人不和你談，你能怎麼辦？」
「別威逼我。」清沂語帶疲倦。
「我沒有威逼你！要怎麼做都是你的自由，親愛的陛下！」施勞德語氣陡然激動起來，這是相對溫和的激動，就如偶爾出現一次的激浪，將海灘上的游客打個措手不及，但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會銷聲匿跡。商人拍著暴君的肩膀︰「都是你的自由啊，陛下。我不會再發布任務給你，你不想殺人，隨便，你想殺人，也隨便。遵從你的本心吧。」
說完，他便背著褡褳袋離開了。
清沂抬起頭來，心中百味雜陳︰「遵從我的本心？我身體里「善」與「惡」交纏不休，哪里能隨便遵從呢？還不如什麼也不去想、只听你指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