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飯的時候,霍元甲把我單獨叫到他的屋子里說是要談些要事,我心里明白這是霍元甲要跟我商量接下來該怎麼做。
進了精武門後我就打听過了,霍元甲率眾剛剛在虹口道場大贏了一場,日本人很不服氣,相約過幾天再比,也就說還沒被那個叫秋野的醫生借口下毒。
但問題出來了,如果霍元甲沒有中毒會發生什麼,按照歷史他很可能暴病而亡。
霍元甲听了我分析後說︰「如果是那樣,霍某寧願戰死在擂台上,讓那些外國人見識我們國術的威力。」
「但在那之前,我必須做一件事。」霍元甲未容我說出自己的想法,繼續道,「我要收你為入室弟子,破例傳授霍家一向不外傳的迷蹤拳,我要打破武術界一向技不外傳的傳統,將國術盡可能地發揚光大。」
那一刻,我深深感到霍元甲語言中的豁達,不自覺跪在地上,說道︰「弟子一定不負師父所托。」
「明天,我會舉行收徒儀式。」霍元甲望著桌上昏黃的蠟燭,似乎有些困意,「時間似乎不多了。」
我知道霍元甲已有決斷,明天會是個令我無法忘懷的日子,我告別了師父回到自己的房間,久久不能安睡。
半夜的時候,忽然听見門外有聲響,似有人在走動,我悄悄下床,沒有驚醒同屋的師弟,出門去看究竟,卻在庭院之內落寞地站著一人,他抬手起步,身姿游走于月光之下,宛如一團灰影,手法之快,我居然看不清他的手在哪里。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迷蹤拳,我定定地望了好久,知道那人收功立定,轉回身笑望了我一眼,我才認出正是師父霍元甲,像是實在睡不著才耍了一趟拳法,但看他臉色破天荒帶上一絲紅潤,難道是傳說中的回光返照?
「陳真?你剛才可看懂了幾成?」師父居然在問我。
我迷迷糊糊地說︰「說不準,腦中現在全是師父的影子。」
「也難為你了,明天吧在擂台上是你最後的機會了。」霍元甲過來拍了拍我肩頭,回房去了。
第二天我才知道日本人晚上又來下戰書了,相約第二天再次決戰。
時間提前了,一大早起來,我和眾多師兄弟被匆匆叫到院中,師父宣布要收我為入室弟子的決定,在眾人略帶驚訝的目光中,收徒儀式匆匆展開。
我端著茶水向師父行大禮,然後拜見大師兄劉振聲等人,聆听了武館的戒律,正式成為霍元甲最小的弟子。
然後,師父宣布接受日本人的挑戰,去往擂台。
他這是舍身取義。
我和眾師兄弟陪同師父去了擂台,這次日本人還叫上了俄國的英國的大力士,說是要多個國家互相切磋,我心說這分明是車輪戰,打不過你們就耍陰的。
霍元甲完全可以拒絕,但他還是慷慨赴約,他告訴每一個弟子說︰「中國人決不能被別人看不起,我們不能再做東亞病夫了。」
那一刻我淚濕滿面,只有一個任知道,此去將是訣別。
站在擂台上面對第一個對手,霍元甲仍然很客氣地做出一個請的姿勢,比賽開始,他即以雷霆手法將第一個對手拋出了擂台。
這一舉動立時震驚全場,俄國大力士跳上台來,第一個要挑戰師父。
兩人的打斗,立時轉變為中西方武術鮮明的對壘,俄國人的拳術走得是陽剛威猛的路子,比之國人的外家功夫還稍遜一籌,而霍元甲的迷蹤拳則變化無窮,在幾次蜻蜓點水的試探過後,霍元甲輕松抓住對方的空隙,擒住了俄國大力士的腰眼與胸口,連環出拳將他打翻在地。
俄國人不甘示弱,還要站起,但身子還沒站穩就又仰面摔倒,明顯後勁上來,已經無法站起。
當即有助手上前,將此人抬下去,第二場比試又是精武門勝,按道理比到這里就該休息片刻,或者換霍元甲的弟子上,但是日本人很陰險的又派上一名精通柔道的選手,要與霍元甲挑戰。
霍元甲此刻分明是要壓制對方的氣焰,沒有反對,兩人互相行禮之後,比賽再次開始……
周而復始,接下來先後比六場比賽,一共打敗了英國、法國、西班牙好幾個國家的對手,直到最後重量級的選手上場,有著日本空手道高手之稱的九鬼上場了。
這是一個厲害的選手,非常的老練也很狡猾,他與霍元甲的交戰一直采用拖延的戰術,也許他看出了師父身有舊疾不能長時間比賽的弱點。
因此戰斗進入膠著的狀態,師父的氣息明顯變得有些不穩,我很著急這個時候我只要一個念頭就能改變歷史,也許我可以直接替下師父,打垮那些日本鬼子。
但是霍元甲在台上對了使了使眼色,我忽然明白這是他自己的戰爭,一條他早已選擇的不歸路。
正如他自幼偷學武術,染上的舊疾,一切的宿命都是他心甘情願的。
勝利,是他選擇的,死亡,是他無法拒絕的。
在那一刻,場上分出了勝負,師父擊敗了對手,卻也當眾吐出了鮮紅的一口淤血,日本人的目的達到了,師父帶著最高的榮譽去世了。
師父在彌留之際,拉著我的手問︰「陳真,你看清師父做的一切了嗎?」
我痛哭流涕,默默地只有一句︰「弟子,看清了!」
那一日,上海舉國悲痛。大師兄帶著我們將師父的遺體送回精武門,開始安排後事,我守在靈堂內,久久無法平靜,我知道接下來還有事等著我去做。
師父的頭七還沒過,無恥的日本人就送來了東亞病夫的牌匾,他們可恥的捏造事實,說師父是輸了比賽被打死的,師兄弟們都怒不可遏,要找虹口道場算賬,但是被我和大師兄攔了下來。
我知道有些事必須有些人去做,我和師兄商量,等頭七過了,由他將師父的骨灰送回老家,而我將會將日本人送來的牌匾親手送還日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