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八日,也就是雲峰立國後的第十天,十萬中軍兵分兩路發往關中。
南路由韓勇、曾大牛與譙敏之率三萬騎、三萬步卒、部分女子醫護兵及隨軍工匠,目標是東四百里外的散關,散關為關中西面門戶,得名于周朝散國之關隘,散關山勢險峻,層巒疊嶂,號稱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歷來為川陝咽喉,過散關經扶風、始平兩郡,可直達長安城下。雲峰特意交待少殺人,對趙國將士及當地豪強大族以安撫為主,而譙敏之的作用就是招降與勸說。
另一路由他親領,率兩萬騎,兩萬步卒攻打蕭關,蕭關位于上邽北偏東方向七百里,隸屬雍州安定郡,是關中的北大門。蕭關並非如陽平關、劍閣等作為一個**關塞存在,它是以秦長城為基礎,依托秦長城修築的城鎮堡寨。過蕭關折向東南,經安定、新平、馮翊可抵長安。
兩軍約定于長安城西的上林苑舊址、建章宮廢墟會師。
另外與雲峰隨行的有太傅羊明及姚益生,羊明負責與留在上邽的錢鳳協調軍械糧草物資,而姚益生的羌騎也重新補足到了萬人,以及女子醫護兵、六千男女親衛、隨行工匠。北路軍雖說人數少于南路軍,可是有著親衛的存在,戰斗力還要稍強一些。
以日行百里的速度,經七天長途跋涉,蕭關那雄偉的身姿已隱約出現在了眼前,十一月底的北國早進入了嚴冬時節,天地間一片蒼茫,千里不見人煙。雲峰心知拖廷不得,石虎隨時會由蒲阪踏冰強渡黃河,這個時候,搶的就是時間。他一面下令扎下營寨,一面領親衛向著蕭關主隘去探查地形。
先前僅听說過蕭關如何如何,真見到時,雲峰不由得暗自贊嘆。蕭關位于六盤山東麓的一天然峽谷內,雖非絕壁,卻險峻雄奇。四周雄峰環拱,深谷險阻,關南又有涇水流過,極其易守難攻。
此時。關城周圍果兒山、玉皇山、城東 ,三座高峰上的烽燧紛紛燃起了沖天狼煙,關城則金鼓之聲震耳欲聾,這三大烽燧與數座城障遙相呼應,把關城團團圍在正中。高下縱錯構築成一立體防御體系。
欲攻關城,必先破烽燧,而烽燧建于制高點,論起攻打的難度,或許比不上劍閣,卻絕不遜于自外向內攻打陽平關,唯一有所區別的,在于烽燧狹小。僅能駐兩三百人罷了。《漢樂府、鼓吹曲》有雲︰回中道路險。蕭關烽堠多,五營屯北地,萬乘出西河!寥寥數語,形象的描述了蕭關周圍山頭報信用的烽堠比比皆是,大軍出發迎敵的壯觀場面。而秦軍的到來僅引發了沖天狼煙,守軍仍龜縮于城堡之內。
很快的。雲峰率部止于果兒山烽燧,向上喚道︰「請轉告你家朱將軍。請他出來答話!」
蕭關守將為趙國平南將軍朱紀,這人是當年與雲峰爭奪上邽的中山王劉岳舊部。劉岳率眾棄上邽逃向蕭關之後,劉曜下令朱紀領殘部接手蕭關防御。原先蕭關駐兩萬守軍,再加上逃返回來的兩萬余眾,防守力量達到了四萬多人。
按理說,雄關加雄兵,守軍應底氣十足才是,偏偏相反的,不僅戊守烽燧的士卒面如土色,就連目所能及的城障守軍也是神情緊張,他們雖並親見,可是兩年來的耳燻目染,使得上邽城外大營四萬精騎是如何幾至于全軍覆沒,那兩萬顆頭顱築成的京觀又是如何的炫爛奪目,上邽城池更是如何陷入漫天火海當中,這一幕幕壯觀的景象仿如真實發生于眼前一般難以磨滅。
如果說,匈奴人剛剛逃返時還存有悲憤,存有不甘的話,那麼,經過兩年時間的催化,蕭關的匈奴人對之前的涼州軍,現今的秦軍已存上了深深的恐懼!尤其是洛陽被破,令曾經的金城千里、天府之國變成了一座巨大牢籠,東有殺人魔王石虎,西有虎狼之師秦國,令他們對趙國的前途滿是悲觀與絕望!
關中軍民把秦國稱為虎狼之師不算為過,從最先的蒲洪,再到游子遠,直到最近的幾次征戰,凡與他為敵者動輒全軍覆沒!
你娘的,一打就全軍覆沒,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誰能吃的消啊!
隨著雲峰的喊話,一名戊卒隊長探出頭來,客客氣氣的應道︰「請秦王稍待,這就給我家將軍傳話。」片刻之後,一名傳信兵畏畏縮縮的離開烽燧,向雲峰這里瞥了瞥,撒腿就向相反方向狂奔而去,似乎稍慢一點就要小命不保了。
李雄最是心有感慨,當年的自已何嘗不是畏之如虎?以至于不戰而降,他不認為蕭關能擋住雲峰前進的步伐,問題是,如今的蕭關會不會不戰而降呢?
不自覺的,李雄偷偷看了眼雲峰,這個人目光堅毅,眉心微鎖,似乎在計算著什麼。
雲峰心有所感,轉頭淡淡道︰「仲俊,如今你也是秦國官吏,私生活方面還望檢點一些,莫要讓人說了閑話。」
盡管寒風撲面,李雄卻于一瞬間沁出一頭冷汗!自家行為嚴重的傷風敗俗,他不是不知,公公和媳婦,兒子和繼母,還聚在一塊兒,換了哪朝哪代都為禮法不容,雲峰真要搞他,也就一句話的事。
李雄連忙應道︰「是是臣會注意的,多謝大王提醒。」
雲峰繼續道︰「按說這是你自家事,孤本不欲理會,奈何已有多人彈劾于你。說起來,你有大功于我秦國,孤也不欲與你為難,只是你的確過份了些,你讓孤如何是好?這種事情,刺激的很,一旦沾上就很難丟下,這樣罷,今次破了長安,你把家業分開,如此可免了外間的諸多閑言碎語,也省得孤為難。你放心,這是為了你好,否則長此以往,你還有幾年好活?」
雲峰倒不是在嚇唬李雄,譙敏之、陳珍等儒生總是在他耳邊嘀嘀咕咕,說什麼李雄家里的不堪造成的影響極壞,不利于朝野穩定,不利于保持純樸向上的風氣,總之,李雄就是罪大惡極,他們提議把李雄與他那麼多兒子繩之以法,並強制與妻室離婚。
其實李雄不是不清楚,外界確有對自已極其不論的輿論,雲峰並非虛言聳听,而且從這個警告也可以看出,雲峰沒有殺自已的心思,否則坐視不理,哪天突然以此為由來個喀嚓一刀,任誰都無話可說。
然而,李雄真的好懷念他的兒媳們啊!他是真心舍不得,一時竟現出了為難之色。
雲峰微現不悅,冷哼一聲︰「仲俊,孤這次帶你出征,一方面是存有使你勸說劉曜的打算,另一方面,這大半年時間在外,你也該反省下自已,試著過回原先的生活。」
說著,雲峰掃了眼非要跟隨前來的任皇後,又道︰「你妻任氏,賢良淑德,恪守婦道,頂風冒雪,不辭辛勞,跟在軍中照料你起居,為的是什麼?還不是想你好好過日子,一家人象個一家人的樣子,你這幅樣子能否對的起她?你自已考慮下罷?」
李雄的心里憑空冒出了一絲苦澀,要說任皇後恪守婦道,他信!可是賢良淑德,那就值得商酌了,這一路來,任皇後完全不給機會,晚上獨睡另一輛車,好在李雄還帶了兩名侍妾,否則,那根鳥會不會憋炸了都很難說!
可是,這種事又不足為外人道,自家的女人不和自已上床,那是丑事,沒臉開口。
‘還是到了長安,扎下營來,再尋機會罷。’李雄暗暗想著,盡量擠出了一絲感激,施禮道︰「大王用心良苦,臣會謹記叮囑,必不負大王所托。」
任皇後听了雲峰的評價卻是芳心暗喜,看來自已給大王留下的印象還是挺不錯的嘛,如果她要知道譙敏之等人有法辦李雄的心思,只怕會當笑的合不攏嘴了。
任皇後也跟著施了一禮︰「大王寬厚仁德,妾感激不盡。」
雲峰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免禮,正待開口,烽燧又再度傳來了喊話聲︰「我家將軍偶染風寒,暫時不便相見,請秦王見諒。」
雲峰倒是一怔,望向了烽燧,那名喊話的隊長竟似做了賊一般,心虛的不敢抬起頭來。
當朱紀接到傳信兵來報時,他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打退秦軍的進攻,他不抱有任何信心,兩年前的上邽之戰,當時兵力相當,有堅城可守,城外有大營遙相呼應,卻硬是給各個擊破!這一場慘敗,在他心靈撕開了一個大豁口。
雲峰找他談話的用意,朱紀也能猜出幾分,不出于抱著勸降的目的而來,如今趙國人心離散,已處于風雨飄搖當中,他也清楚,落到石虎手中會是怎樣的下場。
不過,對于投降秦國,朱紀也有顧慮啊,一來雲峰頗有凶名,他模不透會得到怎樣的對待,二來他的家眷親族全在長安,劉曜會不會殺人泄憤?
因此,朱紀決定暫不與雲峰見面,以稱病為借口拖廷兩天,他需要細細斟酌得失,或者雲峰主動提出優待條件。
雲峰一見到隊長的神色,就知道朱紀在躲著自已,只是這人的心路歷程雲峰可猜不出來,當即向烽燧拱了拱手︰「有勞這位兄弟了,孤告辭!」說著,一揮手,大隊人馬緩緩向著營地回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