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妥!」裴寬的話才剛剛月兌口,拓跋訖那已是嚷嚷起來︰「依你之言,雖是頗有幾分道理,但去了代王稱號,又如何令我拓跋氏諸部臣服?」其余眾人也皆是連連點著頭,一幅深以為然的模樣。
裴寬微微笑道︰「如今代王可曾令各部臣服?其實,代王也好,代公也罷,只是個名號,何須過多計較?他日我家大王登基,若是你部表現出足夠的忠心,重新進位為王亦非不可能,惟夫人是個明白人,想來不至于目光如此短淺。」
惟氏不愧為一果敢的女人,只略一沉吟,就應允道︰「也罷,便依了秦王,只是,秦王該如何助我一統拓跋全族?」
所有人的耳朵全都豎了起來,目光灼灼望向裴寬,這正是他們最為關心的話題,在他們眼里,無非是宣喻各部,但有不從者,再于秦國的支持下發兵征討,包括惟氏也是這麼認為。
裴寬卻向東南方向拱了拱手,這才道︰「裴夫人問的好,這關乎裴某此來第三個目地,若是派軍相助,一來路途遙遠,二來恐會生出不必要的誤會,因此,秦王有令,請貴部出兵進擊並州,秦王承諾,取下並州,代公可為並州刺史!」
這話一出,殿內瞬間騷動!並州啊!素有表里山河之稱,太行、呂梁兩山一東一西構成天然屏障,其間土地肥沃,地勢平坦,而自已佔有的東木根山,則是風沙漫天,干旱荒蕪,如能把並州取到手,他們敢斷言,最多十年工夫,拓跋部將不會遜色于現今的慕容部,有了強大的實力,一統各族還不是輕而易舉?甚至百來年後。秦國如當初的晉國般勢力大衰,說不定還能以此為跳板進取中原呢!
一個個美夢在殿內冉冉升起,就連惟氏,都控制不住的現出了明顯的意動之色,一統拓跋諸部是她的夢想,能借力秦國更是再好不過,但她畢竟策劃過殘酷的宮廷政變。比所有人都清醒一些,她明白自已的實力不足以取下並州,頓時雙手向下一壓,待殿內的喧鬧聲止歇之後,便道︰「石氏于並州駐有重兵,僅憑我一部之力。恐不是對手,只是,若秦軍也入並州,將來不願退出又該如何?」
裴寬捋須道︰「惟夫人無須擔心,石氏重兵布于上黨三關以及蒲阪津,並州內地反而空虛,根據細作探得。各城池駐軍總數不會超過三五萬,而秦王將會于貴部出兵之際,兵逼蒲阪津,令當地駐軍不敢輕舉妄動!
至于上黨三關,受地形限制,雖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險,但進去難。出來也難,惟夫人以小股兵力扼要處守之,可令三關守軍望之興嘆,更何況三關更大的作用乃是拱衛襄國,若非萬不得已,豈會輕易出關作戰?莫非不擔心中了調虎離山之計?料來區區並州一隅,還不至于讓石勒甘冒奇險!
因此。對于惟夫人來說,只須攻破雁門(今山西忻州市代縣北二十公里處雁門山),接下來將是一片坦途,而雁門守軍約為一萬不足。莫非貴部竟會對一座僅萬人把守的關隘束手無策?若果是如此,那麼,秦王將不得不重新評估貴部的實力!
這其中,秦王將按兵不動,除非你部力有不逮,否則,絕不輕入並州,秦王素來以信義先行,這一點惟夫人當是清楚,裴某另可代秦王與貴部歃血為盟!」
惟氏並未立刻應答,而是轉目四顧,殿中的各大人們,均是帶著滿臉的激動之色,仿佛一座大好金礦已經擺在了眼前,他們從未想過,雲峰會有背信棄義的可能,畢竟這人自出道以來,雖然手段狠辣,但名聲還是挺不錯的,牙齒能當金使。
誰能料到,一入雁門,只怕再沒可能踏足故土了,這背後蘊藏著一個天大陰謀呢?在他們的眼里,這也是拓跋氏崛起的最佳良機,盡管要付出一定的代價,不過,征戰總是要死人的,總之,就一個字,值!雲峰遞來的誘餌,擾到了拓跋氏心里的癢癢!
惟氏打量向了裴寬,這人手持節杖,單手負後,昂首挺胸,嘴角微微翹起,一幅以上視下,有如恩賜般的模樣,顯得有些傲慢,換了尋常人,肯定會心里不舒服,可惟氏反而放下心來,這說明秦國已經把自已當藩屬來看待了,如果卑躬屈膝,無比殷勤,那才叫不正常。
暗暗點了點頭,惟氏卻又問道︰「哀家並不諱言,秦王此議實解了我拓跋部燃眉之急,但我部與你家大王素無往來,秦國為何要助我拓跋氏?」
「實不相瞞!」裴寬拱了拱手︰「既然惟夫人爽快,裴某也無須遮遮掩掩,趙國雖然于長安城下十余萬精銳盡喪,不過,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此次滅石,要麼不動,要動則須傾盡全力,然則,我秦國雖蒸蒸日上,奈何立國時日尚短,根基不足,國內兵力、糧草、物資俱缺,另還須防備有可能來自于江東方面的掣肘,簡而言之,便是獨自一人吞不下羯趙,因此要廣結同盟,我軍的主攻方向為河洛、淮北,之後搶攻浚儀,渡過黃河直逼襄國,至于並州,雖是有心卻無力,只得拜托給貴部了。」
裴寬的話,合情合理,也非常貼合大多數人想象中秦國的實際,惟氏徹底的放下心來。
「砰!」惟氏重重一擊幾案,大喝道︰「好!自即日起,我拓跋氏向秦國稱臣,永生永世為秦國藩屬,最遲至夏未,當起族中精銳八萬攻打並州!來人,取禮器來!」
在來的路上,裴寬通過與拓跋氏族人的交談,根據其人口規模,推算出拓跋氏本族的丁壯總數約為十二三萬,根據游牧民族上馬即是戰士的原則,惟氏派軍八萬作戰,基本上算是傾盡全力了,她必須還得留一部分看守東木根城,能派出三分之二的兵力,可以看出她對並州的勢在必得。
這使得裴寬不由得再度欽佩起了雲峰,要知道,將來如果攻打東木根山,以惟氏的實力,既便拓跋其他部袖手旁觀,至少也要發兵十余萬才能取勝,但也僅止于取勝而已,沒人有把握能全殲這一支部族,沒辦法,東木根山的地形擺在那,有險可據,不敵可走!
而且由長安行來,裴寬可是親眼見到的,這一路荒涼干旱,千里無人煙,根本沒法補給,糧草的消耗是一個沉重的負擔,漫長的運輸線又隱藏著巨大的風險,以現今秦國的人口基數與糧食產量,要想全面攻克東木根山,沒有五年以上的準備那是不可能的,但對于拓跋部來說,時間拖的越久,日後征討的不確定也越大,相比起來,能把拓跋部誘入並州聚而殲之,區區名聲算得了什麼?
與此同時,裴寬也能看出,惟氏並不是一點防備都沒有,實力越雄厚,安全才越有保證,畢竟她這八萬軍可是純騎兵,在他的猜想中,惟氏不認為雲峰會如此不智,一邊與石勒作戰,還反臉不認帳,話又說回來,既便雲峰翻臉,惟氏有八萬騎在手也不懼怕。
這時的惟氏,滿面自信,美艷的臉龐上散發出煜煜光輝,裴寬也是暗暗歡喜,能引來八萬拓跋部眾入並州,當能算得奇功一件,而且這一趟出使的順利,卻是出乎了他的意料,這說明,還是與明白人打交道省心省力啊!
「哈哈哈哈~~」裴寬懷著滿心愉悅,哈哈大笑道︰「惟夫人果為女中英杰,有你我兩家協同出兵,石氏何愁不破?」正笑著,向後猛一伸手。
身後的兩名隨從,一人取出印信與旌節,另外一人,又取出了一卷絹冊。
裴寬接來絹冊,面容瞬間變得冷厲,大喝道︰「拓跋賀,上前听封!」
「呃?」拓跋賀一怔,轉頭看向了他的母親,惟氏略一點頭,于是,拓跋賀步下台階,半跪于裴寬面前。
裴寬展開絹冊,郎聲誦道︰「今賜拓跋氏族酋拓跋賀為代公、並州刺史、鎮北將軍,都督並州、漠北諸軍事,望你勿負我秦國,為我藩屬拱衛北疆!」
「臣拓跋賀多謝秦王!我部當永世忠于秦國,絕不敢叛!」拓跋賀連忙大聲應道。
裴寬的臉上浮現出了笑容,接來印信與旌節,授給了拓跋賀,一時之間,殿內的氣氛上升到了頂點,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歡樂的笑容。
很快的,有人把雞馬狗牽來殿內,當場宰殺,三種血混入銅槃,代表雲峰的裴寬,與代表拓跋氏的拓跋賀分別將血涂抹在嘴唇上,又立下誓言,便算是完成了歃血為盟的儀式,由此也宣告了秦國與拓跋部的軍事同盟正式達成。
待裴寬拭去嘴唇上的血跡,惟氏微微笑道︰「由長安前來,這一路兩千余里,秦國上使奔波勞苦,請先往城中暫歇,天黑之後,我部當設宴款待。」
裴寬拱了拱手︰「多謝代公與惟夫人,那麼,裴某這便告退!」說著,躬身一禮,向外走去。
裴寬回到臨時驛館之後,也不著急,耐心等待,果然,天一黑,惟氏便舉辦了盛大的篝火晚宴,宴中載歌載舞,氣氛狂熱,每一個人都看到了美好的將來,惟氏還特意送了兩名拓跋氏處女給裴寬。
要知道,拓跋氏母系風俗濃厚,群婚亂搞比比皆是,處女相對于拓跋氏的珍稀程度並不亞于倭人,必須要把幼女從小看管才能保證成年之後仍為處子之身,這兩名女子都是皮膚細女敕潔白,眉目姣好,裴寬雖為儒生,卻不迂腐,那個時代,連和尚道士都不禁嫁娶,又何況他?自然是坦然笑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