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醒過來我在自家床上,頭很疼,嗓子也很疼。我看著站我床邊的堂叔,掙扎著起來問他阿光究竟怎樣了。堂叔神色暗淡地說死了。
我又暈了過去。然後是昏昏沉沉的睡了好久,期間仿佛看到道士一類的在我床邊做法,好象又有親人在旁邊詢問,好象又看到阿光在向我招手。就這樣三天後我完全蘇醒過來。
堂叔見我醒了,趕緊通知家人,大家都很開心,阿婆更是求神拜佛。我問堂叔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卻避而不答。最後實在被我追問地沒有辦法,才告訴我。
村子里的人都很在意,在七月半夜晚,千萬不要上山,更不要隨便答應別人叫你的名字。後山曾經是古代戰場,里面據說有萬人冢,埋葬著無數不知道名字的陣亡士兵。每逢這個時候,村里都會請人來做法事安撫他們。
我听完後感到自責,我知道是我間接害死了阿光,他定是知道這一禁忌的,如果不是和我玩瘋了怎麼會忘記?或是如果不是和我在一起誤以為是我在叫他他又怎麼會答應?我對不起阿光,對不起我這兒時唯一的伙伴和朋友。
病好後我去了阿光的家,他的父母沒有太大的悲傷,反對我的道歉很忙亂,他們擺著手說這不關我的過錯,都是阿光的命,最後阿光的母親還是哭了。
我離開了那個村子,以後很少在回去。我始終不明白為什麼那天為什麼是阿光被喊了名字,而不是我,或許阿光在潛意識下為我答應了?
總之,七月半的夜晚不要隨便答應人家的喊話,尤其是在喊你的名字」
「阿光的故事就這樣結束了?」我把啤酒喝完忽然感到一陣涼意。
「不,恰恰是開始。」很少見他嚴肅的樣子。
「時間可以沖淡一切,或許的確如此,後來我忙著考大學,後來父母也去世了,這些你都知道。但當父親去世我按照規矩回了家鄉一次,把他的骨灰埋葬到祖墳。但沒想到兒時那恐怖的記憶居然如錄象倒帶一樣居然完全重復了一次。」他喝掉最後一口啤酒,繼續說。
「父親的死沒給我太多悲傷,因為如果你的親人是一下離你而去,比如車禍或者其他之類你可能會很難受。但父親一直身體不好,幾乎是給癌癥折磨著,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走完那痛苦漫長的路。所以他去世我覺得對他到是種解月兌。當然,我不是冷血動物,畢竟世界上我最親的人走了。當時的我只覺得壓抑,非常的壓抑。來到村子後又想起了阿光的死,更加煩躁。我把父親的骨灰埋下去之後的第二天晚上正是七月十五。
當時我拿著不知道從哪里搞來的村子里自釀的酒不停的喝,那種酒很純很好喝,但後勁很大。我邊喝邊無目的地走著,全然不知自己已經走到了村子里最為禁忌的後山里了。
扶著牆吐了一陣,感到頭很疼,接著忽然一下非常涼爽的冷風把我吹醒了些。我開始有點知覺了。七月半大家很早就睡了。從後山看村子只有點點微弱的燈光,像燭火一樣。
我開始知道我走到哪里了。但我還未覺得害怕,我忽然想起了阿光,在曠野里仗著酒大聲喊著阿光的名字。邊喊邊往回走。
就在我剛要離開後山回到村子的時候,耳邊似有似無的听見一句「小四!」小四是我的乳名,極少有人知道,但阿光也是其中一個。
我以為听錯了沒有在意,繼續搖晃著回家。接著又听見一句,這下非常清晰,仿佛就在耳邊,我甚至感覺到有呼吸就在我耳朵後面。
我這下完全醒了,把瓶子一扔,大聲喊道︰「誰?誰在叫我?」
我喊了一嗓子,沒有听見任何回音,空曠的山村除了幾聲狗叫和風聲,我能听見的只有自己濃重的呼吸聲。
我拔腿就跑,一路跑回家里,臉也沒洗倒床就睡。其實一晚上沒睡,耳邊全是小四小四的叫喚。
直到第二天早上,聲音沒有了,我熬著黑眼圈下了樓。家里人問我我也只說是傷心父親。堂叔看了看我,叫我過去,他從上衣口帶鄭重地拿出一個護身符一類的小袋子掛在我頭上,對我慈祥地笑了笑。並叮囑千萬不要弄丟之類的。還當我是小孩呢。
之後連續幾天沒有在出現那種聲音,我也沒放在心上例行公事般去熟人家里看望。他們不不夸贊我長大成人又都懷念父親的離去。
最後,只剩阿光家了。
我本不願意去,我懼怕少年時候那段痛苦的回憶。但莫名的一種力量居然驅使著又走到他家。
阿光家已經荒廢了。阿光死後。他家里人接二連三的出事,要麼重病,要麼發生以外。尤其是那個閣樓。據說晚上老听見有人喊阿光的名字。不過到也沒誰親耳听過。
後來阿光的家人般走了,房子也沒人敢要,自然廢掉了。不過並沒有鎖上。我很容易地推開了門。里面如阿光死的那天擺設居然一樣。我感到一陣的頭痛。時間仿佛迅速倒退到那天。
一樣的擺設,一樣的步伐,一樣的尋找。我一步步走向閣樓。那個閣樓還在,房子更加陰暗了。我不想上去,但是卻有非常渴望見到他,我不知道他是否就在上面等我。我爬上樓梯,每踩一階就會嘎吱一聲,長年未使用的木制樓梯似乎已經不堪重負。
我終于進如了閣樓,很悶,里面一股發霉的味道。不過里面很亮,與那時不同,陽光很溫暖的充滿了這個不大的房間。
我慢慢爬到當年阿光坐的那個地方,就和他的姿勢一樣,望著前面。
「阿光,你在麼?」我在心底問道。
「小四。」就當我快要睡過去的時候,一聲清晰的呼喊我醒過來了。
「小四。」又是一聲。我恐懼了,我當然知道禁忌。這時我才清醒過來,奇異自己怎麼到了這里。我爬到出口想下去卻發現根本沒有梯子!
閣樓離地面並高,最多三米,但這時看上去卻像萬丈深淵一樣。
「小四!」呼喊聲變的凌厲了起來。我大叫著︰「別過來!」但閣樓里什麼也沒有。
我無助的揮舞雙手,但空氣里只有我翻騰起來的灰塵,在那束陽光里快速的翻滾。
「小四。」
我終于看見了,是阿光,他就在那時他坐著的位置上看著我,不過他並不像他臨死時那樣恐怖,他一如以前一樣,似乎從來沒改變過。我仿佛回到我們一起戲耍的少年時代。他還是那樣聰明健康,而我則跟在他後面傻笑。
我哭了,淚水不住的落下來,我不知道是恐懼還是激動,但我說不出話來,我只能哭泣。
阿光笑著慢慢的爬過來靠近我,一邊過來,一邊喊著我的名字。每爬一寸,地板上就會響起他的指甲掛落的刺耳聲音。
越來越近,近到他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模到我的臉了。
「小四,我一直在等你啊。」阿光爬到我面前停住了。我睜大眼楮看著他,如同他當年睜著眼楮一樣。在我的瞳孔中他的樣子越來越大,我的眼楮幾乎快要被他的身體充滿了。
我要絕望了,或許是件好事,這世上沒什麼我值得留念的了。
這時候猛然之間我可以動了,也可以說話了。而阿光的影象卻不見了,閣樓依舊只有我,剛才的事似乎壓根沒有發生過。
我喘了好久的氣才使自己恢復過來。等我爬到入口一看,樓梯好端端的在那里。
我恐怕是違反這禁忌而有唯一活下去的吧,我有劫後余生般的感動。但我想錯了,當我回到家的時候發現家里人卻非常悲傷。
當我詢問一遍才知道,堂叔叔在客廳讀書的時候好好的就去了。沒有任何先兆,就在剛才。我面無表情地看著堂叔的尸體,他的眼楮睜著很大。
我跪在他面前整整一天一夜。最後我暈了過去。後來他們告訴我,堂叔在臨死之前說的唯一一句是等小四回來,告訴他要多愛惜自己。
由于我,我害死了我最親近的兩個人,我不怪阿光,他無從選擇。我只怪自己,如果我能多思考一點,少沖動一點。或許事情結局不會這樣。」我第一次看他如此悲傷,朋友把脖子上的護身符拿出來。
「這就是堂叔給的,我會一直帶著的。」他望著我,又說道,「現在知道了麼?記得別在七月半的夜晚隨便答應別人了。」
我機械的點了點頭,順便寒一下自己從小到大已經答應過無數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