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歷公元年(即西元1902年)5月6日凌晨兩點45分。
上海。
「咚咚咚,咚咚咚。」
在上海英租界,一座漂亮無比的莊園內,幾名身穿軍服的英國海軍軍官正在急促地敲打著大樓的正門。
一名睡眼惺忪的白人年輕小伙披著外套,打開了大門。
「公使大人在嗎?」
「在的,長官。」白人年輕小伙一看眼前的是幾名身穿高級軍服的軍官,上面精美的花紋和銘牌很清楚地顯示了他們的軍階等級,忙一個立正大聲回應道。
「快去叫醒公使大人,十萬火急。」打頭的一名頭發花白的老年軍官沉聲說道。
「現在?」
「是的,現在,趕快。」
「是,長官。」騰騰騰的沖向了二樓。
五分鐘後,書房里。
薩道義公使揉搓了下臉,想要把那一點睡意驅逐出自己的大腦。
「你是說,在青島,發現了一支龐大規模的船隊?」薩道義震驚萬分。
「是的,公使大人,並且還有從日照和連雲港出來的一支同樣規模的船隊。他們由德國遠東艦隊分開護送,青島出來的船隊向北航行,數量非常之多。而日照和連雲港出來的船隊向南航行,不亞于青島的船隊規模。」英國遠東艦隊第一分艦隊光榮號戰列艦艦長伊比•卡伯里少將奉第一分艦隊司令杰貝茲中將的命令極速趕回上海報信,途中他遵循杰貝茲的命令,把航線偏向了日照和連雲港方向。
果然不出意外,卡伯里少將發現這兩處港口同樣出動了數量龐大的船隊。盡管數量上可能要少些,但是噸位上卻並不低,自然這是因為渤海小,小噸位的船只都能輕易的往來,而南下的船隊要航行的路程遠遠超過北上船隊。
同樣,在南下船隊上空,卡伯里少將發現一支比起跟隨北上擔任護航任務的飛艇更加強大的編隊,甚至從望遠鏡中看上去,南下的飛艇還要龐大的多。
如此驚人的場面震撼著每一名英國海軍官兵的心靈,他們本以為北上的船隊飛艇已經夠恐怖的了,44艘飛艇啊,排成一條5公里長的隊伍,如此大如此多的飛艇,全世界加起來也頂不上他們的一半。
可是南下的,還要多出一半的數量來,綿延近10公里。每當看到一次這些飛艇上扔下來的恐怖無比炸彈警告轟炸時,所有的英國海軍官兵的心髒就狂跳一次。他們深知就算帝國海軍艦隊再強大10倍,也不可能是這種天空霸主的對手。
比巡洋艦還要快的速度,能讓它們輕易的追上任何一支它們想要追擊的艦隊,而艦隊對這些高居數千米距離的飛艇……完全無能為力,只能白白的挨炸。
就算他心中懷疑飛艇從如此高的空中扔下炸彈的準確性,但是他依然不敢去堵,對方扔不中沒關系,只不過是幾十發最多不過數百發的炮彈。而只要有一發炮彈命中自己艦隊中的任意一艘軍艦,結局只能一個,沉沒。
強大無比的戰列艦是無法抵擋從天而降的炸彈攻擊,並且從那些炸彈爆炸的威力上他能夠估算出,至少有300公斤tnt的裝藥量。上帝,遠東最強大的老人星級戰列艦面對這種從天而降的炮彈,只要一發,就會被炸成兩節。水平裝甲薄弱的鋼質甲板,在這種威力的炸彈面前,比木頭強不到哪里去。
他毫不懷疑這群佔據了絕對天空優勢的飛艇大軍會不敢對自己攻擊,實際上,任何一個國家,只要擁有了這種武器,就敢于對海軍戰列艦說不。
是的,說不。尤其是有著完備工業基礎,擁有者強大飛艇制造能力,擁有者強大武器彈藥生產能力的山東半島或者說x勢力。
這時朱爾典已經趕來了薩道義的書房。
在被緊急叫醒後,他就命令勤務官給自己備車,送自己前往薩道義所住的莊園也即是大英帝國駐上海臨時領事館內。
「把詳細情況再說一遍,不要帶有任何的主觀情緒,我要盡可能客觀的信息。」
「是。公使大人。」
仔細講述著從迪特里希上艦通知,到出現飛艇,飛艇警告性攻擊,乃至龐大無比的船隊出現,一直到途中遇到南下船隊為止。
「你們是在5日上午10點和對方在膠州灣附近進行近距離接觸的?」
「是的,公使大人。」
「然後是下午3點和對方在連雲港外海附近遇到對方南下船隊?」
「是的,公使大人。」
「他們只攻擊在12海里範圍內的船只?」
「不錯,我們嘗試把戰列艦開到12.5海里左右的距離,然後就被他們發覺了,並直接飛過來兩艘飛艇,在我前方800米處扔下了兩枚炸彈。」
「那你覺得一旦靠近到12海里的距離,他們是否真的敢進行攻擊?」
卡伯里少將當即毫不猶豫地說道︰「絕對敢,他們既然敢對我們皇家艦隊進行驅逐等行為,就不會介意與我們發生實質性的沖突。並且他們擁有者全世界最先進最強大的飛艇部隊,他們根本不需要任何的擔憂他們海岸線是否會遭受攻擊。沒有任何一艘戰列艦能逃的過天空追殺的。」
「因此在這種佔據絕對優勢情況下,換成任何一個國家或勢力,都敢攻擊我們。何況我們在今天之前從未與對方有過任何的接觸,就連最基本的外交也沒有,換而言之,既是我們對他們沒有任何的壓力,相反,他們能夠給與我們足夠的壓力,只要他們掌控了整個華夏,我不認為在擁有如此天空絕對戰略優勢的情況下,還會容許我們繼續在對方的港口城市駐扎艦隊。」
「並且,從迪特里希的話中,我們似乎可以發覺,在山東半島佔據主要地位的一直都是x勢力,而不是我們原先想象中的德國,而德國就連最起碼的發表意見權都沒有,否則他們不會如此的被動,在面對我們時。」
卡伯里最後一番話深深的打動了書房里的幾人,的確,也只能這樣才能解釋的通為什麼德國的那些怪異的行為,包括徹底割據山東半島,排日公告,炮擊日本商船,鞭笞俄羅斯領事,以及南洋物資運輸等等。
「如果是德國佔據主導地位,那麼他們沒必要得罪日本,即使日本在德國的眼中並不算什麼玩意,可那,畢竟也算得上一個國家吧?並且還是亞洲最強大的國家,盡管只是一個島國。」朱爾典習慣性的在書房里來回走動著自言自語,他仔細地分析著這里面的問題。
「德國在日本這兩年損失的可是不小,放棄了所有的商業利益,而這些,從英法兩國進入日本市場就能感受的到,每年數千萬日元的貿易額可是一個不小的一個數字。」
「並且排日公告,炮擊日本商船,已經等同于完全**果的羞辱了,換做任何一個國家,都可能被這麼嚴重的挑釁行為逼迫的進行宣戰狀態了。可是德國……」
說道這里,朱爾典越說越覺得完全有可能,完全讓自己有一種撥雲見日的舒暢感覺,以往的各種不解也迎刃而開,順著這個思路說下去,朱爾典越說也越發的認為這種思路完全的正確。
「也只有神秘的x勢力作為絕對的主導地位,才能指使德國去做這些讓人可以說完全弱智化的外交行徑。如果說,在東亞,在亞洲,在世界上,有哪個國家最仇視日本,很多人可能會認為是朝鮮,但是深知亞洲局勢的內行人卻無一不認為是中國。」
「這個數千年來一直稱雄于亞洲的老大國家,居然被一個曾經的小弟掀翻在了腳下,如此的屈辱,簡直不可容忍。並且中國人喜好面子的事情舉世皆知,他們甚至寧可失去自己的生命,也不願意丟失一點面子。」
「在這種思維影響下,山東半島的x勢力,自然不可能會對日本有什麼善意的行為,如此說來,排日公告,炮擊日本商船,就很可能是他們和德國人聯手做出來的一出好戲。德國得了面子,大大的出了風頭,提升了國際聲望,並且給x勢力大大的賣了好。」
「x勢力則是出了一口氣,並且把日本趕出了山東半島,留下的是一個純粹的中國人地盤。再打著德國人的旗子蒙騙大家,自己卻默默無聞地發展工業。」薩道義接著朱爾典的思路說道。
「全世界都被德國和x勢力蒙在了骨子里,要知道當初為了德國讓德國放棄在遠東建造戰列艦的行為,帝國可是放棄了不少利益。而這……實際上帝國被德國人欺騙了。」
「的確,山東半島都是x勢力的,就連鋼鐵廠和船廠都是x勢力的,德國就算想在這里建造戰列艦也沒能力建造。他們根本就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就輕松的在帝國以及帝國殖民地獲取了龐大的利益。」
「該死的騙子。」說到這里,朱爾典不由低聲咒罵了一句。
「該死的小偷,騙子。」書房里的幾人無不發出憤怒的咒罵聲,不怪乎他們如此的咒罵,實在是,這兩年,德國利用英德膠州灣合約,逼迫英國不得不答應允許德國以市場價格的60%-80%在英國的殖民地進口大量的金屬礦產資源。同時還在英國的股市中套取了大量的利益。
原本這一切都不必付出的,結果,卑劣的德國人和卑劣的x勢力,在大英帝國最緊急的情況下,利用南非戰爭逼迫蒙騙帝國簽訂了這麼一個條約,真是,不可原諒。
「好了,接下來我們要如何應付這群來意不善的x勢力?根據速度計算,他們最遲會在11點之前到達上海,我們應該做好準備。」薩道義有點無力地打斷了眾人不停的抱怨,自從他擔任駐華公使後,就感覺到在這里自己事事不順。甚至最後不但放棄了在北京的公使館而搬到上海的英租界里來,這幾乎是完全無法想象的。
一個公使,不在這個國家首都的公使館里辦公,反而跑到千里之外的城市里辦公,實在是有點天方夜譚。
但是這已經是一個普遍的情況了,在華夏,的確是這樣。
自從德國最先在北京撤走了公使館,搬到了青島後。山東半島的情況就越發顯的突出,而英國為了對抗德國的咄咄逼人,不得不在南方尋找可能的對抗力量,結果發現了孫文,可惜,英國沒有那麼大的能力去為他提供足夠的力量,然後布爾戰爭一直拖累了英國財政。
慢慢的,在華夏,英國與德國的較量已經逐漸落入下風。而且一切,僅僅是因為德國找對了一個代理人,或者現在應該稱之為合作伙伴,不管合作主次與否,終究德國將會在華夏得到難以想象的利益。
而英國,倫敦的那些老爺們,依舊用10年前的眼光打量著這里,他們甚至滿不在乎地認為只要大英帝國遠東艦隊一到,更甚至于只要遠東艦隊的一支分艦隊一到華夏,就能逼迫該死的華夏人再次認輸賠款。
「愚蠢,荒唐,無知。」不止一次,駐華的領事們這樣咒罵著倫敦的那群老朽們,正是他們的狂妄自大導致每一步都落後于德國。
甚至在書房里的人都能想象的到,一旦華夏共和國建立後,在東亞根本就沒有任何的力量可以去阻擋他們,更無法限制他們的發展。而長期以來和英國的敵對狀態,會導致英國在這里的寸步難行。
原本朱爾典、薩道義等人還認為即使x勢力建立政權,但是英國有著強大的遠東艦隊,依舊能和他們抗衡,甚至威壓他們。
但是剛剛得到的那強大到恐怖程度的飛艇大軍已經徹底的把艦隊的優勢給抵消了,甚至反而佔據了上風。
這些飛艇有多麼恐怖,他們很明顯地從卡伯里少將的臉上那種慘白的神色可以看的出來。
就連大英帝國皇家海軍少將都被那恐怖的飛艇部隊驚成那樣,即使沒有親眼見到,也不妨礙他們知道這種飛艇部隊的恐怖威脅性。
「公使大人,我想,我們是否保持局外中立,盡可能的表達我們的友善。我想,他們即使建國了,也需要世界強國的承認才是正確的道理。」
「卡伯里,他們不會缺乏強國的承認。德國肯定會在第一時間承認,德國既然承認了,那麼奧匈帝國,奧斯曼土耳其根據德奧土同盟約定,也會在很快承認並建立外交關系。而美國,該死的x勢力已經用龐大的訂單拉攏了洛克菲勒,他們既然能拉攏洛克菲勒,也就能拉攏更多的美國財團,所以美國就算要觀望,也不會觀望多久。」
朱爾典皺著眉頭煩躁地說道︰「有了德美兩大列強在前面,高盧人也不會堅持多久。我們難道還能繼續堅持抵制政策嗎?也只有一起承認對方政權了事。」
「那俄羅斯呢?還有東面的日本呢?」
「俄羅斯那頭貪婪的北極熊已經被狼災和國內矛盾鬧的自顧不暇,承認不承認都不卻他一個。而日本,從他們一直以來表現的排日情緒,他們根本就不需要日本的承認,甚至他們還有著和日本進行戰爭的打算。你們說說,現在的日本能打得過x勢力嗎?」
「雖然我不知道x勢力到底有多麼強大,但是我知道他們有了足以威懾海軍艦隊的飛艇部隊,有著亞洲最大的工業基地,有著年產百萬噸鋼鐵的鋼鐵廠,有著兩個巨大的造船廠,有了這兩個,他們制造軍艦也就不再是難事,他們能夠在8個月內一次性的建造20艘海鷗海輪,又怎麼建造不出戰列艦?」
「有了這些,他們還需要擔心日本嗎?相反,需要擔心的是日本才是,日本才年產多少鋼鐵?他們根本沒有足夠的鋼鐵打仗,僅僅這一項就能把日本比下去。日本,拿什麼去和x勢力抗衡?」
「更不消說掌控了整個中國的華夏共和國,擁有者幾乎無限的人口和無限的資源,只要他們真心想打的話,他們就能夠打一場把任何國家拖入到深淵地獄的戰爭。布爾戰爭,菲律賓戰爭,已經告訴我們,這些該死的土著人如果真的狠下心來打仗的話,也是具有絕對的破壞力的。」
薩道義這時疑問了︰「他們有著這麼強大的戰斗力?」
「是的,公使閣下,不要懷疑他們的能力,北洋新軍的戰斗力不在日本的普通師團戰斗力之下。有著德國人的幫助,他們訓練出來的軍隊戰斗力只會比北洋新軍更加的強大。並且,這幾年來,他們掌控山東半島,掌控的如此的嚴實,里面發生了巨大的變革依舊絲毫不對外透露風聲。從這點就可以看出他們對于治下的掌控能力遠遠不是坐在紫禁城里的人能比擬的。」
「如此以來,他們又怎麼可能不能發揮出比布爾人更加強大的戰斗力?並且他們沒有布爾人人口稀少,沒有工業基礎的短板制約。」
「狗屎,狗屎。這群該死的德國人真是狗屎中的狗屎,他們不配當上帝的信徒,他們是撒旦的信徒。他們統統該下地獄。」薩道義憤怒的咒罵著。
「公使閣下,我想我們應該做好中立準備了,現在的我們已經失去了和對方抗衡的籌碼,在這個時候,我認為,我們最好的辦法就是盡快的和對方進行對話,我們必須盡可能的保證我們的在華利益。如果我們始終和他們保持敵對狀態的話,我不認為那樣會對大英帝國在遠東的利益有利。」朱爾典恢復了冷靜,畢竟他在中國的時間太久,幾十年的時間足以讓他清楚地認識到中國所蘊含的巨大潛力,並且也相當的了解中國人的思維。
雖然山東半島的一切都不尋常,但是,他們是華夏人,華夏人特有的思維模式,造成了他們在很多事情的處理上面完全是西方世界無法想象也無法理解的。
從山東半島的這幾年對外態度來看,他們根本不會在意英法兩國是否承認與否,否則也早和兩國進行接觸了。可是到現在,就連最起碼的接觸也沒有發生過,這意味著他們要麼是選擇對抗到底,要麼是不滿大英帝國在華的一系列行動以及其他,要麼是同樣在觀望,看大英帝國如何對待他們。
這三個方面無論哪個角度來說,對于大英帝國都不是一件好的現象。
不過從膠州灣外圍對方的飛艇部隊並沒有直接攻擊第一份艦隊,意味著他們至少現在不會有著和大英帝國最直接的軍事沖突,但是既然發起了警告性的攻擊,同時也表明他們已經做好了一旦發生了直接軍事對抗的戰爭準備。
如此一來,也就說明了他們並不擔心和帝國發生直接戰爭所帶來的後果,或者說,他們已經想好了和帝國發生直接戰爭所能導致的一切未知結局。
沒有人會去做一件注定失敗的事情,更沒有人會去做一件注定自己滿盤皆輸的事情。至少山東半島的那群人不可能去做。
他們既然有能力把全世界的人都蒙騙在骨子里,既然能夠從一開始就不張揚地蒙頭發展,既然從一開始就走對了國家發展道路,極力發展重工業,發展鋼鐵業,發展造船業,既然他們能夠利用和德國人的合作,把德國人推在前面作為擋箭牌,就說明了他們至少對未來有著清楚的計劃,他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們知道自己如何去做,那麼他們就豈能不知道和大英帝國直接對抗所產生的可能後果?
可是偏偏他們這麼做了,也就說明了他們根本不懼怕和大英帝國的戰爭,即使大英帝國現在是世界第一列強,他們也不懼怕。
因此可以說他們有著足夠的底氣去做這些事情,這,里面的問題就大了。
朱爾典沉思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