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用許多報告上開頭的一句話,那就是︰時光荏苒。
轉眼一年過去了。
2001年的7月23日晚上十點,燕京大學百年講堂座無虛席,大屏幕上正在現場直播申奧會議的最後一幕,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盯著屏幕上那個白發蒼蒼的老頭。
林燕安坐其中,顧盼生輝,氣質宜人。
一年時間,林燕褪去青澀,越發自信與靈慧。
她身邊是一個高個青年,名叫高峰,比林燕高一屆,法學院的高材生。
這時,屏幕中老頭撕開信封,抽出一張紙,手哆哆嗦嗦,身子稍朝話筒傾了一下,然後停頓了有一秒,這讓所有人的心都懸了起來。最後,老人嘴一張,費力地像吐痰一樣吐出兩個字︰「燕京!」
大禮堂立刻變成沸騰的海洋,所有人,學生和老師包括學校領導刷地一下全部站起,熱烈的鼓掌,有的還熱情擁抱在一起。
高峰張開雙臂,想擁抱林燕,被林燕輕巧地躲過。
高峰是林燕鐵桿的追求者,家世顯赫,家中長輩多居高官之位。
高峰第一次見林燕,就驚為天人,發誓要把林燕追到手。暑假期間,二人都屬校辯論隊,都留在學校集訓。
高峰樣貌英俊,眼角眉梢有一種陰柔氣質,按照時新的話說,就是個花樣美男。
除高峰之外,林燕還有三五個經常性的追求者,每月甚至每周會有新的追求者冒出,路上攔住表白,宿舍下彈吉他唱《同桌的你》之類的。
林燕不關心這些,雖然大學時代是戀愛的黃金時代,但她卻早早打定主意不談戀愛。甚至,林燕還打算做個獨身主義者,當然後者,林燕視情況而定。
林燕從小就以老爸為榜樣,她對以後的人生目標很早就非常清晰,那就是從政,說白了,就是當官。
初中的時候林燕的一篇作文就是《我的理想是當官》,念作文的時候遭到同學的嘲笑,但林燕還是毫無顧忌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林燕當官的目的就是為民做主。
這是源自林燕一天夜里看到老爸一個人在那流著淚,在那狠抽煙。
年幼的林燕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嚇到了,忙問爸爸。
林道明拉過她,細細地跟他講,說他今天去一農戶家,最後發現,他們全家居然只有一條完整的褲子。
從那夜後林燕小腦袋里就不知道塞了什麼,路上她看到老太太一定要去扶的,農村進城賣菜賣到好晚的大嬸她一定要想辦法幫她賣完菜,班上有貧困的同學她一定體貼細微盡量去幫助他們。林燕經常到老爸辦公室去玩,老爸在那發號施令,找人談話她就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在一旁听著。林燕喜歡那種氣氛與感覺。改變自己並不是最難的,難的是改變一批人一地區人的物質與精神面貌。
林燕從小就被這種很偉大的情懷激動著,這讓她很早就擺月兌同齡人的視野,把眼光投向更廣闊的外面的世界。
自從那次念自己的作文之後,林燕就再也沒有向別人表露她的理想。在當今男人佔主流的社會,一個女人的胸懷往往是指她實際的三圍。女人的胸懷有多大,今後的路有多寬,往往是由她的三圍來決定。林燕痛恨這種觀點,但她從不公開去爭辯。
一年的大學生活,她像海綿吸收一樣學習知識,利用課余時間進行社會調查,她還兼任了零點行業調查咨詢公司的調查員。雖然只是最普通的調查員,但這讓她有機會接觸各行各業的數據。
林燕知道自己要走的是一條注定孤寂的道路,稍微對此有所了解的就是老爸林道明。林道明曾跟林燕討論過,但是沒有說服她。老媽吳明霞的觀點更傳統,更主流,那就是女人的命是嫁出來的。
林燕把自己的理想小心翼翼地藏起來,她只是堅定地按照制定好的學習計劃與實踐計劃來執行。
至于愛情,那太浪費時間,而且愛情是會使人軟弱的東西,林燕心里本能地對自己告誡。
林燕十歲之前關于愛情的記憶是美好的,十歲之後就不一樣了,她會經常看到老爸老媽吵架,而十五歲後,他們不再吵架,變得「相敬如賓」也就是默默無言了。
林燕覺得很悲哀,老爸老媽曾經很相愛,如果愛情最後就是這樣,林燕想那就連開始都不要開始。
因此,在林燕心里,雖然相信愛情,但卻不相信愛情具有持久的魅力。
話說回來,即便林燕想談戀愛,高峰也不是她的「菜」,或者說,放眼整個燕大,雖然天才橫行,都不是她的「菜」。毫無疑問,他們很優秀,但太白皙了。就高峰而言,比女人還漂亮,這就不是男人了,是妖孽。
高峰沒有再輕舉妄動,在林燕面前,他能把他的溫文爾雅面貌最大化,最優化。
林燕大力鼓掌,她真高興,為國家能承辦這樣的大賽而高興,可以想象,2008年那一年,將是怎樣的華夏盛世?!
就在這時,林燕腦海里浮現出周宏的光輝形象,過去的憨厚單純,高考後狡黠與莫名的自信,兩個周宏交織在一起,編織出一個男人的謎團,更主要的是,周宏的皮膚是健康的栗色,有著一股泥土的氣息,似乎能看見陽光的余輝。
林燕記得清楚,去年八月二十八的同學聚會,周宏曾非常篤定地對她說過,燕京會申奧一定會成功的。
周宏還說,燕京的房地產價會飆升。
林燕記得周宏那個神情,就像是燕大百年講堂講演的經濟學教授,一副所有盡在預料之中的感覺。
去年入校軍訓完畢的時候,林燕給周宏寫了一封信,入校的興奮與軍訓的艱苦,林燕以委婉而低調的語氣在信中描述。
林燕希望這封信在不刺激周宏心中傷痛的基礎上激起他對大學的向往。為了達到這一目的,林燕甚至寄上軍訓時班上女生的集體照過去,以暗示他大學里其實有許多美女的。結果,周宏只是回了一封語氣不咸不淡的信,告訴她︰
周宏安好,以及周宏養的豬一切安好!
林燕撲哧被逗樂同時,只能是怒其不爭了。
聖誕節時林燕給周宏寄了一張燕京風景明信片賀卡,博望塔,無名湖。
周宏則寄了一封信,這回語氣熱情洋溢地向林燕匯報周村養豬場第一次出欄豬兩百頭,成本多少,賣出價多少,利潤多少,數據清晰,一目了然。
林燕很驚訝,半年時間,同桌就成了萬元戶,林燕欣喜之余,心中同時遺憾,看來他是沒心思讀大學了。林燕能夠理解,長年被窮困所壓迫的家庭,對于致富有多麼強大的渴望!
就在林燕看似偶然實有些必然地想起昔日同桌時,周宏正跟他的另一個同學——程強在東風市最高檔的四星級酒店望雲酒店一個標間內。他們兩個落榜青年,此時此刻,卻帶著別樣的指點江山的激情。
程強高中畢業就跟著他老爸程唐來到東風。
程唐是縣二建公司的老總,2000年在東風市有建築項目,所以一年到頭更多時間在東風市。
程強沒考上大學,程唐就叫兒子過來幫他的忙。
周宏這次來就是來找程強談合作開公司的事。
程強讀書不行,不是腦袋瓜不靈,而是太靈,前世強子靠自己打拼硬是在東風的房地產業混得風生水起,比周福貴還要強許多。
周宏找他,是又一次利用前世記憶,來「搭便車」。
一年過去,周宏的氣質有了月兌胎換骨的變化。
這一年經歷太多,南山養豬場的順風順水,股市里的跌宕風雲,都在捶打著熬煉著這個青年。
周宏找程氏父子就是看中房地產業,2000年後是各地城市房地產行業的黃金時期,特別是2004年以後。這是大蛋糕,周宏沒理由放過。
程強這一年著他爸爸程唐做事,學到許多,但很快覺得乏味。
周宏一來,好家伙,一下出資兩百萬,讓程強到燕京開房地產營銷公司,這計劃一下讓程強激動到發抖。
而程唐詳細听了周宏的計劃,連稱後生可畏,同意了。
最後周宏佔股份百分之四十九,程唐給兒子另外出兩百萬,佔百分五十一,公司就叫天驕房地產營銷公司。程家父子之所以敢到燕京開這個公司,就因為程強的舅舅蔣雪松是人民大學商學院會計專業博導,燕京排名第五的中博會計事務所合伙人,有著非常廣的人脈。
周宏知道這點背景,卻不說破。周宏的策略是,過幾年,天驕以燕京商人身份回東風成立天驕房地產公司,到時東風市將迎來城建的第一個高潮,而對于外地客商,東風會開出相對優惠的條件。
程唐嘆服,這招「先走出去再回來」,這種眼界他沒有。
程唐立刻覺得程強這個同學不同凡響,所謂有志不在年高。
第二天就要去燕京組建公司,程強激動得不行,非得跟周宏回酒店徹夜詳談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