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林燕在《燕園》報紙上發表《我在校委會》系列第五篇會議日記。
日記名字叫《我的新燕大》。日記一經登出,立刻把學校各方面都調動起來。
林燕的這篇日記是這樣開頭的︰
當日下午,校委會的各位「大佬們」在討論燕大昌區新校區是否可行。他們爭得一個個臉紅脖子粗,恰好窗外有三兩只麻雀嘰嘰喳喳的,一時間,我覺得平素嚴肅高高在上的「大佬們」也著實有幾分可愛……
燕大要不要建新校區?我心里也禁不住想。最後爭吵結束,校長大人讓我發表意見。我站起來,眼楮居然有些濕潤。我說燕大還是不要建新校區為好。我承認,這一刻我保守了。我心目中的燕大,就是這一片燕園。五年、十年以後我再次歸來,如果燕大卻不在這片燕園的話,我可能找不到我的魂……
林燕的這篇《我的新燕大》立刻在德賽論壇轉載,不到半個小時就成為最熱的帖子。更加廣泛的爭論立刻被引爆,有贊成的,燕大要成為世界一流大學,必須要有一流設施跟上,而現有的格局對燕大發展存在不小制肘;而更多數人卻反對,燕大之所以成為燕大,是與燕園、百年講堂,各院系建築融為一體的,是這經百年發酵沉香的一壇子酒的味道,換作新建築,味道就變了。
不僅學生,許多老師也加入了這場討論。
很快話題變得更加寬泛。在現代都市里,大學應該怎麼獨處?應該怎麼突破各式各樣的包圍,諸如物質、經濟利益至上等等。
很快,《華夏青年報》一篇《大學。你要搬到哪里?》的評論文章勾動了整個高校的心。
當林道明林副校長在他的辦公室看到這篇文章的時候,並不知道始作俑者就是他的寶貝女兒。
三校已經合並,現在已是東風學院。通過市領導與學校各方的努力,明年開始,東風學院就可以招收本科生。這對東風市的高等教育事業而言是上了一大台階,市里面為此專門籌劃在十二月底搞一台晚會,特別慶祝三校合並招收本科成功。
農專變成了農學院,林道明除了副校長副書記的副職之外還兼任農學院院長。上午十點。林道明看完《華夏青年報》的這篇文章,點了一根煙,陷入沉思。窗外一百米處是整個學校的中心地帶,那正興建整個學院的主教學樓。與此同時,兩棟新學生宿舍和一個新學生食堂也在開工。林道明在辦公室幾乎每天都能看到建築迅速增長,明年新生入校前就要交付使用,能不快嗎?
三個學校都合並到農專這個地方來。農專地偏,佔地寬闊。好動手做大文章,一個佔地六百畝的高等院校已經在未來三年的藍圖里。
林道明看過設計方案,非常不錯。他心里同樣愉悅,因為這就意味著在未來三年來市里面對學校有大投入。這是好事啊。
大地方的大學在考慮往哪搬。搬完之後地方遠了老師上課不方便了,還得配套教師宿舍。東風市就不一樣,屁大點地方。說搬就搬,一句話搞定,現在還是分開教學,明年就要全部集中。
形勢是一片大好,但糟心的事也是一件接一件。
有人對農專原袁闊海教授頗有言辭,說他一個老農出身,憑什麼給他當教授?林道明當場就拍了桌子,袁闊海當時評教授是佔了農專的指標,不礙著誰?全農專的老師對袁闊海老同志的學術水平佩服,你這一個教文史的跳出來說個毛!林道明說話沒這麼直接,但也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這都是小事,林道明要申請幾個新辦的專科專業,校委會上就有人嘰嘰歪歪,說一個農學院佔用學校那麼多有效資源干什麼,眼下農業專業招生難就業難,學校重點就應該放在那些熱門專業,管他有沒有師資力量,現有相關專業老師可以轉,還可以緊急招聘專業老師,先把旗幟扯起來。三校一合並,浮夸風可謂漸長。
這不都是大問題,大麻煩在後面。原來農專老師集體入股巨偉牧業,現在巨偉牧業正在積極籌劃上市,據說問題不大。而一但上市,農專老師手中的股份就值錢了。原來兩校老師紛紛要求他們也要集資入股巨偉,一時間鬧得沸沸揚揚。
林道明沒想到這樣的事也在會議上反復議論,這不是異想天開嗎?這又不是單單農專說了算的,現在巨偉牧業沒有資金上的困難,人家憑什麼把蛋糕分薄?
接而連三毫無意義的會議開完,眾人曉得入股無望,矛頭卻一下對準了林道明。
林道明這才看清楚那些家伙的用意。原來他們也知道是異想天開,偏偏要攪動人的心思,讓人心生起希望,然後再澆一盆水,而這盆水就是他林道明。
巨偉牧業有過一次融資,然而就是在這次融資農專卻對巨偉牧業減持了股份,這口口相傳開來,一下就把林道明推到風口浪尖。為這事,李兆明專門來林道明辦公室向老領導匯報。李兆明也是副書記,排名更靠後。他說現在學校有一陣歪風邪氣,就是要打擊林書記的威望。
林道明笑了笑,好辦!
僅僅是一天,校產業處就張貼了一份集資入股倡議書。
農專的獼猴桃種植基地名為花果山項目,從巨偉第二次融資中農專套現一千萬,除少部分當紅利發回去後,大部分都投入花果山開發項目。有這將近一千萬,再加上林道明去燕京開會一趟又找到投資商,前期開發沒有問題,如果全校職工願意入股的話,前期開發還可以再擴大規模。
林道明這一招就堵了眾人之口。以前人家是農專書記,你沒趕上趟只能怨你沒有個好領導,現在林書記不是沒給大家機會,你看著辦。
很快。產業辦就來了不少問詢的職工。
林道明也順勢在校委會提出了花果山開發項目校內職工集資入股初步方案。根據花果山獼猴桃方案,前期一旦成功,馬上就會有個超大規模的果汁加工企業落戶。這點市里面也是知道,已經責成林道明全權負責此事,務必要成功,其他人自然只有全力配合的份。林道明心道,你會玩輿論攻勢,我就找尚方寶劍。雖然林道明不受市領導待見。但是他能拉來大型企業投資,幾千萬甚至上億,對林道明的評價也就變成「有本事的人才有脾氣」。
會一開完,李兆明就跟林道明描述那幾位頭頭的臉色。然而沒過幾天,廣大職工私下就流傳著這麼一個言論,若是學院老大最後讓林道明當了,豈不更好?!
林道明听聞這些心中就暗嘆,有些人做實事半點本事都沒有。但整人陰人那是層出不窮。林道明沒有去造這個輿論,但是市里面省里面自然會以為林道明恃才傲物,鼓動廣大職工造成這樣的輿論。這就是捧殺!
林道明不是沒有應付對策,但覺得若是總跟這些人見招拆招。這輩子光陰就虛度,索性來一個兩耳不聞窗外事。自己制定的目標堅定地去執行,有擋道一一清除。
林道明抽完了煙。他還分管宣傳,回到案頭把那篇文章做了批示,讓各院系本周就學習這篇文章,發動師生討論,主題是像東風學院這類高校如何發展。
林道明刷刷寫完,看了看,正要叫人,李兆明進來了。
李兆明是唯一不會敲門就進來的,所以一有人推門林道明就知道是李兆明來了。
李兆明關上門,走到林道明跟前,拉了張椅子坐下,道︰「老林啊,我听說他們那些人要重新搞董事啊?」
「董事?」
「代表我們原農專列席巨偉董事會的董事。」
原來這個位置一直是李兆明擔任,代表體現廣大農專集資員工在巨偉的利益。
「他們想怎麼做?」
「我听說他們會在校委會直接宣布校長為代表我校在巨偉的董事。」
林道明眉頭一皺,道︰「這樣做有什麼依據?」
「校長是學校當然的法人代表啊。」
「他們想干什麼?」
「我听說他們想重新更換一些高級經理層,像周總經理,市里面學校里面都有些人說他無文憑,無知識無頭發的三無人員,這樣的人怎麼能竊取高位呢?讓他安心當個大股東就是,這也是所有權和經營權分離的大勢所趨。」
林道明心道,這是要在上市之前搶奪更多資源,一旦上市,高級管理層都有管理股份的,而這對個人而言將是相當高的回報,看來一些人已經露出迫不及待的吃相了。
「把這個消息通知給周福貴,讓他跟洪城的羅總好好溝通一下。」
李兆明點點頭。
新的股份結構對南山有利,南山聯合學校或者羅總任何一方都可以佔支配地位。李兆明出去了,林道明面色不好,恐怕沒這麼簡單。洪城的羅總官場商場如魚得水,就不知道她看重哪一個場。而且,如果新的總經理人選的確各方面的確都優于周福貴,那麼林道明也不好做什麼。
果然,在下午開的會議上,校長與書記就提出了三個巨偉公司總經理新人選。巨偉即將上市,原總經理周福貴顯然不合適成為一個上市公司的總經理。這個理由很強大,連林道明都覺得難以拒絕,特別是在看了那三個候選人的履歷之後,無論是知識結構,能力水平,工作經驗這些硬件比周福貴強得不是一星半點。
最後校長很不地道地拿人家癩痢頭取笑,說一個上市公司的老總居然是個癩痢頭,這像什麼話?在場人都笑起來,林道明忽然覺得,周福貴這下真有可能被「搞」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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