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如花如蝶
死而復活的丁典听完狄雲的敘述，目不轉楮打量許溪。許溪暗暗撇嘴，此人雖是真漢子，有時不免過于多疑，連狄雲如此厚道之人都用了三年才得他的信任呢。
不料丁典毫無戒心的攬住他的肩頭︰「你既知神照經之精妙，卻沒從我這忠厚兄弟處騙取，反倒助他救我，我又豈是忘恩負義不知好歹之人。從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好兄弟！」
「還有我！」從丁典復活，狄雲就一直處于一邊啼哭一邊高興的恍惚狀態，這時才算恢復了一些常態。
許溪微笑伸手，即使只是劇情中的npc，其實又何嘗不是真摯的。三雙手緊緊握在一起，許溪想起一事，驀的失聲驚叫︰「不好，丁大哥此刻應當速速去救凌大嫂！」
「不可污了霜華的清名，我與她雖心心相印，卻還未真個走在一起。」丁典正色的神情令許溪凜然起敬，意外他還有如此傳統得近乎迂腐的一面︰「不知西兄弟的意思是？」
「我是說……」許溪想法編造了一個托詞︰「我听狄兄弟說過丁大哥與凌姑娘之事，亦知凌姑娘乃是性情中人，外柔內剛。她既知丁大哥在等待，又怎會輕易死去。所以，我料必定是凌知府的陰謀。」
「此時若能趕去，凌姑娘或許還活著也未必可知。」許溪說是這樣說，心里委實沒底。而且，一想到凌霜華是被其父親自活埋，便感一種無力悲憤寒意。
只是棺木上的金波旬花毒，許溪無法可想。丁典卻漫不在乎的微笑︰「自然是我去救霜華，我這番是白活過來，便是只能與霜華在一起一個時辰，便足矣。」
「或許還有一個辦法可以解毒……」許溪絕對不信有無法解掉的毒，《連城訣》里的毒，自然要從這里面來找破解的方法。他凝神思索，若有所思︰「當丁大哥救出凌小姐，我們便……」
「有人來了！」丁典身形一晃，便要帶二人離去。
遠處傳來踏馬聲，還有凶惡的聲音︰「戚芳，你私通外人，謀殺親夫，如不速速將人交出來，我便將你交給知府……」
狄雲臉色煞白，幾乎暈倒，一把抓住丁典︰「丁大哥，我不能和你一道去了，師妹被我連累，便是死，我也要一道陪著她。」
「也好，我必定回來救你們！」丁典颯然躍出，完全沒有在乎到許溪的感受。
許溪伸手在虛空中抓了幾把，欲哭無淚，他可不想進公堂進牢獄。凌知府管轄下的江陵城大概是許溪所知最黑的衙門了，黑到沒邊沒界。
奈何狄雲鐵了心要替他師妹月兌罪，許溪也勸他不動。果然，戚芳和萬家人以及捕快一道出現之後，狄雲毫不抵抗的束手就擒，許溪自然也不例外。
半小時後，許溪和狄雲就一道成了獄友，許溪只覺一首《鐵窗淚》唱不出自己的冤屈。
正郁結時，獄卒走過來惡聲道︰「上堂了！」
狄雲很有經驗的安慰許溪︰「沒事，上堂什麼話都別說，別承認就對了。」許溪凸！
堂上，戚芳正跪在地上，刀劍架在其脖子上。凌退思倒是滿臉凜然正氣，可令許溪大罵的是，此人一抬手就是一根簽砸出來︰「此二人都是江洋大盜，上琵琶鎖！」
許溪幾乎當場暴起用飛翼逃走——很奇怪，他的飛翼居然沒被搜走。可他只剛有動彈，一支明晃晃的劍就在戚芳脖子上割出一條血線。
穿吧！許溪知道這次再劫難逃了，暗恨不已，心想這仇勢必要十倍百倍報回來。
穿琵琶骨的痛就不必提了，即便痛感模擬度不及真實，也令得許溪在過程中數度暈了過去。待到最後醒來，見自己雙肩穿著巨大的鎖鏈，更是滿懷悲憤。
「我……」虛弱的許溪剛開口！
凌退思眼楮一亮，再丟一根押簽下堂︰「好，犯人招了，畫押！」
許溪凸之！
見過黑的，沒見過這麼黑的。難怪狄雲交代最好什麼都不要說！
被強行畫押之後，許溪和狄雲被暴打一頓，然後拖下牢獄中。狄雲苦候許久，不見戚芳出現，抓住一名路過的獄卒粗聲詢問。獄卒嚇得戰戰兢兢︰「她在公堂之上被打得半死，被那萬家之人帶走，听說已被浸了豬籠……」
狄雲頓時發了狂般大吼大叫，拼命捶打牆壁，直將雙手打得血肉模糊，連森森白骨都露了出來。許溪滿嘴苦澀，他還只是浮光掠影的在游戲中經歷一下，就已是滿懷悲憤。試問真實經歷過這一切的狄雲等人，又如何承受得住這險惡的世界。
許溪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摟住傷心欲絕的狄雲輕輕安撫這個可憐的人兒……
夜深人靜之時，一聲細微動靜驚醒許溪。只見一身黝黑的丁典單手撕斷窗口鐵條，抱著一個虛弱女子鑽進牢中。溫柔的與凌霜華對視一眼，溫柔的將她放在草堆上，雙手握住鎖鏈一使勁！
叮！鐵鎖鏈頓時應聲而斷。
許溪倒抽涼氣，果然不愧是傳說中單挑第一的內功。
狄雲醒轉過來，抱住丁典又是大哭不已︰「丁大哥，師妹被那萬家和知府害死我，卻是我害了她。我要下去陪師妹，丁大哥，不如你便殺我了吧！」
「你瘋了！」許溪怒極，一耳光抽中狄雲，他自己反倒先愣了一下，才沉聲道︰「狄兄弟，還記得你師妹的孩子嗎？你師妹這一去，萬家會如何待那孩子。你該留下有用之軀來保護孩子，把她給養大。」
狄雲像是被這記耳光打醒過來，怔怔不語。許溪轉過臉去打量了凌霜華一眼，卻只見那雙眼楮總是盯著丁典，明亮的眼中盛滿柔情……
許溪與宮九直視過，宮九的眼楮很有魔力。可直到這一刻，許溪才發現，宮九的眼楮與凌霜華的眼楮相比，簡直就像瞎子。他從未見過任何一雙眼眸，能有如此美麗動人……
丁典和凌霜華顯是都中了金波旬花之毒，許溪凝思，將自己的猜測道出︰「丁大哥，凌知府圖謀無非便是連城寶藏。我卻知，那連城寶藏非但不是寶藏，反而是魔鬼。那些金銀珠寶上，全都有最惡毒的毒藥。」
說到這，丁典已是明白︰「你是想要以毒攻毒！這倒不失為一個好方法。」許溪點頭。
越獄出了牢房，許溪甚至覺得渾身都輕盈了許多。《連城訣》實在是一個令人壓抑的劇情任務，幸虧就快要結束了。
在凌霜華的墳墓前，許溪三人等待一會，終于還是等來了狄雲。
狄雲從黑暗中走出來，一臉木然，手牽著茫然無助的小女孩空心菜，一手抱住渾身都是傷痕與血跡的戚芳！見到許溪三人，終是忍不住心頭巨大悲痛︰「丁大哥，西二哥，師妹她……她死得好慘，空心菜好可憐！」
小女孩空心菜臉上有青紫色的巴掌印，白白小手上甚至還有幾道血腫起來的鞭痕。烏溜溜的大眼楮中彌漫著一層霧氣，她似乎不懂為什麼她的爺爺和叔叔們會傷害她，好痛好痛的傷害……
許溪一見小女孩空心菜的傷痕，眼淚幾乎奪眶而出，輕輕的抱住一臉害怕的小女孩，輕輕的溫柔的說︰「空心菜，別怕，別怕，叔叔不會傷害你！」
從包袱里拿去最後的外傷藥，輕柔的敷在傷處。小女孩感到如同針刺般的痛楚，使勁的縮了縮手，畏懼的望著許溪，漸漸感覺痛楚消散。她覺得眼前這位叔叔是好人，小女孩的心直接而簡單，抱住許溪發出撕心裂肺的喊聲︰「叔叔，你能不能告訴爺爺和叔叔們，我下次再也不調皮了，再也不玩捉迷藏了，不要打空心菜好不好……」
「畜生！」許溪擦掉眼角淚光，緊緊抱住小空心菜，撫摩她的小腦袋︰「沒事，不要怕，以後沒有人會再傷害你了！」
松開小空心菜，把她的手遞給木然的狄雲。即便極短暫的時間，小空心菜似乎也對他產生了依戀，不住回頭看他。
許溪閉目深深呼吸一口抑制憤怒，堅決的望向丁典︰「丁大哥，我要那些人全部都不得好死。」
丁典默然點頭，望向狄雲。
狄雲木然望著被開啟的棺木，棺木中處處都是凌霜華指甲抓出的痕跡，觸目驚心之極。
他將安詳的戚芳放入棺木中，左手緊緊牽著小空心菜的小手，右手從懷中模出一本《唐詩選集》，木然的臉龐上留下無數悲痛淚珠。
輕柔的撫摩《唐詩選集》封皮，他懷念著過去與師妹的一切美好與平淡。忽然間，平淡被不速之客打破了，他被冤屈，失去了畢生最愛︰「師妹，你好好休息吧。棺木上有金波旬花代替我保護你，沒有人能再傷害你。」
「空心菜會過得很好，很好。下輩子，我再來陪你！」
狄雲右掌中的《唐詩選集》忽而化做無數碎頁，如花如蝶，在夜色中漫天飛舞，時而撲到戚芳安詳面容上，似在暗暗傾訴撫慰，其景淒美絕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