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良一口氣接不上來,連連咳嗽幾聲,漲得滿面通紅怒斥道︰「若非你出言挑釁,項莊自然不會出口傷人!」
李寇嘿嘿冷笑道︰「我曾听說過有一農夫,大雪飄飛季節于山間得一毒蛇,寒冷難耐眼看名歸九天,當下好心將此獠收入懷中以體溫活之。片刻中,此獠悠悠醒轉,不思報恩于農夫,反以毒牙相向;又,某走天下,不巧正遇一惡狼,其時有好漢追殺之,此獠哀求苦苦,某心甚憐之,取袋中竹書盡棄之于道而納之使活命。卻好漢遠去,某取此惡狼出,彼言曰︰饑餓甚矣,乞公以肉活我。嘿嘿,彼毒蛇耳?惡狼耳?」
張良一張俊臉似要滴出血來,訕訕正不知該怎麼才好,那陳恢已大笑道︰「彼常懷敵意,自是視我等毒蛇惡狼,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不外乎今日事也!」
李寇瞥一眼雙目灼灼的陳恢,輕蔑直怒笑道︰「子張乎?子蘇乎?可惜始皇大略四海升平,無需尖口利舍之徒!子視先人如無物,不學興國安邦大義而醉心狡黠辯論之道,此言更可謂無君無父寡廉鮮恥之徒,不足與某相論大道,可速退,莫再言!」陳恢瞠目結舌啞然失色,不得已後退下去。
範增臉上越來越難看,本念著李寇是老者一同客人不想多說,心里也不喜項莊的粗魯無禮,見李寇勇力非凡沉默想著其它事情,卻李寇說秦皇大略時候不忿之氣勃然而生,忍不住便怒道︰「不過一暴君,囚母弒父殺弟篡權,鯨吞天下而貪心不足,虎狼之士,小子無端贊他,枉讀詩書!」
李寇只覺心頭怒火高漲,秦始皇大略雄才千古一帝,這範增一心只想著復周禮推分封,雖說是一個忠義之士,卻心中失望只想道︰「這範增好歹也是千古留名的絕頂謀士,怎麼眼光這麼淺薄!」
當下大聲道︰「汝乃前輩,自是高人,某三兩言語,自然不能與汝相論。然天下大勢浩浩蕩蕩,一統九州並吞八荒,乃萬民之幸千秋盛事,從此我華夏民族合力抱團而內修道德外御胡虜,四海之內莫不臣服,此等大事,公若不知,當是愚昧。若公知之,此言當為私心耳。公既為楚人,忠于故主,乃是大節,某甚服之。然,強秦取天下公甚不忿怨怒,若昔日楚國能問鼎中原一統七國,公何慮哉?恐怕以手加額彈冠相慶手舞足蹈不迭才是真的。」
範增圓睜雙目喝道︰「那是自然,我大楚文治景明,上有修治仁慈君王下有德操高潔臣民,比之暴秦千萬倍也!」
李寇嘿嘿冷笑只是不語,範增心下一虛怒道︰「你笑什麼?」
李寇凜然收去冷笑,輕蔑道︰「若當年大楚那個蠢貨大王能有秦皇千萬之一胸懷氣度,這天下他可當一郡之地;若當年大楚那群蠢蛋臣下能有王翦蒙恬百之一才能,當可高贊一聲大賢。嘿嘿,楚國麼」
說著搖頭只冷笑,半晌範增越發那怒正要開口時,李寇已接著道︰「秦雖律法苛嚴難免瑕疵,然若楚國與之相論,某有一比,汝何敢聞?」
老者一直在靜靜聆听,不住微微點頭,听李寇說了一半打住話題,當下急忙道︰「你說你說!」
李寇緩了一緩長吸一口氣仰天大笑道︰「譬如螢蟲之與皓月耳!」
眾人皆大怒,唯有老者與陳恢微不可查點頭贊同,張良也是智者,雖方才給李寇說得面紅耳赤,卻在李寇說出秦統一天下的好處之後,便如一道霹靂擊在心中,面色呆滯直心中想道︰「果真如此麼?果真如此麼?」後面李寇的幾句話,他心里是十分贊同的,當時的楚國,齊國,戰國,魏國,還有……韓國……君無德臣無能,而大秦自孝公始,君王雄才大略,臣下才氣動人,舉國皆文治景明虎狼本質養成,要是不由大秦一統天下,那才是怪事。
這幾人之外的其他人卻不去想這些,李寇這番話便將自己置于風口浪尖,當下五六人七嘴八舌想李寇發難,範增更是赤紅了老臉憤怒不已,大有將李寇生吞活剝的架勢。
李寇渾然不將這些人放在心上,嘴角噙著不屑冷笑一言不發冷眼相對。
張良看李寇氣度,只覺心亂如麻,原有的恢復韓王宗廟給李寇一番悶喝,直將不願想起不想面對,平日里想起來便一閃而過強迫自己不去想的念頭都勾了起來,心中恢復韓室的周禮思想與一統天下的華夏民族思想交戰不休,將他胸口堵地憋悶非常,只想拉了這少年找個僻靜處,好叫他徹底開導了自己。
此時的張良,全然沒有將李寇有方才駁斥自己之後的惱怒心思,只暗暗覺著這人出言如霹靂閃電,正能引領了自己去面對不願面對的事情。
當下他正要整理衣衫重新過去見禮,卻听一聲虎吼從李寇處傳來,接著李寇那濃濃不屑與怒火交雜的斷喝傳來道︰「項羽,乃是不世出的大英雄好漢子,你這歹貨,只會給會稽項家丟人,起來罷!」
話音方落,張良駭然看到,李寇單臂較勁,忽然揪住項莊的後心大衫,生生將他高舉頭頂起來,項莊似乎背心給抓住以後全身酸麻無力,手腳亂晃間也軟綿綿不見半點力道。
身邊眾人見他再次發怒,駭然倒退幾步遠離,卻老範增夷然不懼與猛虎一般的李寇對視,半點也不讓與他。
張良忽然感覺有目光投向自己,轉眼看去時候正見那老者向自己微微點頭含笑,當下一怔,繼而欣喜,最後都化為一片懷疑,卻也整好衣衫分開人群向李寇深深施了一禮,誠懇問道︰「先生果真以為秦皇之策,能治天下長治久安麼?」
李寇看看怒目圓睜白發飄揚的範增,再看看風神俊秀的青年,潸然一嘆放下項莊向他道︰「項氏一門,俱都英雄,你背後偷襲,卻是壞了項梁項羽的蓋世英名啦!唉,你回去之後,切莫講起與某不善的事情,只向項羽龍且問好,並代向某阿姐虞姬問好,言某一切均如意,三位不必擔心!」
項莊呸地一口口水吐下不屑道︰「沽名釣譽,妄想攀上我項家大門的賊子,項莊不屑與你相論,範先生,張先生,某,告辭!」說罷向老者胡亂一禮,也不顧已經月兌臼的胳膊轉身便氣咻咻走了。
李寇自然不會與這種有頭無大腦的人計較,轉向張良時候突然心頭一跳暗道︰「他姓張名良……不會是張良罷?!」
見他躬身不肯起來,看上去是真心求教,便急忙扶起來笑道︰「某有言在先,秦律法苛嚴有瑕疵,本不是治國大略的。這種法律,以一人之言而興起,又會因一人之言而變質,且太過苛刻,非治國長策也!」
張良見他胸有成竹正想繼續求教解惑,忽然範增再一旁問道︰「若天下大亂又起,後生,你可有大略?」
李寇揚眉道︰「自當靖亂安國,不肯後人也!」
老者與張良陳恢一喜,相互對視均發覺各自神思。
範增聞言卻便笑道︰「你不過一貧寒之子,無才無德自是不可覬覦九五之尊!」
老者一皺眉嘴角升起一個古怪的笑容,張良與陳恢卻緊緊盯住李寇的嘴巴,急切想知道這個古怪大膽的家伙接下來要說什麼。
李寇毫不在意範增的蔑視,心中卻升起淡淡的悲哀道︰「可憐的老頭兒,總是目光不夠那麼長遠,一生也只能依附人家大族貴冑才能生存。」嘴上卻問道︰「你如何說?」
範增一笑彈彈衣角灰塵,拍了拍手才道︰「無它,楚雖三戶亡秦必楚,可去投奔!」
李寇心道果然,卻笑道︰「不喜寄人籬下……」
話內說完便給範增打斷,他冷笑道︰「我觀小兒卑賤子弟,難不成也想覬覦寶典?」
老者雙目炯炯盯住李寇的嘴巴,陳恢只覺心跳都要加劇,他與張良是一般心思,身為文人,是不願意作舉兵反叛之人,也知自己長于謀略策劃卻不善于作振臂高呼者,現下听李寇的意思要舉大事而起,便兩人不約而同想道︰「不若現下便隨了此人,將來他兵敗身死,彼時諸侯已眾矣,那時候利用跟隨此人所得,何愁無人收容?!」他們將李寇便當作了晉身的台階。
李寇冷眼細看時候,張良與陳恢低頭盤算,似能看破兩人心思一般心下冷笑道︰「這張良七竅玲瓏心,若說他無反意,後世人怕都要笑了。另外這人,能與張良相交而無恭謙神色,恐怕也是智謀出眾的家伙。嘿嘿,你們兩個,可就吃定了我麼?」
當下先不屑一笑,轉而忽然大喝道︰「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眾人一起大驚,老者輕輕一聲喟嘆似有無窮復雜心事,範增一呆欲要反駁,籬笆牆外一人大笑高聲喝彩道︰「公此言大善,氣昂寰宇之內,當是天下第一英雄,某雖不才,願追隨之!」
眾人轉眼看去,只見一壯漢勢如奔馬巨聲如雷,卻那英俊臉上無限歡喜佩服神色,見眾人向自己看來,他大步向門內便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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