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眼楮看到的。」年輕人指指自己的眼楮,微微笑道︰「你以為你可以在我的面前藏巧露拙嗎?雖然我不是什麼老江湖,雖然我很年幼無知,可是,我的眼楮沒有瞎,像你這樣出色的一個人,簡直就像陽光一般閃亮,無論你想如何掩飾,都無濟于事。」
「那你想將李某怎麼樣?」李靖帶點不安地問。
他不喜歡這樣,他不喜歡讓人洞察自己的全部,他不喜歡自己沒有一絲秘密整個人好像**果地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于別人的眼光之中。如果換成是別人,不是面前這個年輕人,他一定會殺掉那個人,他不能讓人知道自己太多的秘密,可是現在,他沒有任何辦法。
他不可能是這個年輕人的對手,無論武功還是心智,這個年輕人不但有詭異的武功,有洞察入微的慧眼,還有神秘得無可估量的心智。
天下間,在同齡之中,除了那一個人之外,恐怕再沒有人比面前這一個年輕人更加出類拔萃了。
李靖看著面前這個年輕人,心中暗暗驚嘆。
「你說杜伏威不是瞎子,可是你到他那里三個月還是一個普通的士兵,那麼就是你不露才干了。」年輕人沒有理李靖,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對著李靖道︰「你投在他帳下,為什麼不秀出你的本事呢?你為什麼不想杜伏威重用你呢?你為什麼會甘于做一個普通的士兵呢?我想來想去,只有兩種可能!」
「那兩種可能?」李靖知道自己不能問,可是忍不住。
「第一種可能,杜伏威或者他手下的什麼人是你的仇人,你來這里,不是為了做官,不是為了前程,而是為了報仇。這是其中一種可能,而且是比較小的可能。」年輕人推測道。
「第二種可能呢?」李靖並沒有反駁,只是一臉平靜地問。
「第二種可能,你是臥底,或者不好听地說,你是奸細。」年輕人看了一眼李靖道︰「你可能是別的勢力里派出來杜伏威軍中臥底的暗探,只有這一種可能,你才不能顯露你的才干,而是要默默無聞地做一個普通士兵。」
「那你認為我應該是那一個勢力的臥底呢?」李靖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平靜地看著年輕人,看了好一會,才緩緩地問。
「一個有足夠大,大到日後可以打杜伏威他那江淮軍主意的勢力。」年輕人微微一笑道︰「如果是一般的小勢力,根本就不可能有能力吞掉杜伏威的勢力,更加不可能將一個如此有能力的人派來做密探!只有極大實力的勢力,旗下猛將如雲,謀士如潮的勢力,才會派出像你這樣的人來做杜伏威的暗探,才有可能派得出像你這樣的人才。能比杜伏威更加強勢的,天下間不過廖廖幾個,四閥,瓦崗寨翟讓,河北竇建德,山東王薄等等幾人。」
「王薄太老,而且是杜伏威舊主,不可能。」年輕人繼續推理道︰「如果他有像你這等人才,不可能杜伏威不知道,而且不可能不防。河北竇建德太遠,而且高士達死後,百廢待興,也是他收羅帳下眾人的時候,斷不會放出一個人才到別處做臥底的,所以,他也不可能。」
「那我是瓦崗寨翟讓的人?」李靖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問道。
「不是。」年輕人搖搖頭道︰「這位姑娘是瓦崗寨翟讓的人,你根本就不認識她,她也不認識你,所以說,你應該不會是瓦崗寨的人。」
「你怎麼知道我是瓦崗寨的人呢?」少女奇怪了,轉動了下烏黑精靈的眼珠,問。
「因為這把匕首。」年輕人自懷中掏出那把小巧又鋒利的匕首,還回給那個少女道︰「上面一面刻著‘贈愛女’,另一面刻著‘無瑕’,這想必就是瓦崗寨大龍頭翟讓送給他女兒翟嬌翟無瑕的匕首。」
「她,她竟然是翟嬌?翟讓的女兒?」李靖面容大動,神色大變,道。
「不是。」年輕人搖搖頭道︰「听說翟讓的女兒有兩大,一個身形大得嚇人;二是脾氣大得怕人。像她這樣一個水靈靈又溫柔柔的一個小姑娘怎麼可能是翟嬌呢?她應該是她的心月復女婢吧!對嗎?小姑娘?還沒有問你的名字呢?你叫什麼好听的名字啊?」
「小婢名叫素素。」少女向年輕人福了一福,恭聲道︰「少俠真聰明,這樣都可以猜得到人家的身份。」
「好名字。」年輕人哈哈大笑道︰「叫素素很好听,我喜歡。你先等一等,好嗎?」
「就算我不認識她,也不等于不是瓦崗寨的人。」李靖沉聲道。
「有道理。」年輕人點點頭道︰「不過還有一點,如果你真的是瓦崗寨的人,你會是那一邊的呢?是大龍頭翟讓這一邊的,還是蒲山公李密這一邊的呢?假如你是翟讓的人,翟讓現在讓李密的強勢所迫,恨不得變出幾個心月復人才來用,打壓李密,自然不會將你送出去了。」
「那我是李密的人不行嗎?」李靖反問道︰「我跟李密同姓,可能會是他的族人,這應該有可能吧?」
「有可能。」年輕人同意道︰「不過理由不足,李密現在一心超越翟讓,四處開戰,正和張須陀開戰,斗得難分難解,如何會還有余力外派大將?而且他一日未謀取瓦崗寨龍頭之位,又如何會想到吞並天下?又如何會想到吞並杜伏威這等巨大強盛的勢力?」
「那這麼說,我一定是四閥中人了?只是不知我該是那一閥的人呢?」李靖帶點冷笑地反諷道。
「四閥大家大族,人才輩出,屢世顯官,他們之中有人武功蓋世,有人精于治國,有人精于謀略。」年輕人微微一笑道︰「四閥乃是當世最強的勢力,雖然名歸大隋,其實自主,楊廣就算有心,也鞭長莫及。如果不是四閥之內的人,還真派不出像你這樣的一個人才來。」
「那你說說,我是屬于那一閥的?」李靖不以為然地道。
「宇文閥不可能。」年輕人道︰「宇文閥乃異族之人,漢化再深,信賴的也是自己的族人,絕對不會放心讓像你這樣的一個人才來成就他們日後的大事,再說,像你這樣的人,也不一定願意幫助他們那些異族人。」
「宇文閥不可能,那我是獨孤閥的?還是宋閥?或是李閥?」李靖反問道。
「獨孤閥也不可能。」年輕人看了一眼李靖,微笑道︰「獨孤閥過于注重武力,又與宇文閥長期相斗,加上久安于楊廣庇護之下,不會招攬一些武力雖然不是一流高手可是謀略高深的人,他們長期生活在國都,生活在天下腳下,深恐失去天子的寵信,所以,他們也是不可能會有你這樣的人的。」
「……」李靖這里終于不再出聲了,他現在心里有點打鼓。
他害怕面前這一個年輕人,打心里害怕,單單憑看上一眼,單憑自己的動作反應與言語,就可以推理出這麼多東西,這一個年輕人實在太可怕了。就是那一個人,那一個天命所歸的人,還沒有面前這一個年輕人的反應,還沒有這一個年輕人的眼光。
「宋閥也不可能。」年輕人看了一眼正在冒汗的李靖,緩緩地道︰「宋閥最為堅持漢人正統,堅持排除異族,同時還是南人,他們向來只有守成一隅的勢,沒有向北發展的可能,所以,就算他們有你這樣的人才,也不會派來杜伏威這里做臥底,而是派去李閥或者河北竇建德這兩地做臥底更有可能。杜伏威失敗了對宋閥有什麼好處呢?暫時來說沒有,如果宋閥家主想向北上發展,杜伏威的江淮軍不但不能失敗,還要繼續不斷強大下去,來搞亂北地的局勢走向,和周邊的勢力斗得你死我活,耗盡北地群雄的元氣,宋閥才會有希望!」
「那,那你說我是李閥之人?你憑什麼斷定我就是李閥之人?是因為我也姓李嗎?」李靖滿頭大汗,他強裝鎮靜地問。
「不。」年輕人搖搖頭道︰「我想,跟你姓氏應該沒有太大的關系。」
「那你為什麼那麼肯定說我是李閥之人呢?你又是根據什麼推斷的呢?」李靖問。
「你真的想听嗎?」年輕人微微一笑道︰「如果你不介意,我就試推理一下好了。李閥一直是皇親國戚富貴之家,久居太原,與突厥人相互通商,關系良好,馬匹更是品種精良,數量充足,因為是一方守軍,所以士兵也是四閥之首,而且訓練有素,他們精兵良馬,正是放眼天下間最優勝的勢力。」
「因為這樣,所以很多有識之士就紛紛來投,加上暗暗聚匯一些不願在朝為官或者由朝庭不容的奇人異士,他們有足夠的金錢和勢力,個人行為上又有一點點禮士謙恭,所以應該有不少人才對他們很有好感,而且抱有很大的希望,覺得他們會是日後的明主。」年輕人看著李靖,正容道︰「李家閥主李淵,表面漁色懦弱,其實深懂隱忍之道。其弟李神通,更是江湖上有名的好手和豪杰,仗義疏財,急公好義,江湖人人伸手夸贊。李淵有子三人,有大子李建成,智勇雙全,屢立戰功;二子李世民,六歲就有相士稱為日後濟世安民之人;三子李元吉,武功卓越驚人,為後生一代中之皎皎者。」
「三人如其父李淵一樣,各人都四處招攬人才,以等待日後時機。」年輕人笑笑道︰「不知你是三人之中那一個俊杰的屬下呢?」
「你…為什麼不認為我…我是李閥之主李淵的屬下?」李靖艱難地吞了一口口水,問。
「因為李淵不夠聰明。」年輕人哈哈大笑道︰「李淵一直受到楊廣打壓,早年的生活不盡人意,後來楊廣無力,他才稍有起色,他是一個及時行樂的人,現在可能正享受著難得解月兌,這歡愉的人間極樂。現在的李淵恐怕正樂不思蜀,不,樂不思天下!又如何會長遠到派你來杜伏威的身邊潛伏以待日後呢?」
「……」李靖又無語,他想辯駁面前這一個年輕人,沒有辦法,因為他說得有道理。
「大子李建成雖然表面謙恭,可是內里傲物,而且睚眥必報,恐怕不會是你挑選的明主。」年輕人下猛藥道︰「三子李元吉年幼,而且氣血方剛,自持勇力,想必也不會是你心中效勞的人選。所以說,你效力的人選取只有一個,那就是李淵的次子,那個六歲時就有相士說他長大能濟世安民的李世民!」
「什麼?」李靖此時大為震驚,動容驚叫起來。
「听說李世民雄才大略,年紀輕輕就懂尊師重道,禮賢下士,心胸廣闊能容天下,智慧如海浩煙雲,是日後天下一統的明君人選。」年輕人微微一笑道︰「如果我沒有猜錯,你該是他旗下秘密設立的‘天策府’中的一員,是不是啊李靖李英雄?」
李靖簡直驚呆了,他從來沒有想到自己秘密隱藏的身份竟然可以讓人一眼看穿。面前這一個年輕人,他是如何知道‘天策府’的?他是如何知道李閥里面那麼多東西的?他到底是誰?
年輕人伸手向那一個叫素素的妙齡少女,道︰「素素,如果你不嫌棄,讓我送你回去吧?如果你相信我這個陌生人的話,跟我一起上路好嗎?」
「我相信你。」素素驚喜地點頭,一看年輕人舉步前行,連忙向呆呆的李靖施了一禮,快步追上去。
「等等,你叫什麼名字?」在呆滯中反應過來的李靖向走遠了年輕人大聲喊道︰「告訴我你的名字!」
那個年輕人回過頭來,微微一笑道︰「我叫徐子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