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是老江湖,早就看出素素是女扮男裝,又看兩人神情親密,似是兄妹更像情侶,知道自己的佷女誤會了,剛才那些話要得罪人,連忙向她低聲斥道︰「不可無禮!」又站起來向徐子陵和素素拱手見禮︰「兩位朋友,我家佷女兒心急口快,不知內情,還望兩位不要跟她一般見識。」
「好說。」徐子陵拱拱手還禮,淡然一笑道︰「道歉就行,如果她真心又誠意,我們一定原諒她的。」
徐子陵的話剛落,那妙齡少女早氣得柳眉倒豎。
她拿起自己的茶杯向徐子陵亂扔了過來,徐子陵一指彈飛,她心中怒氣更盛,跳起來,指著徐子陵的鼻子大罵道︰「你算什麼東西?讓本小姐道歉?真是好大的狗膽,看本小姐不揍你個滿地找牙……」
「無雙。」矮胖老者一看事情更糟,越鬧越大,連忙向那少女喝斥。
「真是沒教養!」徐子陵不屑一哂道︰「很傻很天真!」
「你們給我打他,打他!」少女氣得七竅生煙,一把扯起邊上那高大俊偉的年輕男子,指著徐子陵道︰「你還坐在這干什麼?我都讓人欺負成這樣了,你們還不幫我出這一口氣?你不是說什麼都听我的嗎?還不快去揍他!快去,不把他揍成豬頭你就不要回來!」
那高大俊偉的年輕男子等的就是這句話,他和另兩個粗壯同伴交換一個眼色,忽地站了起來。
老者一看,連忙阻止道︰「有話好說,你們別跟著無雙她鬧事。」
「別說他如此欺負我們無雙小姐!」高大俊偉的男子滿不在乎地冷笑︰「就是他沒有錯,無雙小姐已經開了金口,我也要把這小子打成爛泥!沈老,請您先坐下,這件小事交給我們三個處理就行了。」高大俊偉的男子沒有理會老者的勸說,離座,與兩個護衛迫過來,半圍著徐子陵和素素。
他們的殺氣騰騰,可是徐子陵不。
徐子陵的態度平靜、溫和,仿佛身邊置身無人的松林泉石邊,舉杯悠閑而飲。
正因為徐子陵有如此的態度,本來正有點提心吊膽的素素,那小心肝一下子安定了好多。徐子陵看也不看身後站著的三個男子,一只大手輕輕地握著素素的柔荑,一只手端著茶壺。
他緩緩地給素素酌茶,態度悠然。
素素喜孜孜地看著他這般舉動,如果不是有三個大男人在背後虎神眈眈地看著,她寧願這樣過一輩子。
「世佷,不可魯莽!」老者越看徐子陵,越覺得此子深不可測,連忙高聲提醒道。
可那高大俊偉的年輕男子一看徐子陵如此的無視自己,那心火早就爆炸了。
他先是狂笑一陣,想扳回一點氣勢,然後傲然道︰「裝得倒像人模狗樣的,小狗,你是什麼東西?說出你的賤名來,少爺拳下,不死無名之輩!」
徐子陵笑問︰「你又是什麼東西?連人都裝不像,在這里亂吠,難道你不知道作為一只牲畜,亂吠是不對的嗎?」
那高大俊偉的年輕男子一听,氣得夠嗆,原來尖利的嘴再也說不出話來。
他滿臉通紅,太陽穴處血筋暴起,心想要舉言反諷,可是又找不到更合適更犀利的言語,憋得頸如斗大,雙眼赤紅。「好大的狗膽!」他身邊的高大護衛看主子吃癟,吼道︰「我們少爺是鷹揚郎將梁師都的愛子,你這個下等賤民,竟敢污辱我們少爺?罪該誅你九族!」
「打他打他打他……」
那妙齡少女惟恐天下不亂似的,她跺著腳一疊聲道︰「你們幾個,還跟他廢話什麼啊?快動手,有什麼事我負責!把他打殘廢了,再撕了他的嘴……」
「賤民,小爺不把你揍個滿地找牙,就不姓梁!」
那高大俊偉的年輕男子此時心火怒爆,再也不顧江湖規矩,鐵拳破空,直搗徐子陵的後心。
另兩個護衛則同時圍攻邊上的素素,他們看得出來,素素不會武功,向她動手,一來想塊軟柿子捏捏;二來是準備挾她為人質;三來是想讓對手分心來救,到時心神一亂,就會讓自己的主子得手,更顯出他的威風來。作為護衛,他們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才能討主子喜歡!
「找死!」徐子陵閃過對手鐵拳,同時將素素嬌軀一帶,護在身後,雙腿閃電般踢出,正中兩名護衛褲檔。
「啊……」
兩名護衛立時跪了下來,眼楮瞪大如牛,喉嚨發出了窒息的聲音。
連慘呼都沒有,就轉眼僕地暈死過去。
「小朋友,你好毒辣的手段!」
老者一看不對,飛身過來,可是已經太遲。
他只來得及護住徐子陵根本沒理會的俊偉年輕男子,帶點惱怒地沖著徐子陵責問道︰「我們跟你無冤無仇,可是朋友,你一出手就廢了他們,這等手段,何其無道?老夫定要跟他們討還一個公道!」
徐子陵大笑起來︰「剛才我們讓他們圍攻的時候,你怎麼不出聲?剛才我這位不會武功的同伴,讓他們兩個出手攻擊的時候,你怎麼不出來說一個公道?莫非,只準你們這些所謂的名門大派的上等人來欺負別人,隨時地毆打平民,甚至殺人放火,就不許別人還手了?他們攻擊一個弱女子沒有不對,我這個正當防衛的人倒是做錯了?哈哈哈,我听過一句話,就叫做‘只準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你們的做法,何其相像!」
徐子陵一番話,說得那老者臉上陣紅陣青,尷尬無比。
「說得好。」
不遠處一桌,有個人大聲喝彩︰「說得太好了!小子,你有種,老子支持你!天下沒有誰是上等人,誰是賤民之分,只有誰的拳頭硬!小子,你放心打,最好全將他們放倒,讓他們這些名門大派自以為清高的人,統統顏臉掃地!讓他們無地自容!要打不過,老子來幫你!」
說話的人,是個頭戴高冠相貌古拙的中年男子。
本來,這個人的臉,看起來有點像傳說中的棺材臉,非常死板僵木,可是他此刻正放聲狂笑,倒顯出一種很特殊的生機活力。
「好意心領了。」
徐子陵輕笑起來︰「假如我不是他們的對手,那是小子學藝不精,咎由自取,讓他們欺負了,也無話可說。俗話說,人在江湖走,哪能不挨刀!如果我事事都要依賴別人,那還不如呆在家中吃女乃。對手雖是武林名宿,但世事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我想我這個後浪有時也該出手推推前浪了……」
「好小子。」那高冠男子擊桌大笑,贊道︰「你真夠狂的,不過我喜歡你這樣臭屁的年輕人!」
「如果你家有個美女的女兒,換成她說喜歡我,我想,我會更加高興!」徐子陵完全沒有看老者和那俊偉男子一眼,至于那叫無雙的妙齡女子,更是直接無視。
「朋友,好狂的口氣,說出你的名字來。」
矮胖老者表面雖怒,但心里卻不敢過于托大,將自己的鋼刀緩緩端平,又示意那俊偉的年輕男子和妙齡少女離遠一點,道︰「我們鷹揚派今天跟朋友這點過節,大家都有些過頭。老夫不會偏向自己的佷兒小輩們,但你也有很大的責任,如果不是你一再挑釁,舜明他們也不會向你們出手,他們一時火遮眼,而且也不知道你同伴是不會武功的女子,否則也不會向她出手……朋友你出手教訓沒錯,可你的出手狠辣,斷人子孫根,全不留後路,這個梁子我們算是結下了。今天我們趕著救人,就此別過,不知你尊師令父是那一門一派的高人,也不知你姓什名誰,留下你的姓名來,日後再好好清算吧!」
「我只是揚州一個小混混,一個孤兒,無門無派,無師無尊,無父無母,無家無所。」徐子陵淡淡然道︰「沒有人教過我要怎樣做,也沒有人庇護著我,我什麼東西只能靠自己!所以,我只知道誰要揍我,我就揍誰,誰要殺我,我就殺了他……你們日後想尋仇,來吧,我一個小混混,怕你們什麼?別用什麼名門大派來壓我,我赤腳的還怕你們這些穿鞋的?不論以後,還是今日,你想來就來,想打就打,我全接著!」
「好,今天我們認了,不過日後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我們總會有踫上,總有了結的一天。」老者沉著臉哼道。
那俊偉男子不同意地喝道︰「沈老,這怎麼可以,那賤民廢了四師兄和五師兄,這一口惡氣,無論如何都不能吞掉,他出手如此狠毒,我們殺了他,給四師兄他們報仇!一定殺了他!」
「對啊大伯,不能就這樣算了。」妙齡少女此時知道對方不是龍陽之好的孌童癖,武功更不是好欺負的,心中又悔又恨,淚水氣得不爭氣地掉落,她指著徐子陵,尖叫道︰「你好狠的心,你竟然下這等毒手,你廢了他們的全部,你不得好死!」
「我不廢了他們,那才是天理不容。」
徐子陵滿不在乎地笑笑,牽著素素的玉手,道︰「我不廢了他們,他們就會廢了她,在明知她是一個女扮男裝的弱女子下,他們兩個人仍然出手攻擊,而且是致命的重拳,毫無憐香惜玉之心。這樣的人,與禽獸無疑,根本沒有資格活在世上!我讓他們活命,已經算是很仁慈了。」
「狡辯!」
俊偉男子一看老者心有退意,一咬牙,向徐子陵沖過去,揮拳狂轟過去。
老者一看,恐慌有失,連忙撲上。
他趕在俊偉男子的前頭,發掌如山,向徐子陵的胸口印去,一邊沉聲威喝道︰「看招!」
與之前兩人不同,此老功力深厚渾雄無比,根本不是剛才那兩人可以相提並論的。只見他掌勢如山,似緩實急,整一大片空間,都讓他的掌力壓得窘滯起來。
在他掌前的徐子陵,覺得呼吸艱難,氣息不順,整個人就好像被一座無形的大山壓住了那般難過。
雖然徐子陵進境奇快,再連突破,可是時日畢竟太短,功力與對方相比起來,他還不足與眼前這個擁有數十年功力的武林名宿相提並論。不過,他還有別的東西,可以抵消他在功力上的不足,比如他的戰法,他的見識,還有他的策略。
他一動不動,靜靜地站著,就好像一個不會武功的人那般。
氣機一塵不驚,心神天地自然。
徐子陵甚至閉上眼楮,不看那殘影閃爍挾著勁風破空而來的巨掌。
「 ……」
一種奇怪的擊打聲音響起。
那鐵掌,不折不扣地擊中了徐子陵的胸口。
本來,徐子陵應該中掌吐血,胸陷骨折身受重創才對。但是他沒有,徐子陵整個讓那鐵掌打飛了起來,像紙人般毫不受力,飄飄而起。
老者看了一愕,他還沒有看過這種奇怪的應戰之法,鐵掌完全不受力道,敵人竟然在中掌的剎那,完全消去了自己的掌力,這真是不可思議之極……徐子陵雙手向前一伸,玄妙無比抓住對方的鐵掌,詭異地將那老者自地板上抽了起來,掄到了空中。
徐子陵半空中旋身,雙手纏扭著老者的鐵掌。
然後將對方身軀掄起,拋到空中。
老者大驚,來不及應彎換招,只見徐子陵身形翻旋,如獵鷹掠地般滑翔飛起,雙臂伸張,將空中的老者連擊轟下,拳打、腳踢,老者重重地砸地板上時,他還落下追擊了一記重肘。
饒是老者的功力再深厚,護體氣勁再強,也被打得眼冒金星,氣血翻騰。
「好!」對面桌那高冠男子拍手稱贊。
不等老者起身,徐子陵又已經殺到,極速,撲進了對方的懷里。
徐子陵雙膝旋風般,撞擊著對方的左右兩肋,等老者生連吃了十數下重膝,震得連連後退,徐子陵一個矮身追上,連連鞭腿,抽撼著老者的小腿。那老者痛入心肺,幸虧他功力深厚,否則早已經倒地,他讓徐子陵這種流氓小混混般的攻擊打出火氣來了。
暴吼,快掌連連,也毫不示弱,直取徐子陵的臉面。
徐子陵要的就是對手激怒,他唇角閃過一絲嘲諷的冷笑,躲過老者的重掌,身形一滑,完全騙過對手,倒地滑鏟,正中老者的左膝蓋,讓對方痛嚎一聲。
緊接著,他雙腳風車般轉動,夾住老者的左腿,旋身一絞。
老者抵受不住這種接二連三暴風驟雨式的連擊……他臉容扭容,痛得連聲長嚎!
「你他媽的馬上住手,住手,否則,我就殺了她!」
一聲暴喝,讓徐子陵不得不停了下來。
徐子陵回頭一看,那俊偉男子面容帶點扭曲地站在素素背後,鋒利的長劍架在弱女子素素的玉脖子上。
俊偉男子看徐子陵臉上微愕,得意地大喝道︰「小狗,如果你不想她死,就馬上乖乖地爬過來,跪在小爺我的面前,叩一百個響頭,哀求小爺我饒了你們的狗命!少叩一個,小爺就在她的臉上劃一道傷疤!」
素素含著淚水直搖頭︰「公子,別管我,我沒有關系……」
「這,就是名門大派的做法嗎?」徐子陵用小尾指掏了掏耳朵,又悠閑地吹了口氣,似乎在吹走什麼煩惱似的,仿佛一點兒也看不見面前正有個人威脅他那般,他沒理會那個威脅自己的年輕男子,只是向素素微微一笑,安慰道︰「不要怕,我馬上就能救你回來。」
「公子小心!」素素不知道徐子陵有什麼辦法,但她選擇相信他。
他是天人下凡,一定有辦法的。
再說,就算是自己死一百次,也不能讓他因為自己而下跪。
「賤民,如果你不想這女人血濺五步的話,那就乖乖地爬過來,像狗一樣,跪在小爺我的面前!你這個該死的賤民,你給小爺我舌忝腳趾也不夠資格,竟敢與我對抗……」俊偉男子的臉變形了,變得瘋狂而陰森猙獰。
「你真是一個腦殘!」
徐子陵搖頭冷笑︰「你不但愚蠢,而且無聊。你以為我會把她拋下不管嗎?你以為我從來就沒有想過你會劫持她嗎?豬頭,你在我眼中,只是個超級腦殘罷了!」
「少在這里裝!」俊偉男子听了,怒極反笑道︰「你以為我會相信嗎?你以為說這些有用嗎?現在是我有人質在手,只要我的手一動,你的女人馬上就會死去!你眼睜睜地看著,看著她死,卻無可奈何!所以,你這小狗只有求我,跪在地上,像狗一樣求我,向小爺我叩頭認錯,舌忝小爺我的腳趾……你听見沒有,你這個該死的賤民!」
「我只听到一只瘋狗在亂吠!」
徐子陵的態度簡直囂張到了極點,他徹底將對方無視,直氣得俊偉男子那臉變成了豬肝色。
他正想舉劍,在素素的臉上劃出一道血口。
他要讓面前這個賤民,擂胸頓足地後悔,讓這個賤民一輩子都為他的囂張而痛苦……
「別動,舜明,你別動,他的手有古怪的東西!」老者見多識廣,心里明白,如果徐子陵沒有把握,態度是不可能如此囂張的。
听老者這一句提醒,所有的人,紛紛看向徐子陵的右手。
很多人什麼也看不見,因為,他們的眼神不好。
必須是目光最銳利的人,才能看見徐子陵手上的古怪,只有極少數的人,才能看清,徐子陵右手有一根細線!
這一根細線非常奇怪……它跟普通的線完全不一樣,極細,帶點透明,不注意極難發現。
這根怪線不但古怪,延向也讓人們一驚,它竟然是一直延伸向素素,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連接俊偉男子的手上。到底,它是什麼時候連上俊偉男子手指的呢?是一早就有,還是剛剛連上的?眾人皆弄不明白。就連那個神秘的高冠男子,也有些目瞪口呆!
讓大家更弄不明白的是,徐子陵用這一根怪異的細線,連上對方的手腕,有什麼用呢?
難道,他準備用這一根細線來救自己的女伴?
這一根極細極細又帶點透明的怪線,真的有那麼大的作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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