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大家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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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賭拳頭。」高冠杜伏威揚起了他的鐵拳,向徐子陵示了示道︰「我們就賭誰的拳頭更硬一些。我們都是小混混出身,那就用混混的辦法來打賭,在混混之中,只有一個道理,誰的拳頭更硬,那麼大家就听誰的!小子,你難道不那樣認為嗎?」
「杜總管武功蓋世、名震江湖。」徐子陵微笑道︰「我呢?不值一提,你這樣做分明是想欺負我嘛!」
「我雖然自夸有一身功夫,可卻不敢輕言說勝過你。」高冠杜伏威一臉嚴肅,搖搖頭道︰「你這小子詭計多端古靈精怪,我一不小心,說不定就會上你的惡當。實話告訴你,我是不會留手的,你也得用你全部的真本事打,如果你真夠強,能在我的拳頭底活得下來,那我老杜沒什麼好說的,楊公寶庫歸你,如果你只要嘴皮子功夫,那就不要怪我。」
「杜總管。」徐子陵平靜地道︰「其實自看見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這一仗免不了。」
「你剛跟沈乃堂打過,要不讓你休息多一會?」杜伏威試探地問。
「你何不干脆問我還能不能打,還保留幾分實力更好!」徐子陵听了,哈哈大笑起來,又向素素露出微笑。
他輕撫下素素的柔肩,又輕輕撫弄一下她的秀發。
甚至伸手撫了一下素素那驚惶失色的小臉,安慰她道︰「別怕,我會沒事的。乖乖地到一邊去,稍遠一點點就行,等我,放心,我會沒事的……如果你沖我笑一笑,那我一定會打贏的,來,笑一下看看……」
素素心里其實擔心得要命,一點也笑不出來。
可是為了鼓勵他,勉強擠出了一個連自己也覺得僵強的笑容,勉力一笑。
她拉著徐子陵到一邊,微帶憂心地看了杜伏威一眼,輕聲地叮囑︰「你一定要小心,你答應過我會沒事的,你千萬不能有事……」
素素叮囑了十幾樣,徐子陵听了,臉帶微笑地連連點頭。
最後張開雙臂,將她擁在懷里,緊緊地抱了一下,再拍拍她的後背心,示意她安心等自己回來。
素素整個人帶點僵木地站著,手足無措,傻兮兮地看著正在向高冠杜伏威走去的徐子陵。她心里,既是擔心又是歡喜。雖然他這個舉動很是無禮,可她喜歡他這樣,她喜歡他這樣真情流露地對待自己,而不是整天都在苦思冥想什麼東西,又或者一本正經地跟自己說話。
要不是他大戰將至,她真想緊緊地擁著他不放。
「你就那樣有信心?」杜伏威臉帶古怪地問︰「難道你以為我‘袖手乾坤’幾十年的名號是白叫的?」
「俗語說︰有信心不一定會贏,可是沒信心就一定會輸。」徐子陵活動一下手足,算是熱身,微笑道︰「如果我一開始就害怕了你,手足發軟,那這仗還用打嗎?」
「好小子。」杜伏威哼道;「心態倒還是不錯,跟嘴皮子一樣厲害,只是,不知真正的實力又如何呢?」
「試試,你不就知道了。」徐子陵大笑。
在笑聲之中,徐子陵身形撲出,如一只撲向獵物的餓豹,幾乎平貼著地面滑行,直沖向杜伏威的懷中。高冠杜伏威不敢托大,他單手一拂,向徐子陵的來勢迎去,一道氣牆般的勁風轟出,巨大無儔,阻擋在徐子陵面前,將徐子陵整個迅捷的身形都滯緩起來。
杜伏威另一只手的五指收緊,變成一只鐵錘,沒頭沒腦地向面前的徐子陵轟殺而去。
徐子陵並沒讓重拳震中,卻詭異地讓之前那道掌風帶起,身體落葉般飄飛。
杜伏威大喜,半斜身,一拳追搗而出,雷霆萬鈞之勢,真奔空中無從借力的徐子陵身體而去。徐子陵在半空之中無法逃離,僅能旋轉身體躲避拳勁。雖然拳勁沒有正面轟中,可也將徐子陵的上衣轟得粉碎,碎衣化作滿天的蝶舞。
一只巨大的拳痕,正紅通通地印在徐子陵胸月復之間。
一拳不中,杜伏威另一拳又到。
徐子陵此時的身形本來還在半空中,但他不知怎的,下墜的速度一下加快了。
如一顆隕石般重重墜下,落在杜伏威的身上。
任憑杜伏威怎麼運勁震彈,也絲毫不受力。而且,徐子陵下墜的力道,出奇的小,速度是急如星火、快如閃電,其實力量卻比一根羽毛還要輕盈,杜伏威之前錯誤估計了承受力和反震力,用錯力道,一下月兌力,讓他自己氣血翻騰,對徐子陵卻起不了任何作用。
他一震不實,心知中計,連忙想飛身退走。
他快,徐子陵更快。
在這一剎那,徐子陵不再是那個光被挨打而沒有還手之力的徐子陵了。
之前所有動作,其實都是示弱。
包括和那個矮胖沈乃堂的打斗也是,徐子陵通過那場打斗,帶給杜伏威一種錯誤的信息,那就自己的本事不大,並沒有能威脅到真正高手,只是一個會用計策的人,真正的實力並不高。
他想讓杜伏威這樣的判斷。
毫無疑問,徐子陵做得很成功。
杜伏威開始還有點不放心,可一旦自己親手出手試探之後,他放心了很多,緊繃的精神情不自禁地松懈下來了。本來一直保持警惕的防御之心,也消減至最低,他一下子以為自己可以吃定徐子陵,可以無盡地攻擊,打得他喘不過氣來的。
他以為是那樣。
這也是徐子陵一直想讓他那樣想的。
徐子陵雙腳一夾,夾住了杜伏威的頭頸,整個人突然往邊上一倒一旋。
杜伏威頓時覺得自己的頭頸一陣刺痛,一股巨力如山般壓在自己最弱的頭頸之上,整一根脊梁骨,都帶動得格吱吱地怪響。杜伏威生平第一次擔心自己的脖子會不會折斷,他不敢連勁硬抗,而是順勢跟著轉動,整個人跟著往地面倒去。
更詭異的動作,還在後頭。
徐子陵身形突然一變,他不再倒下,而是逆反向上。他忽然渾身的運動不可思議地與杜伏威相反,他夾著高冠男子的頭顱逆旋向上扭動。
杜伏威真不知道,這小子是如何能辦得動的,由極動到極靜,又由極靜到極動,由極上到極下,再由極下到極上,這小子竟然是如何做到的?他不明白!他怎麼想也不明白,而且時間也不允許他過多的思想。杜伏威整個人低吼一聲,雙手插入自己的頭頸之間,用自己的鐵手保護自己的最弱的脖子。
他的方法很成功,徐子陵就算再有實力,也絕對不可能扭得到他的手臂。
因為他是‘袖里乾坤’杜伏威。
換成別人肯定不行,但他手臂中擁有就連三大宗師也無法損壞的神秘兵器,再大的巨力也完全可以防御!
徐子陵的手如五丁開山,又如金剛伏魔,兩只手合成一個巨大的降魔杵,重重地轟在杜伏威的後背心,毫無阻礙地,打個正著。杜伏威除了拼命用護體氣勁地防護之外,根本就不不及騰出手來防御,他終于明白了,這一個小子,原來千算萬算,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自己雖然已經很小心提防,很小心地應對,但還是讓他算計了。
杜伏威覺得被那一重擊打得滿天黑暗,皮前金星亂冒,脊梁骨簡直就像一條讓人打中七寸的長蛇,軟癱了大半。
徐子陵得勢不饒人,將向前匍倒的杜伏威一個凌空飛踢,腿勁重重地爆在他的後腦上。
剛要反擊,杜伏威發現有一根古怪的細線纏住了他的雙手和頭頸,嚇得一楞,他還以為那是‘金剛鑽線’,可是等他小心地運勁震斷,才發現那只不過是一根普通的蠶絲……在此同時,他的臉早讓徐子陵左右開弓,趁機攻擊得手,直氣杜伏威嗚嘩大叫!
挨了大巴掌,雖然沒有受傷,但實在丟人。
堂堂江淮軍總管,竟然讓一個楊州小混混賞了幾耳光,傳出去哪還得了?
面對徐子陵近乎無賴般的攻擊,杜伏威忽然明白,如果自己再按江湖規矩跟這個小無賴打斗的話,會吃虧吃到姥姥家里去!這小子和自己幾十年前一樣,和當年自己還是一個小混混時跟別的小混混打斗是毫無兩樣的,招兒陰損歹毒,都是挖眼、揍鼻、拔頭發、轟耳朵、撩下陰,無所不用其極。
「媽的,你這陰險的臭小子……」他在徐子陵暴風驟雨般的攻擊中一邊詛罵,一邊躲閃。
他不想這樣狼狽,可是不得不躲。
雖然近年潛心練功,少近,但總不想自己變成一個太監吧?徐子陵不但出腳惡毒狠辣,而且任何舉動都詭計多端,深懂一種借力打力的古怪功夫,杜伏威已經不止一次讓他借力打力反擊震痛自己,氣得直跳腳。
徐子陵的確不太像一個高手,不過打法卻出奇地有效。
至于杜伏威是那樣認為的。
他又一次讓徐子陵陰險地踩傷了自己的腳趾後,大吼一聲,也用上小混混打架的招式,飛出一腳,向徐子陵的下陰撩去。
素素看得目瞪口呆。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
一開始,她還以為會看見兩個人惺惺相惜、以武會友、點到即止,然後意氣相投,打著打著,就會識英雄重英雄,抱拳行禮,相互贊美,最後結為好友,一輩子的生死之交。
誰不知兩個人打得狠辣無比,一點也不像會手下留情的樣子,是真的在以性命相搏。
即使不懂武功,她也看得心驚膽跳,心也揪了起來。
她本來很擔心徐子陵會打不過這一個名動天下的‘袖里乾坤’杜伏威,可形勢完全不是她所想的那樣,徐子陵很快就把劣勢扳回了,而且打得那個她覺得大名鼎鼎、如雷貫耳的杜伏威狼狽不堪。這,這怎麼可能?杜伏威就能大龍頭翟讓和李密都頭疼不止的人物,竟然讓徐子陵打得嗚哇鬼叫,要不是親眼看見,她絕對不敢相信!
素素看不清兩個人的打斗,但看見杜伏威不時痛極而嚎,又多次讓徐子陵打倒在地上。
而徐子陵,卻很少讓對方打中。
她不由暗暗歡喜。
原來他的武功這麼好,就連杜伏威這樣的高手也可以力克。
她記起了剛才徐子陵剛才真情流露地擁抱了她一下,當時因為太激動了,又緊張,渾身都僵木了,沒有太多的感覺,只是覺得心砰砰砰地蹦得厲害,頭腦一片的空白。
現在回想一下,心里滿是甜蜜。
徐子陵沒空多想,正躲著杜伏威旋展的‘天殘腳’。杜伏威讓徐子陵打出火氣來了,他再也不顧什麼總管什麼高手風度了,使出幾十年前小混混打架那一套,腳腳都向徐子陵的要害踢去,看起來不將徐子陵的子孫根踢斷是不罷干休了。
如果徐子陵真讓他踢中一腳,看來立即就得進宮當太監。
忽然,他狼狽地跳出戰圈,向遠處一棵樹沖去。
杜伏威莫名其妙。
莫非這個小子想溜人?上樹干什麼?這小子不打傻腦袋了吧?還是,他又想玩什麼詭計?
不過,就算現在已經將徐子陵打倒在地上了,杜伏威還不是會放心的,因為這小子在他的心目中,已經不是狡猾兩個字可以形容得了。擊敗面前這個小子,已經是他最大的心願。當然在別的方面,比如詭計或者智謀,口才或者理論,他覺得自己不可能會是這小子的對手。
他唯一可以勝對方的,就是野蠻。
這個徐小子很狡猾,可是再狡猾的人,也比不了野蠻的人。
杜伏威以前曾經是一個小混混,他知道對付這一種小混混的真理,早在幾十年前,就一清二楚。要想降伏小混混,必須拳頭硬,誰最強,誰最牛,誰就是老大!
樹不算高,只有四五丈的高度。
但人又不是小鳥,不會飛,那就算他竄再高,也終有落下來的一刻,難道他還能在樹上躲一輩子?
杜伏威心中冷笑一聲。
億根本就不擔心徐子陵上樹,追到樹下,也尾隨而上。
他想迫死徐子陵,將他堵在這棵樹上,只要他無法施展身法逃竄,最後必將倒在自己的鐵拳之下。徐子陵的輕功不錯,身法靈活,逃命的功夫極法,杜伏威正有點頭疼如何收拾他呢,現在見他跑到樹上去了,簡直就是自尋死路,心中自然大喜過望。
對于這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杜伏威不會錯過。
就算這小子有什麼詭計,那也有相當的局限。
在一棵樹上可以施展的詭計會比在地面上可以施展的詭計少得多,也安全得多。所以,杜伏威無法拒絕這一個機會,他沖了過去,向徐子陵窮追不舍。
一來,他心里也有些好奇。
這個臭小子準備用這棵樹做什麼文章呢?
在一棵樹上,又能施展什麼樣的陰謀詭計呢?這是杜伏威想不明白的東西。
二來,他想挑戰一下自己的能力,就算對手再多的詭計,如果實力不及自己的話,那麼最後,一定還會敗在自己手上的。
實力將決定一切!
徐子陵沿著樹桿一路向上飛跳,等沖到樹頂最高處時,猛然回身,向追來的杜伏威重拳轟下。
果然,他早有預謀……
杜伏威一見大喜,暴喝,揮拳相迎!
想硬拼?苦練幾十年的自己功力深厚,絕對佔優,想比拼內力?這小子輸定了!
一念及及,杜伏威身形筆立如槍,雙腳直直地釘在樹桿上,單拳搗出,與徐子陵的重拳相撼。另一只手,則在暗中小心提防,防備這個狡猾的徐子陵弄什麼詭計。
盡管單掌應敵,他覺得也能以實力穩勝對方。
徐子陵什麼詭計都沒有使出來,倒有點像個小瘋子,重拳與高冠男子硬拼。
每一次拳,都讓杜伏威巨力反震倒飛,然後又馬上俯沖,繼續重拳攻擊。杜伏威震了他十幾次,他依然如同瘋虎下山般,一次次地撲入杜伏威的拳勁之內,與之硬拼。
忽然,杜伏威意識到了。
好像哪里有一點點不對勁?
為什麼這個狡猾的臭小子要這樣做呢?他怎肯吃這麼大的虧?他是一個狡猾的小狐狸,他怎麼可能讓自己佔了大便宜的?
他這樣做,一定是隱藏有什麼陰謀在里面!
杜伏威暗自擔心,手中的力量,更是保留七分,以防不測。
不對勁,也許自己要先退回地面,再留在在樹上肯定中計。
可是,如果自己退下……
說不定正好中計,這小子會立即追擊!
杜伏威想起了剛才徐子陵在空中自由地加速的詭異身法,還有那種雷霆萬鈞的巨力偷襲,心里還有余悸。
再這樣下去絕對不行,偏偏沒辦法解除眼前這個窘境。
暗中大汗的杜伏威,發現自己現在落在了一個很尷尬的局面。
退,不敢退;
守,不好守;
攻,不能攻。
如果自己身處樹頂或樹下,那樣會好得多,但偏偏在樹中間,上下不得。自己反攻上去,這個徐小子一定有什麼詭計等著自己,想退下去,說不定正中對方的陰謀……杜伏威越想越覺得不對,越想越覺得可疑。
怎麼一下子,自己的追殺就變成窘境了呢?
杜伏威頭疼了。
他現在開始覺得,徐子陵這一招來化解自己的混混打法,簡直沒話說。自己想用腳撩他的下陰,現在撩不到了。第一次,杜伏威覺得腦袋還是聰明的人,要比聰明不夠聰明的人好一點點,笨蛋再有實力,也是要吃虧的!最少自己就沒有能想出一個辦法來破解他的那些詭異的武功,或者看穿他的‘金剛鑽線’,偏偏這小子在短短的幾招的打斗之中,就想出了如何破解自己招式的方法。
輕易,就將危機變成了有利因素。
最牛逼的是,這小子還能借此引誘自己上當,在自己小心提防的時候,他還能讓自己心甘情願地上當。
杜伏威表面不說,但心中暗嘆︰這小子,看來的確不是一般的狡猾,而且相當的狡猾!
徐子陵忽然露出了微笑,讓杜伏威看得更是難受。
現在,杜伏威最不想看見的,就是這小子那種小狐狸得逞的微笑!
徐子陵攻勢變了,一改之前的狂暴,雙手柔和如綿,溫順如柳,無痕如風。
他再沒有與樹桿接觸,而是整個人飄浮在杜伏威的上空,當杜伏威每震他一下,他那雙手就往內一收,將那些實質如牆般的真氣消去,讓真氣從自己的身邊散開,並借助這種上升的氣勁,繼續飄浮在杜伏威的頭頂。
杜伏威剎那明白,這小子在消耗自己的真氣,他想累死自己……
心里急得不行,可一點辦法也沒有。
徐子陵不斷的攻擊,讓他不得不盡力防御,不得不奮起反擊。只是再猛烈的氣勁,也傷不了這小子。他現在就像一根羽毛似的,簡直一點重量都沒有,雙手也柔軟如綿,一次次地化解著重拳。一等攻擊力盡,他又會俯沖而下,之前柔和如柳的手掌,立即會由極柔變成極剛,暴如雷霆,轟頂而下。等杜伏威一迎擊,雷霆重掌又由極剛化為極柔,變成飄渺不受力的輕煙。
打成現在,杜伏威已經服了。
他很佩服面前這小子的真氣控制能力……別說在當年像這小子這樣的年齡,就是以他苦練了幾十年從來不曾放下的功力,想如此神奇地控制真氣,尚且不能這麼圓融如意,無法達到這種極限轉換。
這小子到底是怎麼練功的?
難道,這小子打一出娘胎就開始練功了嗎?
杜伏威看見徐子陵笑了,他也笑,原來板著的棺材臉,露出古怪的笑意︰「小子,別忘了,老子也曾是一個混混,耍小聰明,老子也會!那麼,就看我們倆誰笑到最後吧?」
徐子陵一听,很拽地伸只手指在搖晃︰「嘿,反正不是你……再告訴你一件事,你笑得真的很難看!」
杜伏威听得肺都氣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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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