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送完軟面似的單琬晶上船,交到那個嗔怪地看著自己的東溟夫人手里,又在她塞過來的一大包食物里隨便掏了幾個包子出來狂吞掉,再接過那個美婢如茵遞過來的茶一口干盡。他來不及說上太多的話兒,只是張狂地放開膽子,擁抱了一下東溟夫人,雖然讓她嗔怪地打了一下腦袋,可是也樂得哈哈大笑而逃。
徐子陵回到城中,不過沒有直接跑去那個什麼翠碧樓,而是準備先跑回自己原先住下的那間房間化一點點妝。
他這回去是準備殺人又放火的,保持原樣讓別人看見了可不是最好的結果,所以,他決定易一下容。雖然他的易容術跟他別的東西比起來簡直天與地,不過,他相信在唇上沾上兩撇胡子總好過沒有。
可是等他 地飛身上樓,正準備伸手推門的時候,忽然整個人都呆住了。
因為他感覺到他的房間里竟然有人,還是一個女人。
雖然房間里還盡是單琬晶的體香味,可是房間里那一個人那體香也包裹不住,一起混和著滲出房外,兩股香味加起來極淡,可是極是纏綿,既有單琬晶動情的氣息,也有那個女子身體的清香,讓徐子陵本來就不曾熄滅過的心火更是狂冒三丈。
因為那個女子故意掩飾了氣息,又有單琬晶的香氣作掩護,就算敏銳如徐子陵這種觸感的人也無法判斷房間內的女人會是誰。特別在這種情況下,會有誰?會有那一個女人來找他呢?
貞貞和素素不可能。
羅剎女回高麗去了。
青青和喜兒是兩人。
單琬晶剛剛才送回。
沈落雁?
在他認識的女人當中,只有沈落雁最有可能有空。
可是她應該讓自己騙過了,然後帶秦叔寶回瓦崗寨的才對啊!怎麼會來這里呢?難道是那個自己還沒有見過的李秀寧?是李世民那個家伙派她來監視自己的?還是任媚媚走錯了房間?她听到自己和單琬晶胡天胡地听得動情了?自己跑到房間來等他回來?
這怎麼可能!
一剎那,徐子陵心中閃過無數中可能,可是一一讓他排除掉。
現在再想已經來不及了,徐子陵裝著粗嗓子,沖著里面問一句,道︰「客人,要不要添些茶水?」
「要。」里面傳來一個嬌柔的女聲。
令徐子陵奇怪的是,這一個動人的聲音他似乎听過,又似乎從來沒有听過,似乎很是熟悉,又似乎極是陌生,總之,讓徐子陵完全分辨不出里面那個女人究竟是否他熟悉的,還是素不相識的。不過現在他沒有時間去想,他馬上用了十秒的時間由上到下換了一身短裝粗布衣服,又在地上抓印了些泥灰在自己的臉上,甚至變出了一個大茶壺在手里提著,收起全身的氣息,低著頭,故意帶點貪婪地用鼻子抽著空氣中的香味。
如果這一個女子性格孤傲清高,肯定會大怒,將他馬上給趕出去。
就算一般女子不會表現得那麼厭惡,也會讓他留下茶壺快快離開。
女人也許能容忍的男人,可是還沒有女人能容忍猥褻的男人。
屋子里沒有亮燈,可是徐子陵相信,屋里的那個女人能看清他所有的表情,就是看不清,也能感覺得到。
雖然徐子陵已經將一個猥褻男人已經表演得淋灕盡致了,但是在黑暗的中坐著的那一個女人,卻無動于衷,好像沒有看見他那些猥褻的行為似的。她一直沒有吭聲,一直靜靜地坐著,一直靜靜地看著徐子陵。
徐子陵的心里有些發涼,他想不到還有女人能佔他的先機,穩佔他的主動。
這個女人到底是誰?
徐子陵好奇得要命,可是他知道現在不是破迷的最佳時機,他得贏回那個主動,他得自那個女人的主動中掙扎出來,他必須離開,讓那個女人毫無懷疑地離開。他放開茶壺,裝著戀戀不舍的樣子站著,一雙星光盡收神光內隱的眼楮骨碌碌地四處亂瞧,想讓那個女人發脾氣趕他走。
可是那個女人沒有。
她沒有出聲趕他走。
她不出聲,可是徐子陵得出聲,因為,他現在是店伙計。
「客人還有什麼吩咐?」徐子陵硬著頭皮問。
「本店招牌菜醬板鴨多少錢一只?」黑暗中那個女人問。徐子陵知道她開始懷疑他了,可是根本不敢抬頭,隱隱用眼楮的余光感覺她面上蒙著黑紗,整個人都罩在一個大黑袍里,格外神秘,不像他見過的任何一個女人,不由連頭也疼了。
「八十文錢一只,如果客人要半只,可要四十五文錢,如果加五文錢,本店送鴨架子骨頭湯一份,湯不白不收錢,客人要不要來一份?」幸好徐子陵在揚州吃過醬板鴨,也曾到廚房偷過師又偷過吃,否則今天非露出個大破綻不可。
徐子陵暗嘆自己好運,如果問別樣,自己未必答得上來,特別是價錢,如果不是特別熟悉的菜式,如何叫得出價錢來?
「要一只醬板鴨,不過加一份鴨架子骨頭湯。」黑暗中那個女人緩緩地道︰「再要一份醬牛肉,再來一份醬水蛋,來一份炸醬面,來一份醬辣雞塊,來一份醬……」
徐子陵听了半天,全是醬什麼的,敢情自己住在一間用醬來做特色的客棧里,要不是就是這一個女人特別喜歡吃醬的什麼東西,說的除了那個鴨架子湯之外,全是醬什麼的!等她十幾個菜名說完,徐子陵超強的記憶力都差點記不住,所以帶點頭疼地勸道︰「點那麼多你吃得完嗎?」
「你管我?」黑暗中那個女人蠻不講理地反駁道。
一個如果店家勸任何一個客人,說他們的菜點多了,可以少些,保證會得到客人的贊許,雖然不一定會減少菜式,可是一兩句衷心的贊揚還是不會吝嗇的,絕不會像這一個黑暗中呆著的女人那樣古怪。
「吃那麼多醬的東西,咸死你!」徐子陵小聲詛罵道。
「你說什麼?大聲點!」黑暗中那個女人耳朵不是普通的靈,徐子陵的聲音連他自己也幾乎沒听得清,可是她似乎听到了。
「我說,客人口味真特別!」徐子陵連忙把頭低一點,小聲道。
「咸死我也不用你管!」黑暗中那個女人果然听見了,怒哼道︰「出去,馬上讓廚房給我做,還有,讓那個叫做徐子陵的小王八蛋壞蛋混蛋臭蛋皮蛋松花蛋給我端上來!」
「我操!」徐子陵現在明白讓人耍了半天,自己卻沒發現,怒極,生氣地將自己的自己頭上的那頂破氈帽摔在地上,再一腳踏扁,指著那個黑暗中人女人大怒道︰「你他媽的到底是誰?敢如此消遣老子!我操,讓女人打死無所謂,可是讓女人玩死真是丟人了!不但丟人,還丟人丟到了姥姥家里去!出來,讓老子看看你他媽的又是那一個好蛋雞蛋鴨蛋鵝蛋麻雀蛋鵪鶉蛋!」
「我不出去。」黑暗里的那個女人忽然聲音里充滿了哭音道︰「你打死我也不出去,你打死我好了!」
徐子陵一听,不由有些奇怪,這一個女人明明是認識他的,可是,他怎麼會不認識她?
她戲弄了自己好半天,本來生氣惱火和委屈的是自己才對,可是她讓自己氣哭了,徐子陵想破了腦袋也一點也不明白。也許,這就是女人。
女人本來就是那麼不講道理的!
「不要哭!」徐子陵雖然心軟下來了,可是余怒未消,他走上去看了那個正坐在黑暗里默默垂淚的女人好半天,看見她那美目中兩行淚水漣漣,不由口氣軟了下來道︰「該哭的應該是我,我讓你玩了好半天,卻還不知道你是誰?」
「我只不過騙你一次,你就如此生氣!」那個黑暗中的女人生氣地一把扯掉自己的黑面紗,露出一張絕世嬌顏來,她沖著徐子陵哭喊道︰「可是你呢?你是怎麼對我的?」
「沈落雁!」
徐子陵差一點沒有讓面前這一個絕美女子嚇暈!
她竟然就是沈落雁。她竟然這麼快就能識破了他的計策,她竟然能如此之快就追到來,還能追蹤到他剛剛和單琬晶一起親熱的房間里,甚至坐在自己還有余溫的床上等著他回來。
沈落雁臉上化著一種淡淡的妝,半遮起臉看起來跟平時根本簡直是兩個人,而且聲音也不同了,難怪徐子陵感覺到她又是熟悉又是陌生。徐子陵一看是這一個俏軍師,心里不由往下沉,要說斗智,別的女子來多少個他也不懼,可是這一個沈落雁可不是普通的女子,她的小腦袋可不是一般的聰明的。
「秦叔寶呢?」徐子陵微帶憤怒地探手,閃電般抓向沈落雁的黑袍,他想馬上制住她,再跟她談下面的條件,沒有一點東西在自己的手里抓著,跟她打交道可沒有什麼好結果。最少,現在證明了一件事,秦叔寶定是讓她看穿了,他絕對有危險。
如果不馬上將她制下,他說不定就讓自己給白白送掉了性命。
沈落雁沒有躲避,也沒有防御,那臉上只是無聲地滾著珠淚。
徐子陵的手已經快探到她的小脖子上,雙手一合就可以將她像一只小雞般捏住,可是他卻捏不下去,雖然明明知道她是一個敵人,可是,他卻無法下手。
「你為什麼不動手?」沈落雁悲聲問。
「你怎麼來了?」徐子陵訕訕地收回雙手,一坐在沈落雁的身邊,緊挨著她坐下,雙手抱頭,倒在床上,嘆了口氣道︰「我認輸了,我可以放你走,不過你要把秦叔寶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