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楠進翠香下院的目的並不是修真,他是為落霞門的掌門而來的,故每天下午,他都出去逛逛,尤其是洞簫橋、桃杏谷等據說掌門常來的地方,冀能踫見他,把琉璃明王心訣叫交給他,以了卻自己的一樁心事。遺憾的是,迄今為止,他始終沒見過落霞門的掌門,或許他見有也不一定認識。
這一天下午,林楠又一個人慢慢踱到桃杏谷。「逃之夭夭,灼灼其華」,桃杏谷即以桃花和杏果而聞名舉世。這里的桃樹皆為墨桃,開黑色花,四季不斷,但從不結果。花香高澤淡雅,幽幽沁人心脾,實乃雅士使最愛。林楠雖不為雅士,卻喜歡這一片清幽的朦朧,所以桃杏谷反而是他最願意待的地方。今天,像往常一樣,沒遇見落霞門掌門。正當他要離開時,一陣嘰嘰的聲音傳了過來。聲音淒切哀宛,似一只受傷的鳥雀。林楠頓時憐心大起,忙往回走。一看,是一只剛長成的小烏雀,兩只翅膀血淋淋的,似乎是頑童用彈弓打傷的。听見腳步聲,它驚恐地撲騰著翅膀,掙扎地飛向天空,奈何力不從心,反而掙裂了傷口,但它依然撲騰它那縴小細弱的翅膀。
小烏雀,是的,那是一只不會飛的小烏雀,但那撲騰的翅膀聲,卻像鼓點一般敲擊他的心,讓他的淚眼不竟模糊起來。多倔強的生命啊!是的,我應該做些什麼,不為別的,只為它抗掙的勇氣,只為自己良心的顫動。他俯去,雙手去捧那只受傷的小烏雀。恰巧這時也一雙手伸了過來。不經意地,兩人的雙手一踫。軟軟的,柔柔的,清涼似水,溫潤如玉,一股電流般的感覺瞬間傳遍全身,電得每一個細胞麻麻的,格外熨帖。
林楠抬頭一看,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精致的瓜子臉,不著一點兒粉,卻如雪蓮花一樣晶瑩,彎彎的眼,彎彎的眉,眼珠兒黑白分明,剔透純淨,美麗的鼻子尖上閃耀著幾顆透明的汗珠子,上嘴唇有稜有角,下嘴唇呈圓弧形,花瓣一樣誘人。
「對,對不起!」林楠的臉一下子就羞紅了,耳朵根子火辣辣地燒。
「沒關系啦!看,小烏雀受傷了,你能治好它,是不是呀?」那少女的注意力大都放在受傷的小烏雀身上,並沒有注意林楠的尷尬。
「當,當然。」林楠急忙回答,確實林楠出身山林,沒什麼資本,比不得鐘大柱等人,心中不免有點自卑,尤其在女人面前,這種自卑就一發不可收拾。
「好,這是我們倆的一個小秘密喲。小烏雀治好了記得來叫我,我叫水梨月,住在鳳雛堂滌心八舍,來,拉個勾勾。」一水晶般白、桃花般潤的手伸了過來。
「好,好。」林楠慌慌張張地伸出手,當兩人手指再一次接觸時,林楠激靈靈的一陣哆嗦。
「看,它留了好多血啊,快帶回去治傷吧,下次我們在這兒見面,記得帶上小烏雀呦。」聲音裊裊不絕,伴著綿綿的幽香在周圍飄蕩。
林楠依依不舍地走了。回到清香小築,見林楠捧著小烏雀當寶貝,鐘大柱扯著他的銅鑼嗓子喊:」林楠.你怎麼抱了只受傷的小麻雀回來?」」什麼小麻雀,分明是一只小烏雀,沒見識的家伙!」郭子風不以為然地撇撇嘴.」小麻雀,小烏雀,差不多嘛,只有你這書呆子才認死理,斤斤計較.」郭子風的話太直接,讓鐘大柱的臉面塌不下來.」鐘大柱,鐘大屎,差不多嘛,你為什麼不叫鐘大屎呢?」」操!」鐘大柱火了,是可忍事不可忍,任你是懦弱似一根蘆葦的人,若有人往你頭上扣屎,何況扣屎之人又是你一向看不起的,你能不火嗎?只見他順手操起一根長板凳,氣勢洶洶地說:」有種再說一遍!」」「郭子風乖覺地閉上嘴巴,因為他知道,與一頭紅眼楮的瘋牛講道理是沒用的.」哇!什麼東西?」金角的到來打破了沉悶尷尬的氣氛,」小烏雀!我喜歡.主人,你對我真是太好了,居然親自為我抓小烏雀來吃,嗚嗚,我好感動,從現在起,以後我從膳食房偷來的好東西一定分你一半.」」什麼?你居然吃獨食!」三人同仇敵愾,為了吃些葷,幾人冒天下之大不韙打獵烤肉,結果被巡山使者逮了個正著,過了幾天生不如死的日子,而金角居然偷偷吃獨食,三人氣破肚皮炸了肺.」給我打,狠狠地打,往死里打!」林楠面皮發青,正指揮郭子風和鐘大柱圍捕金角.
金角聰慧無比,話一出口,就知自己惹了大禍,呼,腳下騰起一道祥雲,風馳電掣地逃之夭夭了.」算你狠,有種就別回來.」林楠兀自罵道.」豈有此理!一只四腳蛇居然吃獨食,看,林楠你養的好寵獸!」鐘大柱仍呶呶叨叨的.」別急,晚上再找算帳.」林楠說.」它受了這股驚嚇,只怕這幾天都不會回來了.」郭子風嘆了口氣,」咱們太激動了,不然又有得肉吃了.」」對了,林楠,想不到你如此善良,居然為小烏雀治傷,不過你怎麼對你的寵獸那樣呢?」郭子風不解地問.」什麼善良,哼!婦人之仁!」鐘大柱甩下這句話,又去收集他的美女情報了.」咦?不對,有女人香.是不是踫上美女了?」郭子風笑著說,」噓_.你別說,讓我先猜猜,恩,你肯定去了桃杏谷,見美女心疼小烏雀,為了討其歡心,你就自告奮勇地把小烏雀帶回來治療,是不是呀?」
雖不中,但亦不遠,林楠很是驚訝,問:」你怎麼知道我去了桃杏谷?」
郭子風搖了搖頭,緩緩地說:」天機不可泄露也!」」說!是不是跟蹤我?」林楠面皮又發青,也操起一長板凳,威脅郭子風.」喂,喂,喂,有話好說,可千萬別動粗,咱們是斯文人,講究的是君子動口不動手.」郭子風急了,他可不想頭上腫個大包.」誰跟你君子動口不動手了?說,到底有沒有跟蹤我?」林楠的手不住顫抖,長板凳隨時有落下的趨勢.實在受不了那半空中的壓力,郭子風終于屈服了,」好,我招了,我招了,我決沒有跟蹤你,你看看自己的鞋底,粘滿黑色的花瓣,整個落霞山出了桃杏谷,哪里有墨桃呀.」
言之有理,林楠放下了長板凳,郭子風松了口大氣,頓時感覺全身涼颼颼的,伸手一模,衣服濕透了,看來剛才自己蠻緊張的.」喂,子風,大柱找美女,你整天窩在屋子里干什麼?」」我?我看典籍啊.」」看典籍有什麼用,我干爹說,那些讀書人整天不干事,捧著本書裝門楣,酸都酸死了.」」書中自有萬鐘粟,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看典籍的好處可多了,何況我想超過幽離魔君,成為修真界有史以來最偉大的煉器師,不看書怎能行?」」呵呵,我對煉器不感興趣,只能祝你美夢成真,」」謝謝.」
兩人聊著聊著,突然傳來咚咚的敲門聲.」誰呀?」林楠漫不經心地去開門,誰叫林楠的床最靠近房門,于是開關門這個光榮而偉大的任務就落在林楠的頭上了。
門剛一打開,一陣馨人的香風撲鼻而來,站在門口的是一個美艷不可方物的少女,鵝蛋臉蛋,明眸皓齒,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
林楠生平最見不得女子,尤其是美麗的女子,如此近距離與美麗的女子接觸,林楠腦中頓時短了路,面紅耳赤,結結巴巴地問:」姑,姑娘,你,你找,誰?」」郭子風在嗎?」那女子大大方方地問,聲音晴亮柔和,似輕捷的叫天子(叫天子,一種叫聲動人的鳥).
林楠狼狽異常,忙說道:」在,在.」然後對房里喊了聲:」子風,找你的.」接著朝郭子風眨了眨眼楮,抱著小烏雀飛快地往外跑,只留下一句:」我有事,先走了.」」是你,南宮琪美.」郭子風飛速地把臭襪子,臭鞋子統統藏起來.然後紅著臉說:」請,請坐.」」格格」南宮琪美笑了,花枝亂顫,」怎麼你們宿舍這麼多紅殼蟹?」
郭子風瞬間一楞,轉眼就明白,原來她是指自己和林楠的臉紅.
在落霞山,男弟子找女弟子或女弟子找男弟子,並不希奇,只要雙方情投意合,即可走在一起,落霞門非但不禁止,反而加以鼓勵.畢竟落霞門是修真界少數幾個允許雙修的門派之一.在許多門派看來,雙修是一件非常邪惡的事情,故對門下弟子看管尤嚴,落霞門則不然,他的雙修心法,比翼同心訣聲名遠揚,並不在其鎮山神功破日落霞心法之下,只不過習雙修心法的大都是魔宗之人,采陰補陽或采陽補陰,壞事做盡,深為世人所不齒,故許多門派紛紛指責落霞門的雙修**若落霞門不是修真界的第一大派,早有正派人士率弟子殺上來落霞山了.」林楠,你怎麼來听雨軒了?」鐘大柱見了林楠,遠遠地喊,林楠不由臉一紅,」呵呵,沒事隨便轉轉.」」哼!分明有鬼,想騙人就不要臉紅.說說嘛,是不是看上了哪家女孩,放心,包在我身上,不出一天,連她的祖宗十八代我給你調查的一清二楚.」鐘大柱拍了拍胸膛.」哪有啊,難道你來听雨軒就是和女孩子約會?」」我?我是來打听情報的.呵呵,不瞞你說,鳳雛堂的女子我基本打听清楚了,現在我決定追南宮琪美.」」什麼?南宮琪美?」林楠忍不住驚叫起來.」不會吧,你也喜歡南宮琪美?」鐘大柱拿斜眼楮看林楠.」不,不,絕對沒有.」林楠肯定地說.」沒有?鬼才信呢!沒有你剛才會反應那麼激烈?」」這個「林楠語塞.」沒關系啦,喜歡就喜歡,沒什麼大不了的,咱們可以公平競爭.」鐘大柱拍了拍林楠的肩膀.
林楠本想替郭子風隱瞞,被鐘大柱這一說,狗咬似地跳了起來,」不是啦,郭子風和南宮琪美在屋子里,所以我才出來的.」」什麼?你這麼自私殘忍,居然讓南宮琪美一個嬌滴滴的美女和郭子風那個如狼私虎的老婬棍在一起,天啊,難道你不知道這樣很容易出事的.快,快跟我回清香小築.」鐘大柱拉著林楠的手,不由分說地往回跑.
糟!沒聲音,這下壞了,郭子風不會和南宮琪美上床了吧?鐘大柱心急火燎,砰地一腳揣開房門,旋風般沖了進去.郭子風從床上一躍而起,」你們干什麼?拆房子呀!」
鐘大柱見郭子風坐在床上,臉皮黑如鍋底,二話沒說,猛地一掀被子.沒人?鐘大柱心中緩和了下來,忙又仔細地查看床單.」啊?有血跡?」
隆隆隆隆,鐘大柱眼冒金星,鼻子噴煙,氣得五髒六腑冒火,一把掐住郭子風的脖子,揮舞著拳頭,凶神惡煞地說:」你這畜生,你把南宮琪美怎樣了?」聲音之響亮,震得整座房屋籟籟做響.」松,松手啊?」郭子風被掐得直翻白眼.」你先說,我才放手?」」沒,沒什麼,南宮琪美早,早走了.」」廢話,她不在,當然走了,我問你,你和她在床上做了什麼,再跟我耍花槍,信不信我掐死你?」鐘大柱的眼楮鼓鼓的,似凸出的螃蟹眼.」沒,她沒來床?」」想跟我耍鬼,門都沒有?說,這床上的血跡是怎麼回事?」鐘大柱猛地收緊了雙手.」那,那是我流的鼻血呀!」
鼻血?鐘大柱踉蹌得要摔倒,仔細一看,才指甲大,的確不可能是辦那事留下的血跡.頓時鐘大柱羞得滿臉通紅,忙放了郭子風,逃命似的奪門而出.」他怎麼了?」郭子風臉紅紅的,剛才差點被鐘大柱掐死.」呵呵,他喜歡南宮琪美,以為你和她「林楠突然收口不說.」難怪他像一條瘋狗似的對我又踢又咬.」郭子風心有余悸
夜晚對年輕人來說是熱鬧的,尤其是翠香下院的年輕人。他們剛跨入落霞門,對修真只有一種朦朧的概念,加上修習的又是最基本的功訣,無走火之虞,故最輕松悠閑不過了。鐘大柱的回來,終于讓清香小築,湊齊了十二人
之數。于是一場信馬馳騁的討論會開始了。
「我說,咱們跨院的名字取的不好听,叫什麼清香小築,一股子脂粉味,強烈要求改過!」率先發言的是一個身材瘦小卻穿一件綠黃色的衣裳的人。這人長得倒又眉清目秀,就是身材矮了點,為人做事滑滑溜溜的,大家就稱呼他「小泥鰍」。對此他大為不滿,但奈何人多力量大,縱使小泥鰍有千萬般不願意,也擋不過眾口爍金,慢慢地他的真名倪秋峰已被眾人忘卻,而小泥鰍風起水生,在整個翠香下院傳揚開來。
「小泥鰍懂個啥?還是去啃你的泥巴去吧。」說話的是一個面色和善的人,圓圓的臉龐,笑眯眯的全是笑容。這人出身巨富之家,姓錢,名為錢振雄,長得胖胖的,為人一團和氣,尤喜開玩笑,眾人冠之以胖子。話音剛落,大家哄堂大笑。小泥鰍面紅耳赤,惱羞成怒,「死胖子,像你這種肥頭大耳的人哪懂什麼叫文化,回家去數你的錢去!」
「呵呵,」胖子笑著說,「這里就是我的家啊。」
「別鬧了,別鬧了,我們還是來談談鳳雛堂的美女吧。」鐘大柱眼放賊光。美女果然大有殺傷力,小泥鰍和胖子顧不上吵架,忙拉長了耳朵。
「好啊,好啊!」李劍仁拍手叫好,李劍仁,人稱「李賤人」,貪財,膽小怕事,卑鄙無恥,真想不到落霞門怎麼把這樣的人也招了來,難道落霞門想感化他,為當地百姓謀福利。倘若真的這樣,這落霞門確實夠偉大的了。
「呵,我先說一說鳳雛堂的五朵金花。」鐘大柱添了添嘴唇,「先說南宮琪美,南宮琪美,紫金大陸八大商行南宮當鋪之家主南宮沈文的女兒,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十五歲時即榮登紫金大陸十八大美女之列,被譽為‘玉肌仙子’,名揚天下」鐘大柱滔滔不絕地說下去,眾人的口水滔滔不絕地流下來,地上泛濫成災,洪流成河。
「哇!想不到紫金大陸十八大美女居然有三人在翠香下院,真是皇天厚我等也!」喬無鹽興奮得差點背過氣去。喬無鹽,本名喬吾彥,長相極美,請恕我用極美來描敘他。確實,喬無鹽就是那種讓男人自卑,女人嫉妒的男人,心胸稍小一點的人見了他,恨不得在他臉上畫上七八道,毀了他的容才解恨。當一個這樣的人住在你們宿舍,哪會有女子會看上你,畢竟,他就是太陽,所有的光芒都黯然失色,這不比在你心窩上扎上一刀更痛苦,是故,喬無鹽這個綽號義不容辭地落在了他身上。
「長得這麼美還如此,你這擺明不是讓咱們活了?」見喬無鹽那狗樣(事實上喬無鹽和狗刮不上半點關系)大家心中恨之入骨,若手中有刀,只怕當場就狠狠地戮他三刀。
其余六人分別為趙志鵬,夜正寒,王有德(外號王缺德),江南柯,羅松濤(小名羅漢果)。喬無鹽話一出口,終于體會到什麼是禍從口出,頓下被眾人攻擊得體無完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