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上背著一把普通的寬刃劍,這是詩濃在這兩周的時間之內好不容易換上的武器,而在詩乃的腰間,一把同樣普通的武士刀懸在那里,多少也與其他大多數玩家的長劍有了一定的區別。長相如此可愛動人的兩個少女這樣走在街上照道理來說前來搭訕的人應該不少,可是現在因為姐妹倆臉上那冰冷的表情與周身散發的寒意,卻並沒有一個人敢不開眼地走上前來找虐。
三個星期的時間,詩濃、詩乃跟著封測玩家桐人一起一直走在整個一萬人的玩家團隊最前方,在最優的狩獵點沖刺著他們的等級。雖然詩濃對桐人還是一如既往沒有什麼好臉色,詩乃的話語也是越來越少,這讓桐人只要看到那兩張一模一樣的臉就能夠自然而然地產生一股巨大的壓力,那是讓他感覺到好像莫名其妙地就欠了這一對孿生姐妹什麼天大的債似地壓力。
不過也正是如此,桐人反而堅定了帶著兩位少女一同行動的決心——如此不善于與人交往的女孩子,如果失去了等級的優勢,那麼將如何在這樣殘酷的世界之中生存呢?
可是現在,桐人並沒有跟隨在兩位少女的身邊。
從第三周開始,眾多的玩家開始出現長短不一的持續幾十分鐘到數小時的斷線情況,通過判斷可以得知,這大概是在現實世界之中,玩家們的家人在將玩家的身體轉移到附近能夠提供治療的醫院之中去了吧。
而今天桐人也斷線了。
將這個一直站在最前方的男生移動到安全的旅館房間之中,詩濃與詩乃朝著起始廣場旁的黑鐵宮走去。在這黑鐵宮之中,有著一塊巨大的,被人們稱之為生命之碑的巨石,在這巨大的石碑之上,全部一萬名玩家的名字都記錄其上。在游戲中死去的玩家名字之上將會毫不留情地畫上兩條短短的橫線,這短短的兩條橫線便代表著一條生命的消逝。
「姐姐,三周了。」
聲音有些低沉,詩乃的心情明顯地有些低落。
已經是第三周了,一直到這個時候才斷線昏迷的桐人已經可以算是最晚的一批人了,大規模的斷線情況早就過去,根據判斷,剩下的人應該僅僅是因為距離可以提供治療的醫院較遠,或者家中條件較好,而給其他人讓出床位的人才會拖延到現在。
但是詩濃和詩乃不同。
明明房間就在城市的中心,附近就有一所大型的綜合病院,而且她們那能夠接上網線的狹小房間,怎麼看也不可能安放得了提供兩個人使用的治療儀器。事實上,就算是能夠安裝治療儀器,也沒有道理不將她們轉移至隔壁的醫院而是繼續留在那個普通的房間之中。
那位其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她們的情況還沒有被發現!
想想也是,平時詩濃與詩乃姐妹倆就基本上不與人接觸,更加不可能告訴誰她們的住所,因為並沒有與家長住在一起的緣故,甚至連老師都沒有到這個屋子來做過家訪。除了她們那個已經將她們當成妹妹的母親之外,沒有人知道她們住的地方。而很不幸的是,最近,她們的母親剛剛換了電話號碼還沒有在學校登記。
詩濃與詩乃,她們成為了被遺忘的人。
已經三個星期過去,在沒有人發現的情況下,竟然生存了三個星期,這已經是一件讓詩濃與詩乃非常意外的事情了,平時她們都以練級狂人桐人看了都受驚的頻率拼命地練級,從而將這個問題忘到了腦後,可是現在,她們不得不直面這個問題了。
作為人類,不吃不喝究竟是怎麼生存三個星期的?
就算nervgear再怎麼截留腦部向身體發出的信號,但是也不能讓人的身體停止新陳代謝,更不可能讓人連生存所需的食物與水都省略了啊。
順著字母s開頭的名單一個一個往下看,詩濃與詩乃找尋著她們的名字,然後,同時呆住了——
她們的名字上已經劃上了死亡的橫線!!
低頭對望,再抬頭看向那巨大的石碑,誰能夠告訴她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雖然心中原本就多多少少有那麼一點點奇怪的顧慮,可是當這種「明明還活著,系統卻告訴她們,她們已經死了。」這樣的事實出現在眼前的時候,只要是個人,那就不可能完全沒有觸動吧。
「bug?」
輕輕地,詩濃選擇了最有可能的原因說了出來。
如果說這是一個系統bug,那倒還算說得通,畢竟作為一款如此巨大的網絡游戲,出現一點bug也是很正常的。可是听到詩濃的聲音,詩乃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如果說是bug的話,那麼她們這三個星期都沒有斷過線又怎麼解釋呢?難道她們的nervgear還能夠無線上網不成?她們可不記得自己買的是這樣的高級貨。
「等吧。」
等吧,這是詩乃的聲音,不論是什麼原因,時間總是能夠將結果告訴眾人的。只要現在還能夠思考,能夠自由的行動,那麼其他的去想那麼多做什麼?就算出現了最極端的情況,現實世界里面,詩濃與詩乃的身體已經死亡,但是至少在這個世界里面,她們並沒有一個消失,而另一個還活著。只要還是兩個人,那麼想太多又有什麼意義呢?
「我會自殺的,如果你死了的話。」
頭也不回地望著那巨大的生命之碑,詩濃輕飄飄地說著,就好像只是在隨意應付著什麼提問一般,卻是詩濃真心實意的想法。
「嗯。」
用鼻音輕輕地發了一個聲,詩乃沒有拒絕詩濃的意思,什麼「就算我死了,你也要好好活著」之類肉麻的話語在電視節目里面看看就算了,詩乃知道,如果詩濃死了,那麼自己也是不可能一個人獨活的,這是她們之間的默契。從她們的手相互交疊,同時扣動扳機將多年前那位劫匪擊斃的那一刻起,她們的命運就已經捆綁在了一起,這一生都不可能真正分開。而在這個真實的游戲之中更是如此,除了彼此,實在是不存在另外一個能夠讓她們在意的人了。
黑衣劍士?
在詩濃與詩乃的判斷標準之中,桐人還不過是一個稍微有一點點「友好度」的熟人罷了,連「朋友」這個詞都還暫時談不上。
旅館中。
桐人的意識漸漸恢復,之後一個猛子彈了起來,他望了望左右。詩濃正雙手叉腰站在那里用一種一如既往戒備的眼神看著他,而詩乃則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靜靜地看著窗外人來人往的大街。
「我也斷線了嗎?」
模了模自己的頭,桐人第一時間猜到了自己的情況,最近這兩周的時間雖然他與詩濃、詩乃還是一直走在最前方,可是也都還是有意識地選擇了一旦出現問題,一個人也能夠保證三人安全並且能夠隨意撤退的位置。
等級不能落後,但是斷線這種「必然」的情況也必須提前預見一下。
「啊,是啊,多虧了你,我和詩乃都浪費了一天的時間呆在這里等著你恢復。一萬柯爾,拖拽費,看管費。」
小手一攤,詩濃毫不客氣地獅子大張口了一回。惹得听到聲音扭頭看過了的詩乃噗嗤一下輕笑了一聲,然後臉色微紅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又將目光從坐起來的桐人身上移了開來。而被「打劫」中的桐人相當驚訝地瞪大了眼楮。
「哎?!我們不是朋友嗎?還要錢的啊,而且,拖拽費是什麼意思啊?難道不應該是搬運嗎?」
下意識地又將目光看向了自己的雙腳,可惜的是,在游戲之中,就算他真的是被詩濃一路拖回來的,也不過是裝備的耐久多消耗一點點而已,過了這麼久的時間,那種被拖拽的外表效果早就會被刷新掉了。
「誰說我們是朋友了?我們不過是各取所需而已!」
「嗨嗨~各取所需各取所需。一萬柯爾我是沒有的,大不了到時候你們斷線時,我一個搬你們兩個,吃點虧,抵消算了。」
同樣裝出一副無賴似地的嘴臉,桐人雙肩一聳雙手一攤,打出一副「要錢沒有,要命一條」的架勢堵回了詩濃索要「拖拽費」與「看管費」的想法。
「誰!誰要你搬啊!!我們……我們……」
腳一跺,詩濃的眼楮都有些無法察覺的微紅了。平時听到詩濃那仿佛看誰都看不起的話語,想來結交的人都非常自覺地離開了她,可是誰知道這個桐人如此難纏,可是偏偏這個桐人帶她們去的練級點又真是她們等級最適合的,每次當詩濃與詩乃做出「一旦桐人帶她們到一個不合適的地方就退出隊伍」這種決定,她們卻總是發現,無法將這個借口拿出來。
想要變強,總是會要有一點點「代價」的,哪怕「變成朋友」這個「代價」對于正常人來說,實在是最普通不過的事情。
「詩濃。」
打斷了詩濃的話語,詩乃還不想讓關于她們姐妹倆「生死」的問題讓桐人也知道,扭頭,詩濃擠到了詩乃的身邊坐下,再也沒有與桐人交談的意思。而詩乃則是歉意地笑了笑︰
「如果真到了那個時候就拜托了。」
又模了模自己的頭,桐人知道這一對姐妹是真的還沒有將他當做朋友,沒有對他放松警惕。身為一個男人,他又怎麼可能甘心?
可是他又哪里知道,詩濃與詩乃是他絕對不可能攻克的難關,朋友級別已經是「最終boss」,而他最終的歸宿也並不是任何一個耀眼于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