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號異端 第六章 來自故鄉的行者

作者 ︰ 錦獵

黑袍人打破了場上的寂靜,他的聲音像銼刀摩擦鐵塊,一字一字抑揚頓挫。那居然是久違的東方故國的語言,「我感覺到星辰的氣息。誰是你的老師?得到二十八星宿傳承的武士,每個人都只有一個老師,也只有一個學生。」

「我就是我,不是誰的什麼傳人。」左侖的左手無力的垂下來貼著腿側,只能用右手將戰刀插到背後的刀囊里,他抬起頭,聲音平靜,同樣用東方語回答,「至于你,殺了我的人,壞了我的規矩。」

「我听到一個星辰武士在質問我為什麼殺人。殺人與被殺,不正是你們的歸宿嗎?」黑袍人緩緩說。

忽然,寬大的黑色長袍不再凝固,開始隨著狂風鼓蕩,黑袍人放開了禁錮,一股莫名的澎湃力量像巨潮般一**撲向左侖。

風壓依舊在加強,大荒原的獵獵狂風似乎都為黑袍人所用,黑袍人的聲音再次響起,雖然看不見表情,但左侖听出他聲音里的笑意,「我一度以為終這一生都不會再遇到星辰們的侍奉者了。你的左手槍法使得很好,但還贏不了我,你還太年輕。」

「其實除了槍,我還會點別的。」

左侖忽然毫無征兆的彈身,迎著狂風構成的巨濤前沖,黑袍人卻好像早已料到,同一時間往後飛退,一雙漆黑的手又伸了出來,橫在胸前結出許多繁復不可分辨的手印。

左侖眉毛猛跳,從胸腔深處爆出兩個字,「行者」!

老人關于這個同樣來自東方古老傳承的話語浮現在耳邊,「絕不要給他們出手的機會,你的生機在三步之內,三步以外,是行者的天下。」

兩人相距六步距離,左侖強壓著召喚星辰之力後身體的損傷,右腿猛跨加速,再逼近一步,五步!

黑衣行者同時完成了他的第一個術。

兩支冰霜長矛從虛空中鑽了出來,旋轉著飛射向左侖的腳底,左侖明白一旦被射中,雙腿就廢了,只能變成挨打的活靶子。

左侖合身前撲,手掌撐地,勾緊腰身往前翻滾,恰好避過冰矛。

「晚了!」黑袍人低叫,又是兩支冰矛成形,疾射左侖的雙肩。

左侖大喝,雙眼圓睜,猛的扭身左肩硬扛冰箭一擊,紅色的血暈綻開,左腳再跨,悍然再進一步。

四步距離,行者的第三個術即將成形,左侖右手腕一抖,一蓬黃色飛射黑袍行者的面部,行者被那潑黃色的東西擊中,手印微微一頓,黃光似乎沒有造成什麼傷害。那只是一把沙子,左侖起身時便已攥在右手中,這已不能算是武士決斗的招式,而是街頭亡命徒們的搏殺。

左侖的右腳終于再跨前一步,三步之內,這是足以致命的距離。

行者的第三個術也幾乎完成,深紅色的熊熊焰火憑空燃起,像一朵妖異的末花,罩向左侖的臉。

紅蓮業火,歲歲枯榮,焚盡業障者的所有。

左侖的臉色忽然劇變,不可能!沒有行者的結印速度可以快到這個地步,更何況是可怖的紅蓮之術,除非……

黑袍人的聲音再次響起來,像黑色的死神招引亡魂,「你的老師沒有教過你怎樣戰斗嗎?或者星辰們的侍奉者都變得如此軟弱無能了?」

場上安靜得如同死一般,狂風瞬間止了,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兩人中間的三步距離,沙盜和商人被各種狀況驚呆了,全都屏住呼吸,注視著那一小片區域。

深紅烈焰獵獵灼燒,似乎連空氣都能點燃,下一刻就要把他燒成飛灰。

左侖幾乎拼了自己的左臂不要,才換來最後一擊的機會,他不能放棄。黑發青年沉默不語,迎著火焰挺身直進,胸膛忽然急速鼓脹起來,凝固了一瞬,急速吐息,一潑濃厚的血霧夾雜著大量氣體,噴了出去,將紅色業火略略擋了一下。

幾乎同時,飄揚的風沙里忽然一點亮色,左侖的手帶動那片亮光,刀光飛旋著離開左侖的肩背,展開成一條光帶,從右側平平切進行者的左肋下,進去兩寸就難以深入。

身體最柔軟的地方被利器切割,劇烈的疼痛立即打斷了黑袍行者這個幾乎完成的術,他沉悶低吼,剛剛燃起的紅蓮業火卻也隨之熄滅。

那把長刀穩穩握在左侖的右手中,他的左肩被冰矛擊中處鮮血淋灕,臉上卻是不以為意笑容,「我說了,除了左手槍,我還會點別的。」

「很好,原來你還會用右手,」黑袍人平淡的說,似乎刀砍在別人身上,「可惜,還是差了一點。」

左侖猛的睜大眼楮,黑袍人那只漆黑的手,赫然停在他胸前兩寸處,只須輕輕發力就可以洞穿他的身體。左侖拼盡全力抽刀,刀卻紋絲不動,臉上不由露出苦笑,這麼短的距離,沒有機會後退了。

黑袍人的視線落在左侖手中的長刀上,他的身體劇烈抖動,聲音里終于現出震驚,「這是……」

黑袍人的松懈只有一瞬間,左侖側肩猛撞進對方懷中,黑袍人悶哼,身形晃動,左侖立刻覺得握刀的右手一松。

他猛然轉身,長刀重新被帶起、翻飛,他以足尖為支點急旋,長刀破空厲嘯,空中印出一個光圈,刀光從另一側重重切進黑袍人的軀體。左侖瞬時再引刀回拉,彈腿踢中黑袍人右胸,行者慘呼,血光蹦現,黑袍飛舞。

兩人乍分,左侖猛蹬地面,狂吼聲中,像只貼地飛行的雄鷹,再次撲上。

黑袍人大叫,悍然舉起那只漆黑的手,直指左侖心髒。

手腕疾抖,刀光劃開空中的沙粒,從側下斜撩出去,一截斷手沖天而起。幾乎與此同時,黑袍人猛地一矮,人又落入了沙塵中,消失不見。

四周的狂風仿佛瞬間又解除了禁錮,開始四下侵襲。

左侖將刀橫在身前,警惕的四下打量,但是黑袍人仿佛融入了腳下的土地,再無形跡。他低頭看,那截斷手也不翼而飛,消失了。

沙盜們兩眼呆滯的看著對面那個黑發青年,似乎還沒意識到自己的角色從殺豬的屠夫變成了豬玀。

直到行者消失許久,左侖緩緩轉過身面對他們,沙盜才驚醒過來。

兩個悍勇的亡命徒吼叫著打馬,提起彎刀大叫著沖上來,妄圖依靠騎兵速度和沖力的優勢跟左侖拼命,但是他們的眼楮里卻滿是驚惶。

左侖筆直走進兩匹馬中間,長刀隨意的一錯一拉,一蓬蓬的鮮血從胸腔和脖頸里噴撒出來,落在沙土上,凝成暗紅混濁的珠粒,兩個沙盜連人帶馬摔飛出去。

剩下的沙盜徹底崩潰了,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他們也只是苟且偷生的普通人,剛剛殺人時的瘋狂早已消失。有兩人嚇得從馬上掉下來,在地上滾了兩圈,爬起來後跌跌撞撞地跑出去,連回頭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剩下的大多數人則拼命踢打馬匹逃離戰場,往四面跑散開去。

左侖並沒有追趕,他安靜的站在原地。

地面上一片狼籍,寥寥幾十人的戰場卻在大戈壁的壯美景色映襯下,顯出一些蒼涼的味道,本來濃重的血腥氣被無盡的狂風迅速吹散。

早先逃開的商人們慢慢匯攏起來,躲在牲口後面的也慢慢把腦袋探了出來。

直到沙盜們徹底潰散,他們才確信自己活下來了,只是一系列的過程過于駭人,想上前看看那個黑發向導的狀況,心里卻是陣陣發緊,真是跟惡魔一樣的人物啊。

他們既尷尬又害怕,最後十分默契而明智的決定呆在原地圍觀。

直到斯維班小跑著出現在他們面前,描述自己剛才是花費了多少力氣和金錢,才把憤然離開的向導先生勸回來的事實。

商人們這才恍然大悟,不停地贊美著這位勇敢而無私的領隊先生。

左侖則安靜的站在遠處,這是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全身所有的力量全被那一擊抽干了,尤其是左臂肘以下的部分,幾乎沒有任何知覺,這里是白虎之力透過奎門開啟的地方,奎宿十六星的澎湃力量從這里灌入,充斥整個左臂,揮出那雄渾的一擊,而他的經脈還不足以支撐這股神威,最終結果就是經脈受損。眼前一陣陣發黑,體內氣機紊亂,這是月兌力的前兆。

那個神秘的黑袍行者和他所使用的語言勾起了許多回憶,這是一個來自遙遠東方的記憶,左侖可以隱隱感到一絲血脈相連的搏動。

「讓星辰之力指引你,」老人注視著他,「白虎七宿是決死的斗士,千年以下,每一個來自西方七宿的武者都以傾世的勇武之姿降臨,要獲得白虎的承認,就要學會傾听它的意志。」

「老師,白虎的意志是什麼?」多年前小小的左侖一絲不苟端坐在老人對面,翹起腦袋看向那個威嚴的身影。

老人灑然一笑,抬手指向那片無垠星空,「你要的所有答案,都在那里。」

他初次嘗試感受星辰之力,後果就是直接被無可抵擋的神威壓昏過去。

依稀有一雙微涼的手搭在頭上,柔和的力量作用在頭部,慢慢浸入腦海,將小左侖喚醒,

第一眼看到的,是老人幽遠的眼眸,和眉間那一絲關切,微涼的手指觸感讓他覺得很安全,也許是一場夢呢……

左侖的失神只是一瞬間,他眨眨眼楮,自己還在原地,周圍一片血色浸染的沙土,但是用不了多久這場血戰的痕跡就會被曠野的颶風掩埋。

他低頭尋索了一遍戰場,這些倒霉的沙盜跟他一樣身無長物,不過很幸運的,他找到了一個沉甸甸的包袱,就在黑衣人消失的地方。

也許是急于逃命才來不及帶走?左侖心里有推測又有隱隱的期待,厲害的家伙帶著的東西應該價值不菲才對。

想歸想,他還是十分小心的輕輕解開包袱的黑布,一個灰撲撲的東西露了出來。

居然是個人頭!男人硬朗的五官輪廓依稀可見,像是個泥塑的頭像,不過毫無個性可言。讓人泄氣,一坨威力強大的泥巴?一坨能爆炸的泥巴?

左侖撇著嘴,用手隨意地揩了揩頭像,冰冷的觸感,不像是土,而蹭下的污跡下面,竟是閃亮的銀色。

嘖,似乎是銀制的!左侖眼楮掙大了,使勁抽了抽鼻子,他利索地把頭像抱進懷里,小心擦拭表面,心里則更利索地開始計算,這麼大一坨白銀,能換多少金子和水呢。

對了,是不是實心的?他用手敲打頭像表面,隨著手指的叩響,一絲微不可聞的振動從指尖傳來,他將耳附上去,似乎是機括移動的聲音。

喀一聲響,頭像的雙眼位置,金屬眼簾抬起,兩只火紅的眼眸點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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