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目光都落到鐵皮人身上，阿泰緩緩說，「是一張笑臉。」
「見鬼，說點有用的！」左侖提高聲音。
阿泰表現出罕見的嚴肅，「鄉巴佬，那是一張笑臉。」
左侖看看凱法，野蠻人沖他搖搖頭，顯然同樣不明白。
「那個詞怎麼說，對了，是一個面具。」阿泰的兩只紅眼楮交替閃了兩下，「那個人戴了一個笑臉面具。」
面具男人……
又是一個新花樣，這個面具男和阿爾貝托應該是一伙的，他先將試劑的消息通過多隆的手下遞給多隆，引誘他跟上阿爾貝托，最後在進樹林時趁機殺掉這個部下，自己喬裝改扮成那個部下的模樣。
今天的一切顯然都有周密的策劃與安排，意圖似乎是抓獲左侖等人。
按照先前的推測，擄走別撒兒的人里面，薩耶手下的嫌疑已經排除，剩下的可能里，黑袍行者一方的嫌疑最大，至于這個新出現的笑面男人，與黑袍行者是一路人嗎？
看起來似乎不像，如果是阿爾貝托父子背後的勢力要逼自己就範，沒必要多此一舉，完全可以等左侖到了梅夫萊森堡之後才慢慢動手。
所有的行為都建立在某個目的的基礎上，那麼他們的目的是什麼呢？
更令左侖在意的是，阿爾貝托父子所代表的力量。
「詭計之劍」這樣的五級元素魔法，要求施法者至少也同樣是五階的中級元素法師。正如阿爾貝托自己所說的，這樣位階的法師非常稀少。
一直以來，法師們和帕萊曼的關系都稱不上親近，只有極少數頂層大貴族有實力招攬中級法師，或者是各國的重要國家機關。
同時，塔斯的實力，以及最後的恐怖自爆也令左侖印象深刻，這對父子對組織的忠誠毋庸置疑，這一點更讓左侖覺得恐怖。還有他提及的那個神，究竟是個什麼樣的組織，才會擁有這樣的狂信徒，某個低調神祗的地下教會？
至于那個僅剩的線索——標示著地點和人名的信封，一方面可能是個重要線索，另一方面，也大有可能是這張蛛網的某個節點，一旦獵物觸踫到這個節點，捕獵者會再次亮出它的獠牙。
突如其來的煩惡感襲來，左侖忽然意識到目前的困境，他可以從別撒兒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卻無力保護這個少年。他親眼見過黑袍行者的手段，這些人絕不會因為別撒兒的年紀而抱有任何仁慈，左侖清楚明白這一點。
然而焦慮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他深吸幾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黑森是**律的地方，這一地的死人不是件小事，他得先解決眼前的問題。
左侖凶狠的目光落在多隆和卡弗身上，兩人被他看得渾身發抖，做強盜的時候，殺人滅口是家常便飯，但是輪到自己又是另一回事。
尤其是卡弗，幾乎快給嚇得尿褲子了，兩條腿不停的哆嗦，只會翻來覆去地說，饒了我饒了我，看在真神的份上饒了我吧。
更讓他們感到恐懼的是阿泰，這個可怖的巨漢始終把臉藏在斗篷里，只是不斷用大劍對著他們兩人的腦袋比劃，一邊自說自話些讓人毛骨悚然的句子，「兩只大西瓜呀，滾到花叢中啊……」
左侖看看兩個驚恐不已，瑟縮著擠到一起的強盜，轉向他的小弟們，「這兩個人……你們說說怎麼處置？」
「太簡單了。就讓上帝的歸上帝，撒旦的歸撒旦。我看這兩個家伙……應該是撒旦那邊的，」鐵皮佬搶先發表意見，說完轉了轉手中的藍色大劍，金屬利齒在大嘴里廝磨，「放心吧孩子們，阿泰大人是仁慈的，要不了千分之一秒鐘你們就自由了。」
左侖想了想，「把他們綁起來，扔進車里，會有人發現他們。」
「把他們留下會是個大麻煩。」阿泰仍然試圖改變左侖的決定。
「巴登鎮的衛隊長死了，那里正是一團糟，衛隊暫時顧不到這里。」
「但是往來的商人會發現他們。」
「即便如此，惡魔多隆的證詞會有人相信嗎？」左侖反問。
「毫無意義。」阿泰嘟囔了一句，自行走開。
鐵皮人說的沒錯，多隆和卡弗這類沙盜，殺了最好，左侖不是侍奉某位善良神祗的老神官，如果對方手里有刀，他會毫不猶豫的動手殺人，但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左侖搖搖頭，不再繼續想這個問題。
于是他們將兩個倒霉蛋綁了結實，扔進馬車里。其余強盜們的尸體，也排到一起放在路邊。
最後，左侖走到一邊，老阿爾貝托躺在那里，右手整個被砍飛，多年野外的艱苦生活在他臉上留下深深的印痕，他曾經是一個強大的法師，一個悲痛欲絕的父親，一個心懷怨恨的復仇者，但是現在他死了，看起來只是個普通的老人。
左侖忽然想起鐵皮佬剛剛說的話，雖然他不太明白其中的寓意，卻能體會里面藏著的淡淡惆悵。他將老人的右手拿回來，放在它本來該在的位置，這樣他離去的時候至少還是完整的。
最後左侖說了一句，就讓上帝的歸上帝，讓撒旦的歸撒旦。
悠揚輕緩的鼓聲傳來，凱法坐在空地上，輕輕拍打著他的戰鼓，野蠻人為逝去的人們奏響鎮魂曲，在北風們看來，亡者是不分敵我的。
夜風穿過樹林，拍打著樹葉，引起一陣簌簌的輕響，仿佛應和著凱法的鼓聲。
阿泰也出奇的安靜，拄著大劍站在一邊，兜帽低垂。
最後一個音符奏完，空氣中的血腥氣已被夜風吹散了許多。
左侖則收起了老阿爾貝托的手杖，這是今天最大的收獲。雖然它看來只是一截黯淡無光的黃色木頭，但是左侖知道，一把中階法師的手杖可是很值錢的，這里面可能儲存了若干個威力強大的法術。不過這類東西不太容易出手，左侖準備去大些的集鎮再想辦法。
然後他走上大路，招呼兩個同伴，「不能再耽擱了，今天我們再走一次夜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