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侖奔至衛兵們背後，亮出了閃閃的長刀，用刀劈倒一人，小隊的隊形立刻散亂，衛兵們驚慌地轉身，左侖又借機砍倒一人。
獵狗壓力大減，立即蹲查看查克的情況。
老盜賊仰天躺著，全身浸在淌滿血水的污泥里，腰部幾乎被整個剖開，觸目驚心。密集的雨線落在身上，他嘴巴微張，似乎想說什麼，雨水趁機鑽進去，盜賊的喉結痙攣，似乎被水嗆到，卻無力咳出液體，像一條離水窒息的魚。
獵狗傾前身體，替查克擋住雨，抓著他的臂膀，指節都攥得泛白了，低聲說，「別說話，老伙計，我們的人馬上就到了。」
查克呼吸忽然急促，喉頭 作響，使勁轉動渾濁的眼珠，瞄向車隊的方向，又轉回來瞪著獵狗。
「伊琳嗎？好！我薩馬德.薩比爾，向唯一的神主發誓，一定把伊琳安全的帶回來。」獵狗捧著雙手，向他的老戰友發下重誓，他啟的是阿拔斯人的重誓。
箭鏃尖銳的破空聲卻在此刻響徹夜空，獵狗眼前一黑，突然被人猛力推得滾開老遠。
一連串的慘叫從衛兵隊列中傳來，四五個士兵倒在地上哀嚎翻滾，黑泥和紅色的血分不清彼此。
左侖和獵狗兩人斜坐在地，剛剛左侖沖過來狠推了獵狗一把，他們身前兩步處，查克的身上插了三支箭，胸口已經停止起伏，死亡之神接納了這位老盜賊，他的神情安詳。
獵狗握緊刺劍重新站起，左侖扳住他的肩膀，「你是去送死！」
這些衛兵訓練有素，波爾又指揮得力，遠不是蟊賊強盜可以相比的。
前方火把掩映處，波爾猙獰的笑容隱約可見，一排弓手重新開弓，瞄準了左侖和獵狗，兩人處在開闊地中，無處躲避，在他們倒下之前，箭雨不會停歇。
弓箭手的身後，手持近身武器的衛兵們露出身影，如果左侖和獵狗僥幸沖破弓手的阻擊，這些步兵是第二條防線。
再遠一些，十多匹戰馬在兩側待命，這些精銳騎兵是最後的利器，構成一個完整的戰陣。
留給左侖和獵狗的只有兩條路，要麼丟下查克的尸體逃走，要麼就死在這里。
波爾獰笑著輕輕揚起手。
「吼！」暴烈的咆哮襲破雨幕。
地面在輕輕顫抖。
「我跑得比你快。」雨聲中飄來異樣奇特的嗓音。
地面震得更厲害了。
「啊！」雄壯的聲音徹底蓋過雨聲。
現在能清楚感覺到腳下傳來的震感，樹木在搖曳不定，似乎里面有什麼怪物沖出來。
弓箭手們的動作都頓了頓，不由瞟向聲音傳來的密林深處，眼中出現濃重的猶疑。
「放箭！放箭！你們這些沒用的渣滓！給我放箭！」波爾暴跳如雷。
弓箭手的注意力重新被拉回來，弓箭重新瞄向左侖和獵狗。
左侖臉上卻出現了奇異的笑容，一口白牙在黑夜里分外耀眼。
「蓬」的巨響，道邊的一根樹干被撞飛出來。
青灰色的影子像只巨大的夜梟撲出來，飛旋著，從側面掠過弓箭手的隊列。
血光和慘叫同時暴現，人的胳膊和手里的弓一齊飛上天去，近三分之一的弓箭手慘叫著倒了下去，他們舉弓的小臂都被齊肘切斷。
「咄」的一聲，一把巨大的青灰色斧子深深砍進一側的大樹干上，粗大的樹枝巨震，葉子落了一地。
「沒有人可以超過我，永恆的毀滅之王！」奇特的嗓音從剛剛飛出的枝干後面透出，冷冰冰的，沒有包含絲毫人類的感情。
巨岩似的魁梧戰士高舉冰藍色大劍，從樹木後面高高躍起，竟然在空中跨過近十步距離，他的頭臉全部隱沒在寬大的兜帽中，身體伴著絕大的風壓，從頭頂直撲向弓箭手的隊列。
弓箭手們徹底驚呆了，雷聲似乎也停了一瞬，直到戰士的身體重重落到人體上，泥水四濺，被砸中的弓箭手瞬間被壓成肉餅，四周的幾個弓手像是脆弱的小樹枝，被戰士手中的大劍震開，橫掃，鮮血和斷肢呈放射狀飛向四周。
「蓬」又一聲猛響。
第二個同樣強壯的戰士出現，他手里拎著一把青灰色巨斧，咆哮著沖向七零八落的隊列。
可憐的箭手們像落葉般，又被颶風重新犁了一遍。
波爾在一邊呆呆地看著這一切，似乎還沒從巨大的震驚中醒來。
林中卻又傳出男人們的呼喊嚎叫聲，第一個躍出來的是皮膚暗黃的中年男人，手里的拳套上長著一根根尖刺，後面則是褐發青年和紅色頭發胡須的壯漢，紅巾和火蛇的人居然混到一起了。
「頭兒！怎麼辦？」旁邊一名衛兵驚慌地沖著波爾叫。
波爾全身一抖，現在後退的唯一結果就是敗亡，他狠狠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嘶聲大叫，「所有人都上，別管馬車了，先把這些該死的佣兵全干掉。」
說完，波爾舉起闊劍，大叫著迎向魁梧的執斧戰士。
剩余的衛兵迅速組成戰斗小隊，兩撥人馬狠狠撞到一起，這次的交戰人數更多，幾十個男人高聲呼喝，竭盡全力想把對手砍到。
阿泰不做任何防御動作，只顧著劈殺，他像一台人型絞肉機，卷到哪里，哪里就是一片呼喊慘叫，衛兵們的刀劍幾乎不能給他帶來傷害，像野草一樣倒下去。
但是，波爾部下的人數仍然佔到優勢，並且組織嚴密，配合默契，佣兵們只在初期依靠突襲佔到點便宜，很快便被壓制了。
波爾被大塊頭凱法擋住，與凱法硬踫硬對轟幾次之後，手臂的肌肉一陣抽搐，他驚詫地發現自己在力量上不能勝過對方，但波爾的格斗經驗非常豐富，他很快改變了策略，只是盡力拖延，尋找機會。
直到一頂黑乎乎的寬沿帽出現在視野中，獵狗舉著刺劍，徑直撲到波爾對面，一言不發挺劍就刺。
凱法楞了一下，後退半步，阿蒙海耶戰士並不慣于以多欺少。
波爾闊劍一橫，寬闊的的劍身頂住刺劍的劍尖，他壓低聲音，「獵狗，帶著你的人走，這樣對大家都好！查克已經不是火蛇的人了，我知道。」
獵狗依舊不說話，刺劍一滑，滑出闊劍的下緣，刺向波爾的小月復，全不顧波爾的闊劍可能掃到自己的胸膛。
波爾的臉色一暗，沉劍猛磕，往後退了一步，「該死！查克只是個背叛你的老盜賊，值得讓你的人為他喪命嗎？」
獵狗沉默地滾地，出劍，趁波爾說話分心，一劍刺中他的腳背。
波爾的重心已經後移，敏捷地退開，刺劍刺得並不深，只是靴子開了個豁口，滲出點血。他獰笑著大吼，「獵狗你這個下賤的阿拔斯奴隸種，我早就想把你裝在大車里賣到北邊去了。」
他擺了下闊劍，不再退讓，咆哮著沖上來。
正與三名衛兵纏斗的赤熊循著聲音看過來，發現獵狗，驚喜地大吼︰「老大！太好了你在這兒！」
火蛇的佣兵從樹林里沖出之後，就立刻與波爾的部下殺成一團，此時才剛剛發現團長安然無恙，士氣立即大有改觀。
這個時候，幾十人堵在林子出口的狹小地帶混戰，波爾的騎兵也完全派不上用場，大多數騎兵都已經下馬，投入戰斗。
左侖一腳踢開身前的人體，順勢抽出深沒對方月復中的長刀，後撤一步往後豎劈，將另一個衛兵的腦袋劈成兩瓣，他沉肩撞開第二具尸體，挫腰的同時，長刀從腋下穿過，**進背後偷襲者的胸膛，又彈臂收刀回身，那個高舉著步兵刀的衛兵才慢慢癱倒。
眼角一側，凱法正在大吼中，一斧將左右兩名衛兵劈成四段。
左侖視線一掃，周圍還站著的波爾的部下越來越少，佣兵們漸漸控制了場上形勢，隨著兵刃的交擊聲漸漸稀疏，這場戰斗似乎就要結尾了。
直到他听到一陣聲響，這個聲響從這個道口外面傳來，藏在雨簾後面，模糊不清。
左侖忽然想起，剛才有兩匹馬朝營地奔來，但是最後出現的只有波爾一人。聯想到紅鸚鵡酒館里的對話，邁德家派來接應的隊伍，他意識到事情又要有新的變化。
再過了幾息，所有人都听到了，他們被那個聲音震住，一個接一個地停住動作，眼角余光時不時飄向樹林外面。
隆隆的響聲穿透出來，沉悶而雄壯，地面持續震動，一道幽亮的火光從遠處的黑暗中綻開，那道火光上下晃動著逼近，所有人都從別人的眼里看到了驚疑和恐懼。
緊接著，第二道火光，第三道，整整四道火光閃現在一人多高的空中。
微光後面的身形也隨之展現出來。
左侖瞳孔猛地一縮，深吸一口氣，放聲大吼︰「凱法！鐵皮！」
凱法和阿泰此刻站在最靠近樹林出口處，他們的背後就是那四個東西。
波爾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充滿喜悅，「援兵到了！弟兄們！把這些該死的泥腿子都趕到前面去！」
一道雷光劃破天際，在短暫熾烈的白光下，四匹高大的黑色戰馬，載著四名著全副騎兵甲的騎士，騎士將手中的火把拋在地上，轉而拿起一人多長的騎槍，臉龐隱藏在鐵盔帽檐的陰影下，沉重的馬蹄將地上的泥水踏起半人高，戰馬頭部罩著面甲，反射著白光，像一尊尊來自遠古的鋼鐵魔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