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從房里出來,楚天斂走過游廊上,向著君瀾的房間走去,在離房門還有幾步的時候停下腳步,隔門而望,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話。
如若沒有這趟紫州之行,他本想一切回歸原點——他還是那個威震東錦的大將軍,她也仍是那個驚世的少年丞相,他們兩個只不過是形同陌路的同僚。
然而在這一個多月中,兩人音訊兩茫茫,各自處在危險之下,在那一段時間里,他從未有過的焦慮和迷茫仿佛一下子被捅破,反復不斷地在心里翻涌。昨日再見,如同生離死別後再聚。見到平安的她,心里掩飾不住的欣喜,那一刻,仿佛有微妙的暗流流淌在他的體內。
沉靜了片刻,楚天斂抬手敲門。
「楚將軍?」正巧開門的龍錦歌見到他有些驚訝,側了身子,讓他進來,「找小瀾?」
「你怎麼在她的房間里?」楚天斂眼色陡然凝聚,冷冷地看著這個行為不端的人。
「本王在房里等瀾回來呢,我們都來得不是時候,進來一起等吧。」楚天斂點點頭,在門口躊躇了一會兒,便攬衣走了進來,向里一望,並沒有看見君瀾,又暗自輕輕吐了一口氣。
「不知道瀾去了哪里,實在不放心。」龍錦歌打開了窗子,外面的喧鬧聲撲面而來,只是沒有了昨夜那般熱鬧。
「王爺為什麼不跟蹤她?」這里除了她的恩師,應該沒有其他認識的人,楚天連不由疑惑與緊張起來,「出了雲天商行,外面很危險。」
倒了杯茶,龍錦歌輕輕抿了一口,隨口答道︰「昨日她都說不讓本王去,萬一被她知道了,瀾肯定生氣。」
「王爺裝臉的功夫倒是精彩。」楚天斂看也不看他,譏諷。
「嗯,是該跟去瞧瞧的,昨晚她奇奇怪怪的,還問什麼千音——」話還未說完,終于意識到了什麼,龍錦歌的眼中驟然起了激烈的波光,腦中閃電般掠過昨日她問的那番話,驚得幾乎掉下手中的杯子。
「遭了,瀾可能有危險!」龍錦歌急得丟掉了手中的杯子,「嘩啦」一聲,落地,粉碎。
難怪昨晚見她那般難看的神色!
「也許她去了紫軒坊,千音公子的故居!快!我們去紫軒坊!」
楚天斂陰郁著臉色,隨著他奪門而出,卻在出門的當口,一道細細的銀光迸射而來!直底楚天斂耳畔的門樁。
他迅速一側身子,定楮一看,是一把小銀刀,精光閃閃,連著刀柄直沒木樁!
「誰!」龍錦歌厲喝的一剎那,無數銀光從游廊上方如游龍而出,瞬間光芒大盛,然而卻在半途,凝聚成兩道銀色的閃電,呼嘯著射來!
電石火光的瞬間,冷光錚然從劍鞘中跳出,雪亮的劍光在他和龍錦歌兩人前掠起,呼嘯著刺破空氣。楚天斂一招石破天驚,只听得「叮叮叮」刀劍撞擊的聲音響得分外密集,將那些逼射而來的小銀刀斬裂在劍下。
在最後一把銀刀斬裂的時候,黑影倏然而至,速度驚人得快,甚至可以想象出摩擦空氣時所形成的強烈火星,宛如一道凌厲的刀鋒,直逼兩人而來。
兩人旋身而起,黑影卻在半空中乍然隱身,忽又向著他們裂空而至,宛如疾風。
楚天斂大驚,這人的身法實在詭異之極!
「快去紫軒坊!」他向身後的人大喝一聲,手猛然抬起,也不看來勢,對著黑影閃電般劃下,在這當口,龍錦歌足尖一點,急掠出門。
劍氣劃下的剎那,黑影倏然消失,強勁的劍氣落向了虛空處,半晌沒有人影。楚天斂眼色凌厲,警惕地停頓在原地,側耳傾听。
片刻,只听得身後「撲」的一聲,他大驚著旋即轉身,提劍便刺。
「是我!」沾衣驚得微微一側,險險地避過了那凌厲的一劍。
「沾衣!」見是她,楚天斂長長吐出了一口氣,低眼瞥到倒地的黑衣人,看向她的眼里有幾分詫異,「你會武功?」
「義父讓我找人拜過師。」沾衣簡單地回答。
楚天斂不再多想,俯,伸手扯下黑衣人的蒙巾,細細地瞧了幾下,卻看不出任何端倪。「敢到雲天商行來行刺,看來梁家的宗親已經不管不顧了。」
「這人身法著實詭異,看不清來路。」他不由多看了黑衣人幾眼,收了劍,連道,「我們快去紫軒坊。」
沾衣點頭,兩人向著紫軒坊疾奔而去。
經過一夜熱鬧的喧嘩,白日里的紫州相比之下顯得有些冷清,洗禮了一夜露水的紫紗燈在晨曦的微光下搖搖曳曳,但走在街道上,那些華麗旖旎的樂聲歌聲徹夜後還在繼續,交易仍在如火如荼中。
君瀾有些恍惚地走著,心懷忐忑,路過一家玉器店,頓了頓腳步,走了進去,問︰「掌櫃的,請問紫軒坊怎麼走?」
原本殷勤對她笑的那人在听到問話後,微笑忽然間凝結了,眼里露出了驚恐的神色。
「這位公子,去紫軒坊干嘛?那里的主人已經死了一年了。」那人聲音一顫,恐懼之意更甚,「那里鬧鬼啊,沒日沒夜地有琴聲,那琴聲啊,活像千音公子彈的。公子去那不要命了麼?」
沉吟了一下,君瀾仍說道,眼里陰晴不定︰「掌櫃的只管告訴我便是。」
那人連連搖頭,伸手向門外一指︰「喏,就是那里,看到那棟最高的樓了麼?就是那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