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變遷如幻境一般,昨日他們還在相府吊唁,然而只過了一夜,相府里陡然之間易了主!
滿朝百官們面面相覷,驚疑不定,想從金鑾殿上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帝臉上看出一絲端倪,然皇帝如往常一般淡漠,靜靜地冷述著君瀾因喪兄悲痛已經辭官返鄉。
听到皇帝的話後,所有人都低下頭去,人人自危,誰也不敢提出疑慮,只在心里默默地斷言——皇上終于要一舉鏟除君相的勢力了,君相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吧。
朝堂上下只有青睿王和楚天斂沒有低頭,眼色復雜地望著金鑾殿上面無表情的皇帝,楚天斂終于忍不住想問一句,卻被身前的龍錦歌截手攔住,對他搖了搖頭。楚天斂只得立在原地,寸步不動,眉宇間有了沉重的擔憂。
君相……終于還是被皇上發現了麼?。
「皇上,瀾到底去了哪里?」下了朝,龍錦歌和楚天斂兩人迫不及待地來到辛錦宮,青睿王問皇弟。
楓樹亂紅,凋落在了那個無聲無息站著的人,此刻忽然听到身後的詢問,龍錦騰冷笑起來,一拂袖,轉過身來,似是略微有些詫異,「皇兄擔心我倒是預料,想不到楚愛卿也擔心她啊。」
和龍錦歌並肩而立的楚天斂怔了一下,不知如何回答,微微低下頭去,心里卻剎那的心念電轉,恭謹地開口回答︰「皇上,微臣欠君相一個人情,只是想知道她的故鄉在哪,好去還人情。」
皇帝忽地笑了一下,眼神轉為嚴厲︰「還人情?知道她的身份麼?」
如此咄咄逼人的直接問話,楚天斂怔愣了一下,一時間居然不知道如何回答。許久,才道︰「微臣不知。」
「不知?」那一瞬間,皇帝墨黑色的眸子里,閃過了冷電般的光。
「是,微臣的確不知。」楚天斂微微垂眼,由衷的回答,眸子里的光亮了一亮,仿佛在揣測。
「哦?」龍錦騰忽地揚眉笑起來,若有所思,「皇兄,那你知道麼?」
正在一旁听得有些懵懂的龍錦歌茫然而疑惑地搖了搖頭,詢問地看向了他,心里納悶︰瀾會有什麼身份,即使密友如他也不知道,皇上今日為何如此反常地問?
龍錦騰大笑起來,有些譏誚,廣袖一拂,又轉過了身,負手臨欄望著天,如平日那樣傲然自信,有睥睨天地,不容人置喙插手的霸道。
兩人有些驚詫,無言地望著那個臨風的人。許久,才听到他忽地說道︰「以後再也沒有君瀾這個人了……」
此言一出,兩人驚住,龍錦歌再也掩飾不住憤怒,幾步走到他那邊,眼色冷厲︰「你還是殺了他?是不是?」
「我怎麼可能殺她。」望著天的人根本沒有看那個突然憤怒的人,眼神從凝集又慢慢散開來,似是疲憊得看不見底,嘴角微微一動,不知是笑還是悲的表情,「如今,她,她恨死我了吧。」
听得那樣的語氣,龍錦歌微微一詫,神色怪異地看著他,忽然之間就靜了靜,半晌不語,臉色平靜地看著他,不知道該怎麼問。
「我強行留住了她,她肯定恨死我了——」他繼續望著天空,輕輕道,卻又忽地頓住了話語。
離他們幾步之遙的楚天斂看著那個忽然之間變得分外軟弱和沉痛的皇帝,神色復雜起來。
——他心里強烈地感覺到,皇上和君相早就認識,不然這個不甘于人下,非要自己操縱局面的人為什麼遲遲不對君相做出行動?卻是處處在暗處維護著她?
皇上少年時曾經在江湖中游蕩了好幾年,在那段仗劍挾酒、笑傲江湖的日子里,他和她是否就已認識?
楚天斂出神地想著,卻驀然听到了那人發出了蒼涼的大笑︰「皇兄,朕萬萬人之上,卻做不了她心里的主!以為我不知道麼,她的心早就隨著那個梁向鴛的死遠去了!朕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她了吧?」
「皇弟……我只想問,瀾到底是誰?」終于忍不住心里的好奇與疑惑,龍錦歌問大笑中的人。
龍錦騰停止了大笑,轉過臉,看著他,有些悲憫,嘆息著搖了搖頭︰「她也不信任你啊,你和她多年的至交,居然不知道她是誰?皇兄,你可知道,君瀾是女子,她就是十年前一夜之間忽然被滅門的彩家大小姐,也是朕找了八年的丫頭。」
他說完話的那個瞬間,龍錦歌仿佛難以相信般,震驚地看著他,一時間說不出話來。直到許久,他才怔怔地吐出一句話來︰「瀾,瀾是女子?她是彩璧塵?」
多年的摯友居然是個女子!且是彩家的人!枉他紅顏之友無數,卻不知道和他交往多年的好友竟是個不折不扣的女子!
另一邊,听了皇帝的話,楚天斂也結結實實地吃了一驚,那個剎那,他的眼里不知道有多少表情︰震驚、迷茫、歡喜、悲痛……一掠而過。
他手下意識地撫上了另一只手的手腕,在那里來回緩慢地摩挲著,仿佛那里有火在燃燒著。
在他怔怔出神的時候,一直溫潤儒雅的龍錦歌忽然之間揚聲大笑起來,從未有過的豪邁︰「好小子,居然騙了我那麼長時間,改明兒個好好教訓她。」
龍錦騰的臉色卻有些蒼白,神色悲涼,低低說著︰「如果三日後她醒來,發現一切都變得不為她所喜歡,她還會信賴口口聲聲喊的玉面哥哥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