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上空,一彎冷月靜靜地懸掛著,將清冷的輝光灑落大地,遠遠望去,無邊無際的冷灰色。入夜的風在空蕩蕩的大漠上凌厲地吹著,寒冷徹骨,然而在川州城里,人鬧喧嘩,沸騰如海,卻是另一番景象。百姓和商客們依然沉浸在龍嘯堡堡主和城主千金文定儀式後的歡樂與喜慶之中,酒樓歌苑,一片歌舞升平。
高城磅礡,月色入高樓。
龍嘯堡內喧嘩盈耳,皇族貴冑、富商巨賈,甚至是江湖中有頭有臉的翹楚人士都紛紛前來賀喜,然而接見貴客的卻是暮劍山莊的莊主暮成雪,而主人已不知去向。
四大家之一的龍嘯堡混跡于官商兩道,富可敵國,有人斷言,龍嘯堡可以和傳說中巨富天下的凌絕頂媲比。不僅如此,其在江湖上的聲名也是威望赫赫,和滄海大陸上四大家族的暮劍山莊、玉錦山莊並為江湖上的執牛耳。
然而不知為何,八年前那次江湖盟盟尊的選拔,除了已在江湖上大有名望的驚世少年「玉面公子」,這個神龍不見虎尾的龍嘯堡堡主居然也沒有參與那次比試。
擂台下,群雄竊竊私語,都露出了好奇和疑惑——這兩個在江湖上已頗有名望的少年竟然同時銷聲匿跡,究竟是為何?難道他們根本不在意這個稱號?
那一次的比試如火如荼地舉行,最後,暮劍山莊的莊主暮成雪一招「雪靈空劍」擊敗了魔域宮宮主成為新一代江湖盟盟尊。
那以後,曾驚動整個江湖的「玉面公子」和素有「大漠蒼鷹」之稱的孤鴻池忽然之間絕跡江湖,再也沒有出現過,但是龍嘯堡的威名依然赫赫。
然而在一個月前,江湖上所有的名門劍客和英雄突然接到從川州城里傳來的消息——龍嘯堡堡主孤鴻池和川州城城主千金于今日舉行文定儀式!所有人還來不及震驚與疑惑,便被一紙邀帖請到了川州……
「也只有盟尊那家伙肯為你代勞接待貴客。」秘密的內室里,琉璃燈忽閃忽滅,映照著對立而坐的兩名男子。
其中一個身著錦衣,頭戴玉冠的男子手執玉盞,微笑著斜覷坐在對面始終不發一語的雪白狐氅的男子,然而卻是掩飾不住眉宇間連日來長途跋涉的疲憊。
「讓盟尊代勞,你的架子好大啊。」錦衣男子放下了玉盞,手指撫上了左手拇指的黃底紋龍戒,緩慢摩挲著。若是有心人,一看到那只戒指,便知道那是誰了——東錦帝龍錦騰!
在龍錦騰少年時,和孤鴻池是刎頸之交,但鮮少有人知道。然而在八年里,他們之間卻很少來往,只是書信聯系,漫長的八年漸漸消磨,他們從知己至交成為同盟者。
沒有人知道,這兩個赫赫有名的少年曾經多次在一起把盞言歡,戲說江湖趣事;一起交流切磋武藝,毫無保留,每一點進步,便共同分享;一起秘密攻打搗亂魔域宮。
也沒有人知道兩個少年竟是同門師兄弟!
更沒有人知道,這兩個八年前突然消失的曠世少年,已經暗通書信八年,一個暗中扼守商路,積累財富,另一個坐擁東錦的江山,左右時局。如今恐怕是上至九鼎至尊,下至刀劍江湖,除了武林中人人懼怕的魔域宮和夢寐向往的神秘凌絕頂,在滄海大陸里呼風喚雨了。
此刻,這個東錦最高的領袖人物,卻秘密離開了東錦,悄然出現在了川州的龍嘯堡內。
「龍嘯堡的金庫快被你剝光了,今日居然親自來此,難不成在錦都時間待長了,想吞了龍嘯堡?」孤鴻池並不在意他的話,心不在焉地吹著盞中的茶沫,低聲問,「今日你來有要事吧?八年里我們互通書信,甚少見面,忽然趕來,莫不是有人快偷了你的江山?」
「江山快被偷我怎麼敢出來?」龍錦騰執起酒杯,一飲而盡,微頓話語後,眼神忽然之間變得沉郁起來,「我是來找她的。」
開闔著茶盞的手霍然頓住,孤鴻池的眼里有光閃電般掠過,卻沒有抬頭,試探著問道︰「誰能勞動您的大駕?」
「少年丞相君瀾。」
那一瞬間孤鴻池全身一震,捧著茶盞的手微微顫抖起來。
龍錦騰並未發覺他的反應,執著酒杯,來回搖晃著,杯中驀然激起了漣漪,沉吟片刻,又續道,「她來大漠了,帶著她那已化為塵土的大哥來大漠了。」
「砰」的一聲,茶盞掉碎在白玉石的地面上,孤鴻池忽地劇烈咳嗽起來,咳著咳著,一絲黑色血沫沿著嘴角流了下來。
「怎麼了?你……黑沉香!」畢竟在年少時闖蕩江湖,見識過不少奇珍異物,在黑色血沫流出來的時候,龍錦騰驚駭地瞪大了眼。
黑沉香。
一種極其陰烈的藥物,偶爾服用有助于提升武功修為,延年益壽,可是一旦長期服用,那麼便是致人于死地的毒物!
看他如今這般模樣,定是服用了很長時間,這個人真是瘋了!
想到這里,一直淡定的他忽然暴怒起來︰「你瘋了!真的是瘋了!為了報仇你竟然服了黑沉香!」
「是。那又怎樣?」然而那個一直低頭咳嗽的人忽然之間大笑起來,密室里的燈光陡然黯了一黯,仿佛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控,短短的片刻內便歇止了笑聲,化為微微的苦笑,「可是我付出了那麼大的代價,終究是一場空啊。」
龍錦騰呆住,看著這個面容過于蒼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