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主的血?是不是我的血?那、那就好,現在就可以解咒。」因為一時間的喜悅,君瀾反手緊抓住了她,手指微微發抖起來。然而白衣女子在听到她的話後,卻始終不說一句話,只是怔怔地看著她。
「難道……難道是因為沒有這些藥材?」看著一直沉默的女子,君瀾微微發抖,卻發出了悲涼的嘆息,「這也難怪……這種稀世藥材連第一神醫都沒有听說過,世間怎麼會有呢?」
雪櫻凝視了她很長時間,忽地轉臉,寒冷的濕意陡然撲上了她的臉頰。過了許久,才將她的手松開,緩緩輕語︰「凌絕頂聚集了天下所沒有的奇珍異寶,區區幾樣藥材倒是有的,只是……」
然而女子的話說到了一半卻忽然頓住,手掌一把握住了欄桿,緊緊地,欄桿上的積雪簌簌落下來,「只是現在還不能治療,需在每次發咒之時將這些藥引子混以宿主的血放入藥池中,七七四十九天之後,就差不多了吧……」
隨著她的話,君瀾的臉色漸漸松懈了下來,卻在听到雪櫻最後一句時,臉色又陡地一變︰「什麼叫差不多?難道不能根治麼?」
大雪不停地下著,無聲無息地飛落。雪櫻凝望著冷灰色的天空,不知為何,她感覺自己的心底忽然就如落雪一樣冰冷,連帶著呼出的氣也是冰冷的。
「可以。」許久,她的聲音才緩緩響起,不知道帶著什麼情緒,異樣復雜,「七七四十九天後,宿主和原主合歡交好便可以了。可是……原主以後再也不能生子。」
「君姑娘,」雪櫻轉過臉來,看著君瀾漸漸蒼白的臉,微微苦笑,她的臉色也是雪白的,「你喜歡領主嗎?你是喜歡他的吧?不然你怎麼會願意待在凌絕頂呢?」
君瀾一愣,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曾經一直以為自己喜歡的是那個在她孩童時給過她快樂和疼愛的玉面少年,並且執著了多年。然而遇到那人之後,她的心底漸漸發生了微妙的變化,甚至在她還未還得及發現的時候,那個人突然決絕地離去。
她從未去計較過那人在心底的感情,一度認為那僅僅只是對他的憐惜和沉痛。這次再度遇到他,宛如生離死別後再聚。
「雪櫻,怎麼還不回川州?」門居然無聲無息地推開,房里的人不知什麼時候醒來,長袖長襟地走了出來。
「領主!」忽然听到主人的話,雪櫻臉色剎那白了一下,微微垂首抱拳,「領主發得厲害,屬下不敢擅自下山。」
月將影看了看她,忽地嘆了一聲,「罷了,你不願嫁于孤鴻池,我也不勉強你,此事我會告訴你父親。」
雪櫻吃了一驚,忽然抬起了頭來,不敢相信,半晌才終于確定地欣喜道︰「多謝領主。」
月將影不再看她,揮了揮手示意她退下。
雪櫻卻有些躊躇,看了看君瀾,唇角微微動了一下,終于忍住,靜靜地退了下去。
月將影緩步走近欄桿邊的女子,眼色復雜——在听到雪櫻講出破咒之法時,他已經醒來,靠在門邊靜靜地等待著她的回答,然而許久也沒有听到回應。那一刻,他只覺自己的心一分一分地往下沉。
在和她相距幾尺的時候,他忽然停住腳步。兩人默默相望,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沉默。沉默之間,仿佛有微妙的氣息流淌在彼此之間。
大雪飛揚,耳邊只有風雪呼嘯聲,風里零落有幾片雪花飄落進來,回旋在兩人的視線之間。
「跟我來吧。」月將影輕輕說了一聲,臉上露出了一個不知是笑還是苦的表情,轉過了身,負手向回廊深處走去。
「梁向鴛!」在他轉身之際,君瀾搶步上前,緊緊拉住了他的衣袖,低低說了一句,「我、我願意,我願意救你。」
雪荒上雪飛雲垂,暗灰色的暮雲籠罩了天地,荒原上如同白線冷潑。雪似乎越下越大,簌簌地。月將影轉了過來,兩人相對無言,許久,他才開口︰「小蝴蝶,心甘情願麼?」
「嗯。」君瀾低低應了一聲,眼楮卻一瞬不瞬地注視著他,仿佛不知道又該怎麼說。一時間,只听得呼嘯的風雪聲在耳邊徘徊。
月將影也是沉默片刻,看著她,眼里隱約有了笑意︰「小蝴蝶,你後悔否?」
「不後悔。」君瀾抓住他的手臂,因為堅定而深切地扣緊,「我不後悔。」
一連低聲重復了幾遍,女子的眼楮是清亮而溫暖的,然而她的聲音卻決然的,「我從未做過後悔的事,這次也是一樣,何況……你是我扎根心底的人,梁向鴛。」
那一瞬間,這個一直淡定從容的人再也忍不住,一把拉過她,將她緊緊摟住,身子卻在微微發抖。
「璧塵。」他月兌口,叫著她的名字。那番話仿佛雷霆般驚心動魄,摟著女子的手臂不自禁地顫抖起來——那一瞬間,他的心里仿佛在幽咽,密密麻麻的情愫狂潮般掀翻騰起。
「璧塵……」他再一次喚她,語聲卻已接近嘆息。不知道是飛落在臉上融化的雪水還是淚水,在他眼中閃爍,「璧塵,你對我很重要——我從未有過幸福的時候,若有,那麼就是和你在一起了,所以我想對你說……」
外面風雪簌簌呼嘯,不斷有漫漫亂雪飛進來,落在她的臉上,觸肌即化。然而听著這幾句話,卻如同這融化的雪水絲絲繞繞漫進君瀾的心里。
「我想對你說,信我必不相負。」耳邊的聲音沉默了片刻,終于說出了最後的話。君瀾將臉靠在了他的胸間,眼楮里有光芒盈盈。
廊外風雪飄搖,落滿了兩人的半邊肩膀。
「我希望我們的幸福能夠多一些。」君瀾終于抬起頭來,雪水濡濕了她的鬢發,但她卻毫無知覺,只是對著男子淺淺微笑。
月將影微微一笑,抬手為她掠去散落的鬢發,「放心,即使你不救,我也不會那麼早死。還有,我只有一個名字——月將影。」
廊外的風雪越發得大了,山遙雲低,風雪如嘯,荒原上白茫茫的遠山如同白浪起伏。回廊里,幾欲生死訣別的兩人凝眸相望。